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許多時候,因為身處其中,往往不明白自己所經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在事情發生之后,再回頭看的時候往往一覽無遺。但那時候事過境遷,一切的領悟似乎會來得很晚。但正如赤先大長老對赤靈所言,一切的行為,所求的并不是事事無咎,而是能夠出乎本心不曾動搖。
赤先大長老是對赤靈說的這番話,當然沒有對著陸止一說。但是陸正此時也明悟到了這一點,就在他洞徹了云葉尊者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卻并沒有懊悔當時自己怎么并沒有發現。以他當時的心境和所了解的云葉尊者的身份,他怎么都會做出那樣的舉動,而且并不能以現在的洞徹就否定過去,甚至懷疑自己當初的心意之善。若是如此,每個成長之中的人見過去的自己都是幼稚的。
陸正此時就這么坐在火靈神樹下面,入定之中,身無動靜,跟周圍化成人形的赤焰豹們一模一樣,并沒有任何的不同,但是他心中的明悟卻越來越多,仿佛對于其他的赤焰豹來說,這棵火靈神樹所賦予他們的是不凡的神力,開啟他們的靈智和神通,讓他們從一頭普通的赤焰豹變成赤焰豹妖,擁有種種法力。
但是對于陸正而言,卻是讓他真正體悟到了火之神,感悟到了自己的元神,與深藏在萬物之中的神,萬物皆有其神。
就在神識通達于這個火靈神樹之后,那無邊無窮無盡的火。似乎將陸正心中的雜念一點一點的燃燒干凈了,他的神識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純,而且他心念也是從未有過的凝結和平靜。這是一種極為復雜難言的境界感覺,仿佛讓他又一次知心大成,身心內外通明無礙,整個身心與身后的火靈神樹相與為一。
就在這個時候,陸正的身上開始發生變化了。原本無動無靜的肉身之上,突然有兩道火焰從他的鼻孔之中鉆了出來,向前噴了出去,正好燒到了一位在定坐化形為人的赤焰豹。這頭豹妖觸不及防。整個頭發都被燒著了。讓他驚呼一聲,跳將起來,拍打自己的腦袋,要把火焰拍滅下去。而周圍的赤焰豹妖紛紛被驚動。一起上來幫他滅火。
赤焰豹都是從火靈神樹之中得到火苗然后煉化身形成就妖身的。當然并不會被火所傷。不一會兒。火就被熄滅了,那為赤焰豹妖也只是被燒了一些頭發而已。這讓他感到十分奇怪,因為以他的神通。是不可能被來自火靈神樹的火燒傷的,那火就等于是他自己的肉身一般無二。
在場的眾位赤焰豹妖也十分吃驚,紛紛追尋起失火的源頭來。當然也不用找,只要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個正在用鼻孔噴火的新來的修行人。此時的陸正,不僅僅鼻孔在噴火,七竅之中的兩個耳朵,一個嘴巴之中,都在噴出火焰來。讓赤焰豹妖們大吃一驚的是,他噴出的火焰都是帶著絲絲藍青色。要知道,這可是火靈神樹上最為精純的火焰,乃是能夠燒滅其他火焰的靈火。只有神通修行到達極高的境界才能掌握的火焰,目前赤焰豹一族之中,只有赤先大長老才能掌握,就連赤靈也不敢輕易嘗試呢!
眾位赤焰豹妖大吃一驚,紛紛圍在一起對陸正嘖嘖稱奇,議論紛紛,一時間火靈神樹之下一改清凈,變得鬧哄哄的,直到驚動了赤先和赤靈。
來到火靈樹下的是赤靈,赤先卻沒有來,如今族內的許多事他已經漸漸放手讓赤靈去處理,并不插手,這是對赤靈的鍛煉。
赤靈一到,并沒有先去問什么情形,而是首先喝止眾人的議論。眾妖差不多都知道他是赤先大長老心中的下一任大長老,自然對他有些敬畏,紛紛住了口。赤靈這才看清眼前的狀況,見到正在渾身冒火的陸正也是吃了一驚,目光一掃,連忙找出那位被燒了頭發的赤焰豹妖問清楚來龍去脈。
那位赤焰豹妖也十分無辜啊,好好正在煉化剛剛吸收的火靈神樹上的火焰,沒想到卻有另外一種火向他燒來,而且還能將他燒傷,真是夠倒霉的。偏偏哪個放火的,現在還在繼續噴火不停,好像根本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什么,加上這位又是大長老口中的赤焰豹一族的恩人,看來理論是沒法理論了,算是被白燒了一場。
赤靈抓過一縷被燒斷的頭發一看,再向陸正走近細看之時,首先便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緊接著,便是一股烈火向他飛速撲來,這情形,好似他驚動了一頭蟄伏的野獸,隨著他的接近被驚醒,向他發出了攻擊。
但火焰撲到赤靈身前丈許便又折了回去,這不是火焰主動折返,而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墻壁。這是赤靈運轉法力護住了全身,形成移轉之力,將火焰都反彈了回去。就在接觸到那些火焰的剎那,他便察覺了,這火焰并非是火靈神樹上的火焰,而是陸止一的法力。但這股火焰還十分生倏,應該是他剛剛領悟如何以法力化生烈火的法術的緣故。再看陸止一,正在入定感悟之中,心中更加了然。
想到此,赤靈便不再繼續向前,正要退后疏散族民,吩咐它們這幾日先不要來火靈神樹下修煉,以免打擾陸正。不料,就在他轉身之際,忽然轟然一聲,眾赤焰豹妖發出驚呼之聲,赤靈神識有覺,縱然是背對這陸止一,也能清晰感應他此時全身每一個毛孔之中都噴出了火焰,而且火勢之大,已經將整一棵火靈神樹都屯沒了,整個火勢喧天。以火靈神樹為中心,火焰形成了巍峨巨大的火焰之山,轟然向赤靈所在之處倒下!
