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先大長老卻露出一絲微笑,看著陸正道:“怎么,既然主意是你出的,當然是由你來動手。怎么,難道你這心機出這等主意,卻沒這能耐去干這等事情嗎?”
陸正連連擺手道:“大長老,就算你激我,我也不想去。說到底,還是赤焰豹一族的事情,我是個外人,怎么好插手?”
赤先大長老道:“正是外人,所以才是插手。再說了,豈有自斷根本的道理,難道還要勞動我這老豹子嗎?你也得體諒體諒我這樣長輩,為長輩勞身,就是年輕人本該做的。”
陸正這時卻不再推脫,而之干脆利落的應道:“行,那晚輩就答應大長老了!”
陸正與赤先大長老一問一答,你來我往,直接就把赤靈諒在了一邊。赤靈初時還以為他們是在爭誰去砍樹,心想這件事陸老弟若去,只怕他立即就要得罪所有族民,被赤焰豹一族記恨。大長老怎么會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原本就應該讓自己去才對。但是仔細一聽,好像他們又感覺不是在說砍樹的事情。但是轉到后來,發現他們還是再說砍樹,不由糊涂了。
只聽陸正應承下來之后,又道:“大長老,砍樹的事情我答應了,但是你看我兩手空空,怎么去砍樹。你總得給我一個砍樹的器物吧!”
赤先大長老呵呵一笑,道:“器物?還要給你什么器物,不是在你的手上嗎?”說著,轉身拄著拐杖就向外走了。
陸正一愣,舉起雙手一看,自己手里有什么器物?想起篝火的事情,沖著大長老喊道:“大長老。晚輩趁你不在的時候,可以去你房里感應你的那堆篝火嗎?”
赤先大長老的聲音傳來:“你可以從篝火里取走一枝柴。”
陸正心中一喜,老豹子要求人辦事,總算還是大方的。能夠取走一枝柴火。那自己就能細細體會篝火的不同和妙用了。雖然這時候提出這種要求,顯得好像有點趁機要挾的意思。但這畢竟是小事,赤先當然不會放在眼里。
赤靈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大長老分明就是早就也想到了砍樹的事情,但是他身為赤焰豹一族的大長老。怎么可能提出這種辦法,現在從陸止一這個外人口中說出來,自然是最好不過,難怪他立即就趕了過來。只是大長老為什么也會想到要砍掉火靈神樹呢?赤靈心中卻還沒有想明白。
不過赤靈已經習慣了聽從大長老,雖有疑慮,但是也不會違背,只是擔心族民因為此事而遷怒陸止一。想到此。對陸止一又是慚愧又是感激道:“老弟,你對赤焰豹一族的恩德,赤靈記住了!”
陸正自然也知道,砍樹這件事還不能提前對其他族民說。否則的話只怕會有許多赤焰豹妖想不通,產生抵抗。只有在關鍵時候當機立斷,一擊攻成,到時候自己得趕緊躲到大長老身后才是,否則只怕被一眾赤焰豹妖給撕碎了那可就不那么好玩了。
接下來陸正又和赤靈商量了一下砍樹的細節,關鍵在于時機,因為要達到的目的是讓忘我老人知道火靈神樹已經摧毀,所以必須選在忘我老人用怪笑來騷擾赤焰豹一族的時候,而且那時候所有的赤焰豹妖都必須抵抗忘我老人的怪笑,也無暇顧及其他,對于陸正去砍樹也提供了一種方便。到時候最好讓赤先大長老暗中協助,降低抵御怪笑的力度,這樣更能方便陸正行事。
那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陸正該用什么來砍樹呢?赤先大長老好像是成竹在胸了,說器物已經在陸正手上,但陸正手上可什么都沒有。赤靈想了想也不得其要,陸正卻讓他不必擔心。赤先大長老睿智精明,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在這種重要事情上胡亂開什么玩笑,他說器物已經在自己手上那就一定已經在了。說不定到了砍樹的那一刻就出現了,這一點只要信任大長老即可,不必過分擔憂。
但陸正心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其實這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推測罷了,假如那個忘我老人不是為了火靈神樹而來呢?這么做豈不是蠢到家了?但是赤先大長老既然也有這種想法,說明他也是有著這樣的判斷。不管怎么樣,這已經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既不能戰,就令其去。赤焰豹一族必須打這個賭,只不過讓陸正奇怪的是,赤先大長老好像對自己倒是很有信心,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陸正沒有把這些擔心都告訴赤靈,以赤靈的脾氣以及對赤焰豹一族的關心,說出這些只是增添他不必要的煩惱。一件事既然已經決定要去做,那就沒有再瞻前顧后的必要,只需要認真謀劃如何去做便是。商量了一會兒,赤靈便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去做。赤靈走得時候,顯得心事重重,但是卻走出幾步之后,他的身影卻挺拔振作起來。
