這異雷橫生虛空之中,陸止一的神念已經盡數退藏,但是身形卻并未退出異雷之外,此時仍舊是雷電之身,融合異雷之中。等到風琳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陸止一也同時感應到了。這倒并不是他不想退,而是異雷由他化生,卻未經他煉化,他也不可能抽身而出。本來若是他以神念將此異雷煉化,那么就可以逆轉雷身再度化形。但問題是現在異雷之中盡是風琳的神念,而陸止一卻是退藏至異雷化生之源返歸出入有無之間,好似再度回到了當初融于萬物、不見其形的狀態。
現在這個情形,打個比方來說,好比是陸止一身居屋舍之中,門口被風琳堵得死死的,讓他出不去。他只有先出了門才能進行煉化異雷之舉,才能重新化形。但現在風琳好不容易以神念將異雷融合,只有繼續往下煉化,是不可能再退回去了,否則將立即遭到異雷的反噬,形神俱滅!
這樣一來,對陸止一倒是并無任何妨礙,他大可以等著風琳形神俱滅之后,等到門口沒人堵著了,然后再出來接著重新將異雷煉化。雖然異雷融合了風琳的雷身法力和神念之后相比之前會變得更為強大,但異雷畢竟是從他形神之中化生而出,只要他加倍小心,多費點功夫,煉化的把握還是極大的。
風琳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現在這個情況對于她來說,可以說是一個進退不得的尷尬。要么是直接咬牙繼續進行下去將對方也一并煉化了,等于是殺了對方,但是自己卻可以活下來,而且可以極大的增長修為,甚至有可能突破到知命境!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要么只有退出異雷遭受反噬,要么只有等到對方出手將自己煉化!
感受到對方的沉默,風琳知道對方一定也是搞清楚了眼前的狀況。看來對方也是個心地良善之輩,所以才會沉默。想必師父也不會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吧!原本師父是想幫自己的,師父是因為約束了自己不讓自己去爭奪天意花。所以不惜損失了一個化身來幫助自己得到眼前的機會。但是沒想…這當然怪不得師父,要怪也得怪自己,還是太過躁進了。風琳心中微微一嘆,仿佛記起了在日月廬的某個深秋之中。和他在一起。一起看見有一葉落地。發出輕輕的聲音。
但真的是躁進了嗎?對于自己的心來說,風琳只覺得自己還是太慢太慢太慢了,為什么修行要循序漸進。為什么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為什么就不能在一念之間成就一切,然后大不了自己再用后半生所有的時間去償還,難道還不行嗎?只要能夠找到他,能夠救得了他,能夠知道他一切無恙,就算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來交換,難道也不行嗎?
也許一切終究是天意吧,風琳忽然記起了當初剛剛進入日月廬之中,那時候小哥哥還沒有來,自己則是沉浸在失去爹爹悲痛之中。總算當她在樂先生的照顧之下,被感染得剛剛放開一點心懷,有一次她就趴在樂先生的背上,兩個人一起在花圃邊坐著吹風,那時正是深秋,花圃內不少花朵已經凋謝,不斷地在秋風之中落下枝頭。她看見了落花就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就問樂先生:“樂叔叔,為什么人會死呢?”
樂先生知道小姑娘是在想自己的爹爹被妖物殺死的事,但他沒有說什么安慰人的話,反而回答道:“天地之間的萬物都會死啊!”
風琳聽了,皺了皺眉小眉毛,很認真的想了想道:“那他們死了之后,都去了哪兒呢?”
樂先生抓著風琳的小胳膊,道:“你爹爹平常都會一刻不停地待在你身邊陪你嗎?”。
風琳搖搖頭道:“當然不會,爹爹也有自己的事情啊!”
樂先生‘嗯’了一聲,笑道:“你爹爹有他自己的事情,你這小東西是不是總是拉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啊!”
風琳似乎聽明白了樂先生言外之意,有些沉默了。又聽樂先生繼續道:“小家伙,天地之間是沒有死這回事的,有的只是分別,而分別,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你看,就好像你現在看見的花朵一樣,在秋天的時候他們凋謝,到了明年春天,他們又會在枝頭重逢!”
風琳立即開心的笑起來:“那就是說,到了明年春天,心兒也會再見到爹爹,是嗎?”。
樂先生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心兒的臉蛋,道:“當然了,只不過啊,只怕你這小東西到時候認不得你爹爹呢!”
風琳立即大聲道:“我認得的,我一定認得的!”說著,就從樂先生的背上滑下來,去撿起地上落下的花瓣握在手心里。
想起了這一切,風琳心中忍不住想到:“天地之間沒有死,有的只是分別。小哥哥,我們已經分別了,又會在什么時候,在哪兒重逢呢?是在明天,還是在下一輩子,又或者是下下輩子,不管多久,總有一天,我們會在見面的吧!”