赤靈沒想到自己隨意阻擋了一下陸止一的法力,居然會引起這么大的反撲。當即身形一變,正要施展遁形之術離去。卻見眾族民圍在前面,有不少還是豹身,赤丁和赤解也夾雜其中,似乎是剛剛趕來看熱鬧的,正拼命向前擠呢。以他們的修為,必然為陸止一發出的迥異于火靈神樹上火焰的烈火所傷。如果自己這一撤,那眾族民便要受到烈火沖擊了。
一念之變,赤靈沒有遁走,而是大聲一喝,渾身法力涌動,全力施展移轉之力,在他身后形成了一堵無形之墻,試圖攔住陸止一的法力。但讓他想不到的事,那滔天火焰只是稍一向前吞吐,他以一身法力所施展的移轉之力登時如摧枯拉朽一般,潰散而失。而他自己的后背也如遭重錘,將他擊飛而去,直接打落在山包上,滾落下來。
眾赤焰豹妖大吃一驚,眼見烈火鋪天蓋地而來,嚇得大叫,其中有幾個修為較高,本想聯手一試阻擋的赤焰豹妖眼見赤靈被擊飛,也頓時放棄了努力,各自帶著一些修為較弱的赤焰豹遁去。但火靈神樹附近還有不少赤焰豹,都是剛剛成妖,或者尚未成妖的普通豹子,卻是被那烈火之中散出的驚人威壓,以及法力施展所有的鎖定之力籠罩,一步都邁不動,脫身不得,眼看就要被烈火吞沒,驚恐的大叫起來。赤丁和赤解也在其中,渾身觳觫不已。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威嚴無比的沉喝:“不要慌張!”眾赤焰豹只聞其聲便知是大長老,心中頓時大喜,一個個止住了驚叫。
隨著這一喝,一根拐杖如流星一般從遠處降下,轟然一聲,插入了眾赤焰豹身前的土中,同時拐杖之上的綠葉飛速生長起來,在眨眼之間幻化而成一片碩大無比的綠葉,將所有的赤焰豹都籠罩其中。
正在這時,排山倒海一般的烈火覆壓而下,卻被那巨大的綠葉擋住,而綠葉所不及之處的小山包上,頓時燃成了一片火海,眾赤焰豹們紛紛向遠處躲避而去。而那烈火似不甘就這么被綠葉阻擋,向后稍微一退,卻是醞釀出了一股更強數倍的火勢再度向那綠葉發起了沖擊。
這時,赤先大長老身形出現在了那碩大的綠葉之上,眼見此景,不禁驚嘆這陸止一一身渾厚無比的法力,竟然比自己還要強大不知多少倍,以這樣的情形,如果是硬碰硬,只怕以對方如此深厚的法力,自己根本不可能抵擋住。
但赤先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伸手一招,原本插入地中的拐杖破土而出,飛入他的手中,那碩大的綠葉也憑空消失無蹤。赤先身形一晃,揮舞著拐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直接迎著再度撲來的漫天大火而去。
那大猶如一座大山一般倒下,卻被赤先這一喝而止,有那么片刻,凝在了半空不動。赤先毫不遲疑,直接向火焰之中沖了進去,一頭扎進烈火之中,旋即穿越而出,來到了火靈神樹上空。而這時候,火焰之山再動,呼嘯著猶如猛虎一般沖著那些赤焰豹而去。失去了綠葉屏障,眾赤焰豹以為赤先已遭不測,再度驚恐發出大叫!
而赤先此時手中的拐杖卻綠光大盛,拐杖用力一揮,一道巨大的綠光沖著火靈神樹而去。就在綠光擊中神樹的剎那之間,只見火靈神樹上所有的火苗同時一暗,隨即連續跳躍數下,緊接著,神樹之上的火焰突然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呼嘯之聲,一股回旋之力驟然而生,將所有散逸的火焰都扯了回去。
那向著眾赤焰豹而去的烈火發出一陣呼嘯,似是不甘的怒火一般,最終被收回了火靈神樹之中。眾赤焰豹原本以為烈火臨頭,只怕要被直接燒死,沒想到在千鈞一發之際,烈火回收,僥幸逃生。一個個頹然坐在地上,已是目瞪口呆。從來伴火靈神樹而生,卻從未有過這樣對火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