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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五章 考生

  八把椅子弧形排開還不夠嗎?路楷平還想繼續擺開,但扯得太遠都靠邊了,拖到中間新開第二排?好像更為難。

  楊景行再請恩師:“您坐,讓我好緊張。”

  李迎珍就近選擇第一排靠窗那邊,也邀請同事:“坐吧龔教授…我們今天面子大,聽一場首演。”

  龔曉玲咯咯樂:“面子再好看不如里子扎實。”

  楊景行積極:“我先練個音階給老師匯報一下基本功。”

  李迎珍看都不看:“夾子給我!”

  賀副校長比李教授更謙讓,也提了椅子到到第二排去陪同還舉棋不定的路主任,打商量的樣子:“我想主要突破口還是放在茱莉亞…”

  跟茱莉亞的交流由鋼琴系帶頭,而作曲系主要負責柯蒂斯,這有點揚長避短的用意。不過《哇哇》能論的東西絕大多數應該是在創作方面,所以路主任還得斟酌,大家群策群力吧。

  國際交流處一下來了兩個人,都沒拿文件夾而是筆和本子,其實也沒遲到卻好一陣抱歉,這就入座打開本子開始寫。

  衛教授又有文件夾,進門后面對楊景行的感謝顯得無動于衷,握上手后有他自己的風格節奏:“我這個周末什么事都沒干成,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厚越看越深。”

  楊景行高興了:“那您多指導。”

  衛教授一臉嚴肅地不客氣:“有一點想法…今天是藝術盛宴,楊主任請教授領導們品評全新的食材全新的烹飪全新的珍饈佳肴。”

  賀宏垂也親切招待:“衛教授請坐。”

  衛教授更慷慨激昂了:“我要向賀副校長和龔教授致敬,向李教授致敬。”

  李迎珍回頭一臉難受地看看幾十年的老同事:“大題小做的,剛認識?”

  大家呵呵,龔曉玲倒是會搞關系:“我想衛教授的意思是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衛教授連連點頭:“豁然開朗,鋼琴藝術翻開了新篇章。”

  李迎珍不給面子:“就是一個小體裁,怎么翻篇?以前的不要了?”

  面對退休人士,退一步海闊天空吧,衛教授就挨著龔曉玲坐:“很期待龔教授的點評呀…”

  胡教授和馮教授一起來的,馮老頭年事已高,爬幾層樓都有點氣不勻了,進門先聲明:“我今天是來當考官來挑刺的,越優秀的學生我越嚴格,楊景行!”

  楊景行陪笑:“謝謝您,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胡教授威嚴驅散了外面想看熱鬧的學生后才掩門,又很和氣:“挑楊主任的刺要資歷要水平,今天也是個向馮老學習的機會。”

  馮老頭再聲明:“互相學習,互相挑刺,理不辨不明。”

  楊景行都怕:“您請坐。”

  今天賀宏垂才是主持人呢,剛坐下又站起來掌控:“馮老說得好,作品要經得起推敲,如果有缺點一定暴露出來,有哪些優點我們也要提煉出來。楊景行還是作曲系的學生,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所以非常感謝各位教授,他的態度也是很端正的。”

  楊景行點頭:“我永遠是老師們的學生。”

  路主任的要求更嚴格:“是不是學生都一樣,對藝術人人有責,我的看法和賀副校長一樣,這首作品不只是楊主任個人的事,也不只是作曲系或者鋼琴系的責任…”

  也不知道這是已經開始了還是會前熱身,反正都有說的。尤老師好像是跑步上樓的,推門被注目后還是跟正牌領導匯報:“路主任,飲水機他們還要去買…”

  路楷平惱火:“不管了。”

  尤尚彥也不是沒想辦法:“把我們辦公室的舊的先搬過來。”

  楊主任可以發話了:“算了,別麻煩了。”

  尤尚彥也難:“過來了,馬上送上來…”

  鋼琴藝術簡中心簡直集體出動,男老師抗桶裝水,一男一女抬飲水機,就連提茶葉和杯子的女老師好像都累得夠嗆。

  東西擺在哪兒得問楊主任,其實是由插座決定。路楷平就負責辛苦辛苦,不過這燒水泡茶還要一會。

  李迎珍現在可節約上班時間了:“開始吧,還等什么。”

  尤尚彥也參會,可是就第一排中間的空位了,他就把椅子往后拖跟兩位主任套個近乎。

  楊景行還嫌場面不夠呢:“我師姐不來?”

  誰還幫你想那么多呀,李迎珍都不耐煩:“等會你自己去找她。”

  賀宏垂問路楷平:“通知沒?”

