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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敗葉終凋零

  山林之中,相隔數十丈,隨著說出那句話之后,蘭遷突然一轉身從樹背后走了出來,無遮無擋,手持建木弓卻沒有扣箭,面色陰沉無比,雙目如電,緊緊盯住了前方藏身樹后的蘭吉。蘭吉很是吃了一驚,第一反應是想要躲閃,但是就在看見蘭遷的剎那,手中早已瞄準的箭支已如流星一樣沖蘭遷射出。

  建木一族之中,每當年長的建木之精教授年幼的建木之精射箭的時候,并不會在一開始就直接讓他們射箭。他們總是讓年幼的建木之精們先學習一段時間的持弓,就是平持弓箭在烈日下站立,而且往往一站就是一整天。

  別看只是站在那兒不動,而且建木弓又輕巧,但是只要過半個時辰,那建木弓就會越來越沉,直到隨著時間流逝,建木弓變成了萬鈞之重。那些年幼的建木之精往往一開始只能堅持半天,而且還會累得腰酸背疼,手腳抽筋。

  日復一日的重復這樣枯燥辛苦的練習,這樣下來那些調皮倔強的建木之精就會生出種種抱怨和想盡千方百計偷懶,而其中性格沉穩的雖然老實得咬牙堅持,卻也并不真正清楚堅持這樣做的目的。這時候建木一族的長輩們往往都會用嚴厲無比的語氣告誡他們,所謂弓射之道,關鍵不在于對于目標的瞄準,是用心去感應。只有學會用心,才會有正確的感應。感應對了,就一定能夠射中,感應不對,再怎么瞄準也會出現差錯。

  而訓練感應的辦法,首先就要是要學會專心。要做到出之由心,箭箭清明。建木一族之中,自古相傳的辦法。就是持弓。站得越久,心神就會越專注。而在學會專注之后,在建木一族最為重要的每個月的建木祭祀典禮上,也同樣要專注于與建木之靈溝通。將全身心與建木進行感應。如此感應才會靈敏清晰。才能在任何情況之下排除一切干擾,確保發出的每一箭都是清晰的。

  有了這樣的訓練。所以建木一族在實際的戰斗之中,心之感應所及,便是箭之所中,很少有出錯的。也就是說其實在發箭之前。一切的結果就已經決定了。建木一族之中的族民之間的比試,也就是看誰的反應快,掌握先機的自然就能取勝,而不必真的發箭去射,都是用的空弓。

  所以之前蘭遷進入山上的時候,蘭吉以逸待勞,就等著蘭遷進入他的發箭范圍。這樣一來蘭遷自然就處于劣勢。以射箭斗生死,要扳回這樣的劣勢,自然是極為困難的,甚至說是不可能的。一般來說。建木之精雖然動作敏捷,但是始終也不可能比得上建木弓射出的建木箭來得快。

  但是不管怎么樣,蘭遷畢竟是目前建木一族之中的箭術第一厲害,雖然相比其他長老,他的法術修為還不強,但是單從射箭來說,的確沒有誰可以比得上他。尤其是他還有那種能夠讓建木箭炸開的能力,蘭吉雖然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認,但是事實上還是知道蘭遷比他厲害太多了。所以他盡管居于上風,但是還是忍不住躲在了一棵大樹后面。而且是一顆極為粗壯的大樹,是建木箭無法射穿的大樹。

  只是,蘭吉再怎么樣也萬萬料不到蘭遷在說完那句話之后,竟然就這么直接從樹后面走了出來,這可等于是自尋死路。蘭吉還沒有什么想法,手中的建木箭就射了出去,這已經是一種身體的本然反應了,全然不假思索。等到箭射出去之后蘭吉才意識到,怎么蘭遷是不要命了嗎,竟然敢就這么暴露在自己的弓箭之下?

  但是那一箭卻沒有射中蘭遷!就在那建木箭就要射中他的時候,蘭遷的身子早已經不在原地,而是向左邊一偏,竟然躲過了那支箭,然后繼續向蘭吉走去。他的步子非但沒有趁機迅速接近,或者持弓還擊,而且還是一步又一步的慢慢的走著,一點一點兒逼近蘭遷,眼中的怒火已經被收斂,卻有一種無比的冰寒。

  這樣的一箭都會落空,蘭吉嚇得渾身一炸,幸虧他還足夠鎮定,沒有亂了方寸,一咬牙,連扣住了五支箭,毫不猶豫的沖蘭遷射出,這是他一次能夠射出的最多的箭支了。

  五箭破空而出,并不是前后相隨,而是走從各種弧度然后再一齊瞄準著蘭遷的心口,速度之快,幾乎比剛才的那支箭快了一倍。蘭吉猜測剛才那一箭被蘭遷躲過應該是自己匆忙發射的緣故,這一次五箭齊發,蘭遷一定會被自己的建木箭射出一個大洞來,就是他再怎么躲也躲不開了!

  不出蘭吉所料,蘭遷的確是沒有躲,但是也沒有被這五箭射中。只見蘭遷隨手揮舞著手中的建木弓,左一下,右一撥,就把這五支迅疾無比的建木箭給撥在了一邊,盡數射在了其他的樹干上,而蘭遷本身仍舊是毫發無傷,他的動作竟然能夠快過建木箭!

