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抬眼一看,只見那結界孔洞邊上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了一個手持拐杖的白發老者。這位老者的打扮十分奇怪,頭發并不是花白而是火紅色的,被一根細細樹枝作為發簪,挽成了一個發髻,這細樹枝做成的發簪之上居然還帶著幾片嫩綠的葉子。同樣他手中的拐杖也是如此,分明就是一棵小樹,上面長著不少圓圓的葉子甚至還帶著露珠。雖然他滿臉皺紋,眼中飽含滄桑和智慧,一望而知就是個老者,但他的身形非常健碩,魁梧猶在赤靈之上,絲毫沒有老邁之感,站在那里巍巍然給人一種古樹扎根的感覺。
陸正第一眼看見這個老者,首先感到的是一股精純得幾乎讓他不敢想象的生機。自從白衣人師父教他感應萬物以來,無論是動植潛靈,還是金石草木,眼前昂然而立、不怒自威的老者是他所見過生機元氣最為純粹的生靈,而且隱然還與立身之處的天地呼吸,往來感應,就如是一體的一般。
聽得赤靈的稱呼,陸正也連忙上前行禮道:“這位一定是大長老了,晚輩陸止一向大長老問好。”
但是這位大長老并沒有理睬陸正,而是沖著赤靈喝道:“你難道不知道,結界一直打開著,會對族民造成多大的危機嗎?還在這里跟來歷不明的修行人閑談,現在立即回去,罰你去靈樹下思過十天。”
這位大長老說話威嚴無比,語氣之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原本十分豪邁的赤靈此時竟不敢反駁半句。只是低著頭聽訓,連聲稱是。
陸正忙道:“大長老,這不怪赤靈大哥,是我見他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所以才央求他留下詢問的,請你就不要懲罰他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您一定要懲罰他,我愿意代替。”
這時候,大長老才看了陸正一眼,道:“雖是因你之故。他畢竟忘記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凡事的后果。可以彌補,但是責任卻不可能由誰來替代,他該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否則又何必活在天地之間。”
陸正沒想到這位大長老如此不近人情。但所說的話卻又是句句在理。不禁無言以對。赤靈道:“陸老弟。你別說了,這是我應該接受的懲罰,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就不必替我求情了。能認識你倒是一件挺開心的事情。”隨后,他神色之間又有些欲言又止,好像因為大長老在場所以不方便直接說,他的目光閃了幾下,最后還是放棄了道,“陸老弟,保重了,有緣再會。”說著,俯身再度化作豹身,一躍從孔洞進入了結界之中。
陸正本來還想問清楚六辯與這赤焰豹一族的關聯,看這樣子顯然是不能夠了。而那位大長老顯然不是個好說話的,于是行了禮,道:“那晚輩也告辭了,多謝大長老賜下的皮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長老恕罪。”后退著便離開了。
大長老簡單的嗯了一聲,隨即也轉身進入結界之中,就在他的身形剛剛消失在結界,那結界上的孔洞開始慢慢縮小之際。忽然風中傳來一聲怪叫,凄厲刺耳,沖擊形神,竟然帶著法力的波動。
陸正驟然之間沒反應過來,差點沒一下子摔在地上,幸好他一身法力渾厚無匹,自然生出感應,消解了形神之中的躁動,穩穩的站在了地上。就在他剛剛站定之時,便感應到四面八方都有幾道極為兇狠陰戾以及強大的氣息迅速的接近,速度之快遠不是他所能比的。眨眼間就看見了幾道黑氣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陸正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好!來的是妖物,看著意思是要進攻這個結界。他回身看了一眼正在緩緩合攏的結界,而那幾道氣息已經到了近前,看樣子不等孔洞消失、結界再度封閉,它們就會趁機突破進去。
情急之下不及思索,陸正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身子一縱,往回跳到了那結界之前,擋住了那個孔洞。而這時那四面八方的數道兇狠陰戾之氣已經來到眼前,看見有人擋在了孔洞之前,紛紛發出了驚心動魄的怪叫,紛紛毫不猶豫的向陸正沖了過去。
陸正眼見飛來的數道黑氣,耳聽他們爆發出激蕩形神的怪叫,身心之中產生陣陣煩惡之感,頓時忍不住跺腳一喝,激應之下自然而然的運起一身的法力抵御,同時形神運轉,猛地伸出雙手向前一推。這一下卻是竭盡他一身法力施展的身神通,周圍的天地之氣都被這股渾厚的法力帶動,發出了尖銳的破風之聲,與那幾道黑氣撞在了一起。
頓時數聲慘叫響起,好幾股黑氣在接觸陸正的法力的瞬間就炸了開來,從中跌出幾個怪模怪樣的東西,落地之后不等抽搐便炸成了碎片,四周頓時彌漫起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而剩余的幾道黑氣雖然僥幸還留存,卻是驚嚇得慌忙退避得遠遠地,發出了嘰里咕嚕的聲音,不敢再近前一步。
剛才撞到的那股法力實在是太強悍了,雖然變化呆滯,毫無神妙可言,而且并非什么法術,就是生生以絕對的渾厚凝聚的法力撞上了他們,沒留一絲余地,就這么霸道無比的將他們之中那些來不及躲避幾道黑氣壓滅了。
這幾道黑氣被嚇得要死,而陸正這一推之后,渾身也是一空,四肢酸軟無比,再也站立不住,直接就向地上軟軟的到了下去,動彈不得,而這時候那結界也終于緩緩地合上了。
那幾道黑氣眼前此等情景,不由又開始蠢蠢欲動,一面發出著極為難聽的怪叫聲,一面緩緩地向陸正靠攏。雖然陸正貌似癱倒在了地上,但是剛才那一下實在是將他們嚇住了,因此不敢太過靠近。
而陸正看著他們接近。心里卻是暗暗叫苦,剛才那一下實在是太著急了,全力運轉一身神通法力,現在渾身經絡筋骨都是酸脹不已,根本就絲毫動彈不得,若是那幾道黑氣一擁而上,絕對毫不費力就能把他給撕碎了。
就在這時,白衣人的聲音響起,道:“傻小子,助妖為樂到了舍生忘死的境界。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一人!我這個做師父的是該夸你好。還是該罵你好呢?”