  路楷平好像想不起來:“我打個電話。”

  衛教授也不介意:“等等楚佳吧。”

  “不叫她。”楊景行慶幸:“她最能挑刺,我私下討教算了。”

  教授們呵呵哈哈,那就開始吧。

  “恩師恩重如山…”楊主任好像也要想講幾句,可口才實在不行,頓了一下還是老實坐下吧:“我開始了。”

  教授領導們還是給面子的,文件夾和筆記本紛紛打開。

  好像有點緊張,學生還醞釀了幾秒鐘才抬左手落下。

  兩樂章共十七八分鐘的曲子,楊景行找到感覺目不斜視后倒也彈得輕松。不過考官們的狀態更好,從曲子一開始,作曲系鋼琴系就都在邊聽邊寫寫畫畫。尤其是進入第二樂章,各位教授簡直是筆跟不上靈感,衛教授都在譜子上大開大合起來。就算手里沒有譜子也不是科班出生,交流處主任也能時不時在本子上畫符號,更別說音樂學博士尤尚彥。

  擺明要挑刺的馮教授好像最能記的,可他一把年紀滿頭白花還要把臉都要貼到膝蓋上筆耕不輟的模樣,讓人看著也有點心酸。

  就李迎珍好像是沒帶筆,可她有時候連譜子都懶得翻。

  等曲子最后一個音的共鳴到不可聞的時候,認真的考生才放下了演奏狀態,站起身向考官鞠躬。

  考官們也是動真格了,馮教授和衛教授還埋頭在譜子上畫標記,一直緊跟考生的胡教授還要翻譜子,賀副校長和路主任的注意力也還在譜子上。

  放下筆的交流處主任很明顯是想鼓鼓掌的,可專家們不動手他也不好帶頭,先觀察一下。尤老師大概跟考生站一邊,神情好像有點緊張,還把筆捏在手里搓。

  應該避嫌的李迎珍也假裝翻看一下譜子,面無表情看不出來是什么態度。龔曉玲舉起文件夾遮住了自己眼睛以下部分再抬頭看學生,仔細看,好像是負責打形象分的。

  也不算小的四零二教室里就一點翻頁聲,考生小心試探:“請老師們多指導。”

  考官們也就是抬眼看看,還是沒人說話。

  楊景行都無助了:“我泡茶…”

  還是龔曉玲心軟,用輕柔的語氣:“再彈一遍吧。”文件夾微弱下落漏了一點鼻梁。

  “等!”馮教授頭都不抬地斷然否定,聲音還挺有中氣的,筆下繼續忙活。

  最老資格的說等了大家就等吧,繼續看看譜子,想起什么了畫一下。觀察了一下情況后感覺領導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尤尚彥就起身去飲水機那邊了,還要再拿個椅子當小桌。

  可飲水機邊幾個杯子還沒擺開,馮老頭又站起來了,走到琴凳邊了頤指氣使:“坐,彈!”

  看老教授考官這架勢,還要死盯學生的手型嗎?不是這個級別干的事吧?可楊景行也只能乖乖坐下。

  胡教授真是跟馮老學習呀,也站了起來,不過是腳步比較輕地走到考生身后,沒大聲講話,不想給考生壓力吧。

  “不換指重復音彈得…”衛教授嘟囔著離開椅子,在走到考生左前方的過程中站直了身體,但也不能擋住了其他考官的視線,調整一下。

  第二排的兩位主任也要身體力行呀,幾乎同時起身往前,但也不能表現得太身先士卒,所以站得不是那么講究視角。

  尤尚彥端上兩杯茶不知道該給誰了,好像燙手呢,先放下吧,還是先給李迎珍和龔曉玲吧。李迎珍擺了擺手,龔曉玲還是兩只舉擋文件夾緊盯考生形象,于是兩杯茶就輪到國際交流處了,他們好像也沒介意。

  賀宏垂也是恩師呀,比較鼓勵的語氣:“再聽一遍。”

  衛教授單手拿文件夾把筆也準備好了,似乎是好心:“只彈第二樂章也行。”

  “不,全曲!”馮老頭發揚風格:“前后非常緊密!”

  衛教授只能點頭:“是這樣…”

  被說是向來只有萬金油三板斧的路楷平其實也有小招數:“內在變化是有邏輯的。”大家也點頭。

  龔曉玲放下文件夾合起,翹起二郎腿抱膝蓋:“景行,想怎么彈怎么彈。”

  李迎珍似乎補充:“你想讓誰來彈。”

  楊景行還搓搓手再開始,好像沒什么想法也沒有被圍困的壓力,彈得跟前一遍幾乎一模一樣。考官們就輕松些,不用寫畫那么多。

  這一次,馮教授沒等到最后一個音完結就發話了:“景行啊,當今琴壇,除了你自己,我認為最適合演繹這首曲子的是陳羽,我是很負責任的說這個話,她對你的作品是很有研究的,這首曲子的氣質是非常難以把握的,這兩天我一直在研究…”

  老資格好像需要組織語言,賀副校長連忙:“先坐,先坐…先說一說作品。”

  “陳羽肯定是最適合的!”馮教授不管不顧了:“安馨,她沒有這種氣質…”

  李迎珍倒是陪笑和氣:“您別著急,您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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