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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算天算

  頓悟空靈怎么又和黑甲那妖物斗法?他們不是一伙的嗎,怎么也會打起來?那他們現在到底去哪兒了。陸正越聽白衣人師父說,越是覺得混亂,隱隱感覺好像頓悟空靈和他都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一樣。尤其是白衣人師父還提起他的命數,看來他也是知道自己是滌玄天口中的應劫之人。他至今不肯告訴自己是什么來歷,真是越發的神秘莫測了。

  見陸正訥訥不言,若有所思,白衣人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疑惑,但有些事你現在知道了反而對你不利。就如你剛出來的幻心大陣,見到三生幻影,會被未來困住一樣。”

  陸正道:“被未來困住?”

  “沒錯,以你剛才所說,分明就是在幻心大陣之中被未來所困。剛才我已經對你說過了,這幻心大陣乃是三生石所生,所謂三生,就是過去生、現在生、未來生,其實一念之中便含有三生,過去現在未來,盡乎一念之中。你剛才在三生石上,念念在于未來,所以那三生石的精魂才會將你送入未來之中,此念真純,所以在陣中亦感真實。幻心幻心,陸正,你可知這個幻字從何而說嗎?”

  陸正不知道師父怎么還考問起自己來了,頓悟空靈對自己敵我難分,黑甲消失不見,都是隱藏著的莫大危機,但師父看起來好像絲毫不擔心自己眼下的處境。那應該是目前來說,還是很安全吧。于是想了想道:“這個幻境不是我心所想,也有人間的幻影。對心所受而言便是真,但是事實上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所以是幻。”

  白衣人呵呵一笑,道:“你的悟性不差,只是見地尚未透徹,其實很簡單。所謂幻者,一切由心所造。你已是知心大成的境界,怎么忘記了身心當相合為一。你在這幻陣之中,不正是有心而無身嗎?”

  此言一出,陸正頓時恍然大悟,如果從心上感受來說,其實實在難以分辨真幻,但經白衣人師父這么一說,卻是豁然開朗。自己一味琢磨心中種種之感。孰真孰幻,以心之所是為真,以心之所非為幻,其實是區分不了真幻的。何為真,何為幻?一言以蔽之,無身之心。便是幻!入幻心大陣的只有他的心,他的身卻留在了陣外,形神分離于我,身心不合于行,自然一切是幻。

  這倒是讓陸正想起了一件事。此前在日月廬之中,他心中對心兒便生種種愛慕。但是始終在心中揣摩盤算,心兒到底是不是也喜歡自己,有時候見心兒對自己十分親密,便覺得是,有時候心兒忽然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就會讓自己感覺心兒其實并不喜歡自己。這曾經讓陸正十分糾結。但是自從兩人分別之后,他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可是從來沒有向心兒明明白白,徹徹底底的把自己的心思說給她聽,直到兩人在清都山重逢,卻是不發一語,卻實實在在的從彼此的眼神、舉止之中就明白了對方。

  其實天下有情男女無一不是有這過這樣的輾轉反側之思,因為害羞膽怯,總在互相猜測之中,忽而如此,忽而如彼,時而想如此,時而如此想。說起來也就是,兩人之間究竟如何,都是自己一個人想象思索而已。總要想盡千方百計去確定對方的心意,卻忘記了去如何真正的和對方相處在一起,然而也是人生之中甜美和遺憾交錯之時。

  因此,聽了這句話,陸正忍不住贊嘆道:“師父,你說的真是透徹,這下我真是明白啦!師父,你可真是太厲害啦!”

  白衣人道:“哈,少拍馬屁,我可不吃這一套。”

  陸正嘿嘿一笑道:“這怎么會事拍馬屁呢,是師父說得好,弟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所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這白衣人與老師李儀不同,沒有那么嚴肅,但與樂中平那種嘻嘻哈哈也不同,沒有那么放肆,說話總是十分平和、耐心,陸正受到感染,也不由放松起來。

  白衣人道:“你明白了?你是真明白了嗎,那我問問你,你在陣中重復回到過去,而走不到未來,這是什么緣故?”

  陸正頓時叫苦道:“師父,你也太較真了吧,真的要回答嗎?您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是因為那道雷電的緣故嗎?”

  白衣人道:“傻小子,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嗎?你怎么不會自己動動腦子。”

  陸正嘀咕了一句:“我也沒想到當師父的也會騙人啊。”然后立即道:“弟子不是不會動腦子,但就算弟子動了腦子,也不可能想明白幻心大陣這佛門第一陣吧,還是您來告訴弟子吧,要是弟子我什么都懂了,那豈不是凸顯不出師父您的厲害嗎?”