陸正則毫不含糊的先去了赤先大長老的屋子,從篝火堆之中取出了一支柴。這根木炭一樣的柴從篝火堆里取出的時候,上面的火焰立即就熄滅了,陸正細察變化,將自己的法力注入了柴中,果然柴火上的火又立即燃了起來。陸正就如一把火把一樣,一路舉著柴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進屋子之后,陸正沒有片刻的耽擱,將木柴插在地上,立即就用神識感應起來。他的神識一接觸火把上,立即就與這柴火聯系在了一起,仿佛成了一體一般,隨即他便感受到了這木柴的物性以及種種的變化,一切都慢慢地隨著他的神識感應映入心中,讓陸正對這柴火有了洞然清晰的體悟。
這跟木柴乃是火靈神樹的樹枝煉化而成,已經不能說是簡單的木柴,實際上他更接近修行人所謂的法器。而陸正也終于明白了這篝火為什么會有洗練形神的作用。這根木柴能夠受到法力的激發,并吸引煉化天地之間的靈氣,引發出一種靈性的氣息。這股靈性的氣息溫和純正,仿佛是天地之間被凝煉的生機和靈氣,卻似乎又有著一些不同,其作用就是能夠對安撫身心,起到洗練形神的作用。陸正明白了,大長老的篝火并不是火,也不是以法力所激發的木柴之中的物性,而是用法力在激發木柴的器物之用。
為什么說這柴已經不是物,而接近器呢?天地之間,器物不同之處何在?此時陸正也有了一層明悟。所謂物,所用即是物本身,但是器卻不同,所用不在器,而在器之用。道理很簡單,比如說假設這木柴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柴,一旦燃燒之后,木由火而化灰,那灰燼已經不再是木柴,已經不可再用,那所用的就是木柴本身。但是器卻不同,這木柴之所以能夠看起來燃燒而不壞,因為所用不是木柴,而是木柴在法力的激發之下運轉煉化天地之間的生機和靈氣。
物用而喪,器用不竭。
當然器也是由物形成,所以器之用的形成,乃是基于物性,而器之用的喪失也是從物性毀壞開始。而不同的物卻可以形成一件器,各自的物性統一于一用之中。
即便在人間也是如此,一張椅子,一條凳子,能夠讓人坐下休息,所用的不是木頭,而是在與椅子和凳子之用。能夠讓馬車遠行的車輪用的也不是木頭,而是輪子。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器都有各自的名字,比如木頭做成了的東西不會再叫木頭。而是叫做椅子、凳子、車輪。
天地萬物的變化是如此的奇妙,陸正在這種感應之中不知不覺入了定,這次的定境并不是安止不動的,相反他的神識在劇烈的運轉著,曾經過去的一切都一一顯化在他的心中。過往人間的點點滴滴都在他心中有了不同的意義,曾經居住的城隍廟,是如此的熟悉,但此時在他的心里卻想到,天地之間本沒有屋子,是人為了躲避風雨而建造。而屋子則是為了讓自己的肉身有了安居,而城隍廟則不同,是人為了讓自己的心也有一個安居。
天地萬物在人間有了不一樣的變化。陸正進入修行界之后,尤其是這一段時日以來,不斷穿梭在茫茫蠻荒之中,渺無人煙痕跡,一開始還能看見一些座落在各種大山上的世家。但是越往修行界深處,便越少看見人的痕跡。再看不見房屋錯落,而眼前所見的一切,也并非沒有變化,但卻不會出現那些沒有人參與的變化。
自然之中,石塊不會主動變成房屋,樹木不會變成椅子、凳子,石塊會風化消失成為泥土,而樹木會成長、枯萎乃是腐爛,一切都在演變之中。而在人間,因為有人,所以石塊壘疊而起,變成房屋,樹木被工匠制作成為種種器物,一切也都在演變之中…但是這兩種演變的不同是,蠻荒之中,萬物從物到物,而人間一切,卻從物可以成器。
陸正此時又領悟到了,自己的肉身本是物,但是修行卻讓自己從物有了器之用。這一切的大用,也是根植于自己本身,只不過卻在修行之中領悟的更為清晰,運用的更為純熟。
如此說來,赤先大長老說,用來砍樹的器物早已在自己的手上,便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