陸正聽得師父的聲音,不由心中一定,此時不僅渾身動彈不得,就是運轉心念也頗為費力。他好不容易收攏心念。回應道:“師父。這時候你就別站在旁邊說風涼話了,要夸我要罵我,總得是我先活下來才是。趕緊想個辦法救救我才是。等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再要找我這個徒弟,就得等我轉世投胎了。”
白衣人笑道:“嗯,還能說笑話,看樣子還沒傻。不過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徒弟,但是每次到關鍵時候我說的話,你都沒有一句是聽的,不然你何至于落到這步田地。修行毫無定力,空有一身威力無比的法力卻絲毫不知運用之道,反而傷害己身。我看啊,這種不聽話的徒弟不要也罷,不如你就干脆點先死了,我還是慢慢再等等你投了胎,看看你下輩子會不會變得聽話一點。”
陸正沒想到師父竟然在這個當口教育起自己來,還真能抓準時機的。不過他可不相信師父會見死不救,而且師父能驅使玉佩讓自己瞬間移動,不管到什么千鈞一發的時候,都應該不至于讓自己被那幾道黑氣殺死,心里也放松下來,厚著臉皮道:“師父,如果真給你一個言聽計從的徒弟,只怕你也不會開心吧。那樣的徒弟可就太笨了,您教起來多沒意思啊!聽話的徒弟雖乖,可是出息不大,不聽話的徒弟難教,但是絕對可以讓您揚眉吐氣啊!”
白衣人原本以為他會服軟,沒想到這時候反倒是嘴硬起來。其實陸正從小跟唐小九這樣的一起長大,多少都沾染了一些唐小九的脾氣,之前因為種種緣故一直沒有顯露這一面而已,但是不知為什么,在白衣人面前,陸正倒是變得更像唐小九了。
白衣人聽了,哈哈一笑,也不上陸正的當,道:“好哇,既然你那么聰明,那就證明給我看看,接下來你就自己從這幾個邪靈惡鬼手里保下小命吧!”
“邪靈惡鬼?那是什么東西?”陸正驚呼一聲,看著遠處緩緩蠕動不停朝著自己靠近的黑氣,頭皮一陣發麻,。
白衣人道:“一些心術不正的修行人,修習邪術,收集鬼物陰靈,用天地之間的死氣和煞氣煉出來的,也算是一種靈物,勉強可充化身之用。可惜兇殘好殺,無比暴戾。看這幾個邪靈惡鬼十分不弱,背后一定有一個極為了不得的邪修。嗯,起碼有知命以上的修為。這種邪靈惡鬼煉制不易,往往都有煉制之人的神識附著,死去之后其主必能感知。沒想到一下子被你殺死幾個,傻小子你真是厲害,我想那位邪修此時一定興沖沖的找你來了。哈哈。”
白衣人師父說的輕松無比,甚至到最后還調侃起陸正來。陸正卻聽得暗暗叫苦,自己若是被一個知命境的邪修盯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光看看那幾道黑氣,就感到陰森恐怖了,更何況是他們的主人。
就在陸正心里發毛想要跟師父討饒之際,突然怪叫之聲響起,卻是那幾道黑氣發現陸正一直不動彈,膽子一下子打了起來,頓時飛速向陸正襲來。
陸正嚇了一跳,連忙叫道:“師父,師父,它們來了!”
白衣人:“嗯,我看見了,有四五個呢,這邪修真是喪盡天良啊,要知道被煉制成這樣的邪靈,這些生靈就是永世不得解脫了,真是無比的可憐啊…”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那些黑氣已經快要逼到了眼前,而白衣人兀自喋喋不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像是故意要考驗陸正一般。黑氣雖然未至,但陸正已經感陰寒之氣撲面,渾身上下一股陰冷冰寒之氣竄起,急忙打斷道:“師父,師父,弟子認錯了,還不行嗎,你快點出手吧!”
哪知白衣人卻道:“出手?我出什么手,你想著我用玉佩瞬移你嗎?上次為了躲開那個和尚,我已經耗盡了好不容易積攢的法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