心生此念的同時,風琳的神念開始在異雷之中退出,她選擇了放棄煉化這道異雷,因為她不可能去剝奪對方的生命而成全自己的目的。在日月廬之中,她早就學會了,不與萬物相爭!
風琳這一動,陸止一當即生出感應,他當然明白風琳是在做什么。眼下就是一個你死活我的局面,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也許有,但是從他意識到眼前的問題到此刻,他還沒有想到。感應到風琳舍掉她自己的性命來保全自己,陸止一頓時大是著急,正要喝止,卻發現自己不在異雷之中,神念無法傳出,只能在一旁感應到對方的神念正一點點的退散,而異雷之中陰陽之氣脫離了神念的操控。頓時開始躁動起來!
淵無咎并不是一個人到來的,跟隨他一起來的還有天宗宗主岸無涯,火宗宗主紫炎散人,風宗宗主隨無距,山宗宗主君行庭等四宗宗主,以及這四宗之中其他的長老和弟子,總共約有五十人。一行眾人并不是一起來的,而是先后到達了雷澤之外,這當然不是碰巧,而是淵無咎本人下達的忘情天之令。通知道門各大宗主在這一天聚會雷宗。
雷宗宗主驚百里聽見弟子來報。當即率領雷宗一些長老和弟子來到雷澤之外迎接代輔天和其他諸位宗主。在天上簡單地寒暄之后,驚百里便將代輔天淵無咎和其他四位宗主迎入了經行山議事廳,至于四宗的其他長老和弟子則自有雷宗其他的弟子帶領安排各自的靜修之處,配有雷宗弟子專門侍奉。
淵無咎帶著那么多人前來。顯然并沒有想可以隱瞞什么。因此就在他來到雷宗不久之后。這一消息便立即傳遍了整個雷宗,包括身在率意山的眾位修士。一時間,眾人紛紛打起了精神。議論起淵無咎此番之行,究竟會做些什么。隨著天意花降世之期臨近,越來越多的高人涌入雷宗,眾人的心緒也漸漸地高漲起來。
別忘了,此番淵無咎作為道門的代輔天早就在修行界放出一個消息,那就是此番道門將竭力維護修行界的安寧,維護天意花降世之時的秩序,嚴禁修行人爭奪,讓天意花隨天意而選擇宿主,真正地順天之意。所以這一次修行界有心來碰碰運氣,撞撞天意的人修行人特別的多。加上來湊熱鬧的,如今在率意山附近聚集的修行人已經快近萬之數了!
這近萬修行人將率意山里七層,外十層的,裹了個水泄不通,每天都在翹首以盼天意花降世的日子。好在因為雷宗采取了極為強硬的手段,只要膽敢稍有作亂之事,雷宗立即將修行人當場格殺,因此好歹還能維持暫時的安寧。但是可想而知的是,假如等到天意花降世,這些修行人究竟會怎么樣,驚百里可是不敢去想的。
所以淵無咎的到來,也驚百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氣,總算來了主持大局之人,他也沒有必要如此日夜懸心了。所以當驚百里將淵無咎迎至議事廳,奉至上座,等其他的四位宗主落定,讓弟子上過茶水之后,眾人剛喝了一口茶,還沒等放下茶杯。陪坐末尾的驚百里就率先起身向四位宗主行禮,然后直接沖著淵無咎道:“代輔天今日一至,驚某總算是放下一塊心中大石!”
身為代輔天的淵無咎此時仍就是當初在天宗的農人模樣,一身樸素無華,所不同的是,一雙虎目之中增添一絲俾睨天地的威嚴,端坐上座,巍然之間,果有領袖道門的氣度!
淵無咎聽得驚百里這話,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淡淡說道:“淵某之令,倒是讓驚宗主受累了!”
他說的這話意思很明白,他是向驚百里承認了,那向修行界的修行人保證道門將一力維護天意花現世的秩序,讓天意花落在宿主手上的傳令,就是他故意為之,目的正是為了吸引眾多的修行人前來。這種承認,自然是顯示他的一種態度,表示對驚百里所付出的一切的認可。
驚百里當即道:“代輔天言重了,驚百里豈敢!只是如此之多的修行人聚集在一起,極難穩定秩序,目前尚可彈壓,但是屆時天意花現世,只要有一人出手,只怕就會引發大量修行人躁動,必然出現失控的局面。到時候該如何維持安寧,確保天意花自落其主,實在是有些難辦了?不知代輔天有何良策?還望能夠提前說出,讓我等能夠提前做出種種安排,也好安眾人之心…”
“哎,先不說這個!”淵無咎聽了,一揮衣袖,直接就打斷了驚百里的話,然后目光掃過在場眾人一遍,臉色一冷,道:“我記得之前的忘情天之令中,是讓道門十一宗盡數在今日到齊,為什么只有你們來了,地宗、真陽、太陰、無極和崇虛幾位宗主何故不到啊?莫非這幾位宗主是將自己排除在道門之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