  蘭吉這一下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怪叫一聲,一把抓起自己箭袋里所有的箭支就往弓弦上扣,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將之射出,結果手中顫動建木箭稀稀拉拉掉了一地。剛才蘭遷的作為,就算是族內的長老也是絕對做不到的,但是偏偏蘭遷就做到了,這如何不讓蘭吉瘋狂。

  但一切已經晚了,就在蘭吉緊張的要將手中的箭支扣在弓弦上的時候,一股大力從胸口襲來,只見蘭遷不知怎么就跨國了十幾丈的距離,一腳踹在了蘭吉的心窩。蘭吉瞬間倒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上,然后反彈回來,直接滾落在地。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看見一支尖銳無比的建木箭尖對準了自己的臉,循建木箭追溯而去,便是蘭遷那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蘭吉盯著那停留在自己眼前的建木箭,臉上充滿了無比的驚恐,剛才蘭遷的所作所為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建木之精所能做到的,讓他如何不害怕。但是沒過多久,蘭吉渾身一松。忽然閉起眼睛,大聲喊著:“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蘭遷,你要把我埋在建木下面了!”

  蘭遷吐出一句話:“你沒有資格再進建木林!”

  這句話蘭遷每個字都是從齒間咬碎了出來一般。冷硬剛絕無比。蘭吉先是一愣。然后大聲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發癡。他看著蘭遷。眼睛里忽然有了光芒,道:“你早就知道我跟在你和蘭瑤后面,對不對?你真厲害,我輸給你了。就連我隱形了你也能夠看穿?”

  蘭遷不答,而是喝問道:“山鼠的計劃是什么?趕緊說出來吧,我把你的尸體帶回去葬在建木林里。”

  蘭吉搖了搖頭,道:“既然是我做下的事情,我怎么還會去親手破壞?我活得不痛快,為什么還要讓你們活得痛快?我一個去死太冷清了,你們全部都去陪我吧!”

  蘭遷怒氣上涌。強行按捺一箭射穿蘭吉腦袋的沖動,又問道:“蘭瑤在哪兒?”

  蘭吉聽見蘭瑤的名字,眼睛里竟然爆發出光彩來,又呵呵笑了起來:“她在哪兒。你不是每次都跟在她后面的嗎?怎么這次卻不跟了?只剩下我了!”

  蘭遷聞言,將手中的弓箭往邊上一丟,俯身在蘭吉下顎上狠狠打了一拳。蘭吉被這一拳打飛了出去,蘭遷又追上去,用雙手抓住蘭吉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溜起來,左右開弓,連扇了好幾個耳光,憤怒無比的喝道:“你還是建木之精嗎?你還是建木之精嗎?”

  蘭吉滿嘴流血,噴出兩口血水,混雜著他的牙齒落在地上,雖然劇痛,但是蘭吉臉上卻帶著詭異的浮笑:“你要親手殺了我嗎?身為建木之精,你要殺死另外一個建木之精嗎?你忘了族規里面說,永遠不許自殺殘殺了嗎?否則可是要被永遠驅逐出建木林的,哈哈哈哈。”

  蘭遷:“你還敢提族規,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投靠山鼠企圖要覆滅建木一族,你這樣還配跟我提族規嗎?”

  說著,蘭遷將蘭吉提了起來,抵在了一棵樹上,一只手將他按在樹上,另外一只手猛烈地在蘭吉的肚子上狠狠揍了幾拳,然后又將他遠遠地扔了出去。隨之凌空躍起,一腳落下,就向蘭吉的頭上踩去,眼看就要將蘭吉的頭顱踩碎,卻見蘭吉臉上笑容一逝,竟然顯出一絲解脫的表情。

  ‘嘭’地一聲,蘭遷一腳踩在蘭吉腦袋邊上,將山巖踩得粉碎,激起一陣碎石泥灰,落在蘭吉的臉上,蘭吉被嗆得連聲咳嗽,咯咯怪笑道:“你是遵守族規的建木之精,是為你自己遵守的,不會因為我就違反。我是違反族規的建木之精,是為了我自己違反的,不會因為其他就不違反。我和你,都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就好像我們都是跟在蘭瑤后面一樣!”

  蘭遷哼得一聲,沉默了半晌,冷然道:“你已經瘋了!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當然不是為了你才遵守族規,所以我不會殺一個建木之精。但是你的行為卻告訴了我,你早就不再是一個建木之精,我殺了你,并不違反族規。”

  蘭吉一歪頭,眼中有玩弄之色:“那你怎么還不快動手?還在等我告訴你蘭瑤的下落嗎?你別癡心妄想了!如果你想要折磨我,我也不介意,但是你在這里停留的越久,只怕等你回去的時候,連一棵建木都看不見了!如果你現在就遠遠地逃走,恐怕還能夠活下來。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這么做的,你會在殺了我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我猜那時候你剛好可以跟那些建木之精死在一塊兒!哈哈哈哈!”

  蘭遷皺起了眉頭,他之所以不殺蘭吉,自然是為了蘭瑤的下落,看蘭吉的現在的表現,卻是猜測不出蘭瑤到底被他怎么樣了。就在這時候,建木林那邊忽然傳來各種驚呼慘叫之聲,竟然都是建木之精發出的。

  蘭遷回頭一看,從林木間隙之中,隱約可見那邊好像冒起了濃煙。建木林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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