  “呵,你倒是越來越貧嘴了!”白衣人輕笑一聲,但也隨即解釋道:“你剛才不是問出了這幻心大陣自己是不是入了知道境嗎?呵呵,那你知不知道,何為道呢?”陸正還沒開口,白衣人已經道:“諒你也不知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他將這不知道三字咬得重些,顯然是在調侃陸正。

  陸正暗暗吐了吐舌頭,自己好像的確是有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在母親身邊待了一陣的緣故,到讓自己變回小孩子了。心想,師父您還說我貧嘴,您自己還不是一樣,明明問的是在幻陣之中重復循環的事,怎么一下子又岔到知道境上了。

  只聽白衣人道:“道這個字十分有意思,尤其對于道門而言。道祖所傳的也是一個道字,在道門之中有所謂大道造天地,天地生萬物的說法,這道門演法大會所演之法就是天地生萬物之法,這你是親眼所見的。因而所謂知道境,表示著修行之人已經明了這造天造地的大道,明白天地如何而來。陸正,你可知道為什么萬物為天地所生,而天地卻是說為大道所造嗎?那是因為生者之事,乃是以有形生有行形,天地已是有形之物,所以說是天地生萬物。而造者之事,卻表示著無中生有,天地之前,虛而無物,唯有大道獨存天地之先,所以說是大道造天地。但大道造天地之后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行乎天地之中,所謂道門天地二宗,陰陽八派即由此而來。”

  陸正認真聆聽著,回想起在玄都山所見的情景,若有所思,心道,那自己之前所求證的佛門的無我之境與這無中生有的無,是不是一回事呢?想到這里,正要詢問,卻聽白衣人又道:“這些在玄都山上,淵無咎也跟你提起過一些。但究竟什么是道,卻是難以言說而明,但道行天地之中,天地又生萬物,修行人自可從萬物之中體察天地,復從天地之中體察道之真意。而要明白天地生物,則就要好好明白何為過去,何為現在,何為未來!要領悟這些,在這三生石所成的幻陣之中卻是最好不過。你若是明白了為什么你在幻陣之中,難以從現在走入未來,而卻是返回過去,你也就勉強算是入了知道小成之境了。”

  陸正聽得有點糊涂,師父繞了這么一大圈子也沒說明白自己為什么在幻陣之中重復循環,不知道究竟想說什么,于是只好試探著問道:“師父您的意思是說…”

  不問還罷了,豈料剛一問出,就聽白衣人忽然喝道:“我的意思就是,以后你小子給我少說什么明白了、知道了,你離明白知道還差得十萬八千里呢!”

  這聲音比原來響了十倍不止,陸正被嚇了一跳,險些沒摔倒在地上,惹得白衣人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繞了一大圈,就是為了教訓自己不夠謙遜嗎?陸正立即委屈的叫道:“師父,你想叫自己謙虛點,直接說不就行了嘛,干嘛繞著圈子還嚇我一大跳。弟子明白你的意思了,剛才我也不就是說了幾句俏皮話而已,弟子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白衣人忽然冷冷一笑,道:“哦,你還了不起嗎?以你這不過區區知心大成的修為,所遇見的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呢?別的不說了,單說之前在玄都山上發生的事,本來道門演法,你有什么資格站在羽化臺上?如果你不是站在上面,你怎么會被一個敢獨闖道門三山的妖物帶到這大雷音山,一路上還吃盡苦頭。再說到了這大雷音山,你連這山長什么樣子還沒看清,就被人丟進了幻心大陣里頭。幻心大陣啊,你以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嗎,我告訴你,你命數所在,算是幸運的,你以為這幻心大陣真的這么好出嗎?”

  陸正聽得不對,好像師父話里有話,弱聲的反駁了一句,道:“這些也不是我想的,您也說了,我修為低微,那些把我抓來抓去,帶來帶去的,哪一個不是修為比我高。我也攔不住他們,可是不由自主的啊!難道這也怪我嗎?”

  白衣人嘆息了一聲,道:“你以為樂中平把你帶到天宗,乃至荒未央把你帶到青丘山,然后又帶到三山,包括這叫頓悟空靈的老和尚把你丟進幻心大陣,都是他們無心為之么?還有山神把你帶出天宗,那叫黑甲的妖物把你帶離玄都山,都是湊巧而已嗎?其中的人算和天算,你以為你真的看得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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