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走到了電梯門口,輕聲:“小姐,湯快好了,我去盛。”
看了一下,保姆好像沒得到回應,老人家又陪笑指示楊景行:“叫萌萌回來喝湯,安神補腦…你先去,也給楊先生盛一碗。”
楊景行立刻積極了,過去幾乎趴在電梯門上求情:“快來,我好難遇到這樣的機會,別錯過了…外面冷,小心感冒。”
陶萌沒聽見,那樣子好像電梯正在運行,等待到達呢。
楊景行回頭:“奶奶,陶萌不肯,要不您也來,陪她出去吹吹冷風。”
七十幾歲的老人嘻笑:“好,我也去…”
陶萌又和楊景行擦肩而過,得到奶奶的熱烈褒獎:“乖,萌萌乖…小楊快來。”
跟著老人進門,好大個玄關,都能當房間了,吊燈比楊景行老家客廳的還夸張。
玄關盡頭右邊是通往套房客廳的,楊景行算又開了一回眼界,就這客廳也比他住的那一室一廳大得多,雖然主要是木頭沒什么明顯的金啊銀的,但也出來了富麗堂皇的感覺,而且好多的鮮花。
陶萌從客廳左邊消失了,門廊之后看上去好像還是客廳,估計她房間在那邊。
奶奶招呼楊景行:“小楊,坐這兒。”
“您坐。”楊景行好像懂點禮數,可是又到處看,其實他第一次去陶萌家也沒這么饑渴。
老人還是傳統的:“吃晚飯了嗎?”
楊景行點頭:“吃了。”看清楚了,客廳左邊是休息室之內的吧,窗邊有望遠鏡,有鋼琴,有吧臺。客廳右邊是餐廳,估計能坐十幾個人的長桌子。
奶奶說:“柏珊在帶小虎。”
楊景行點頭:“乳名叫小虎?”
奶奶高興:“對了…大名陶博榮,懿德高軌,泛愛博容。”
楊景行假裝有點懂的樣子:“…陶萌乳名叫什么?”
奶奶說:“就叫萌萌,本來是乳名,他爸爸那時候想等她長大了自己給自己起個名,叫著叫著就成大名了。”
楊景行呵呵。
保姆端著盤子和碗來了,還挺客氣的先給客人:“楊先生請。”
楊景行謝謝,看著保姆把另一碗放在自己對面的單人沙發前,就問:“奶奶不喝嗎?”
老人搖頭:“我只偷懶不勞動,萌萌課業很辛苦,你也是。”
楊景行笑:“我還好,比她們肯定輕松多了。”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白種女人從那邊過來了,白領職業裝打扮,顯得高挑強壯,而且昂首挺胸干勁十足的,不過堆著笑臉。
奶奶介紹:“伊芙琳,波士頓的管家,幫了我們很多忙…伊芙,這是楊先生,小姐的朋友。”
對方來了:“你好,楊先生。不好意思,我剛剛在幫太太處理些事情,招待不周請原諒。”這可比艾自然熟練多了。
楊景行都應付不上了,只能握著手:“你好。”
“請坐。”伊芙琳歡迎客人的表情,然后就這么低聲但是嚴肅地吩咐那邊的保姆:“小琪,點心呢!”表情像是很不明白怎么會有這個疏漏。
楊景行連忙說:“不用,我吃過飯,現在很飽。”
伊芙琳中西結合得非常好:“楊先生不要客氣,就當是自己家。太太現在有點不方便,不能見你。”
楊景行連連點頭:“不用麻煩,我坐會就走。”
陶萌來了,變化是沒拿手包沒戴帽子了,其實不戴帽子還好看些。表情也安靜了,沒有明顯情緒。
楊景行可算盼到了:“就等你呢,你不來我不好意思喝。”
“喝吧。”奶奶鼓勵,“涼了沒?”
陶萌坐下了,也不看看楊景行,雙手端碗拿湯匙,楊景行也學著…不過看倆人喝湯的架勢,倒像楊景行是主人,陶萌是客。
兩口就把一碗有點微苦的湯干了,但楊景行再也不要了,也不敢繼續跟陶萌搭話,就和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聊:“您應該習慣了吧,身邊人都挺好的。”
奶奶笑:“不習慣也沒辦法…在家還好,可一走出來,就知道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都有鄉愁了。”
楊景行嗯:“主要是坐飛機有點累。”
奶奶嚴重:“累呀,萌萌給我設計的路線,三個小時一落地…怎么樣的,萌萌?”
陶萌不太愿意說:“就那樣。”
奶奶又對楊景行笑:“我說還不如早點熬出頭。你什么時候回去?”
楊景行說:“星期一,大后天。”
奶奶惋惜:“不能送你了。”
楊景行嘿:“不用…您和陶萌能來音樂會我就挺意外的了,大驚喜。”
奶奶正色和藹:“當然要來的!”
楊景行說:“原來還在高中的時候,我跟陶萌說過…”
陶萌看楊景行,提醒:“我在喝湯。”
楊景行莫名其妙:“你喝呀,我和奶奶說話。”
陶萌講道理:“別說和我有關的。”
楊景行閉嘴。
老人笑:“爸爸媽媽怎么沒來?”
楊景行說:“不太走得開,主要是沒必要,我要是能考上哈佛,他們肯定來了…就算你沒讀哈佛我也這么說,不是故意犯規。”
陶萌繼續淑女斯文輕含湯匙。
老人呵呵笑地不同意:“不能這么說,你也很難得,年年有學生到哈佛大學讀書,能到林肯藝術中心更罕見。”
楊景行有自知之明:“難度不一樣,意義不一樣。陶萌他們未來要創造社會價值甚至造福人類的,我這就是茶余飯后閑來無事的消遣,可有可無。”
奶奶不太歡喜了:“藝術是無價的,是人類社會永恒的追求…不準說氣話!”
“不是氣話。”楊景行嘴硬:“雖然算有點小成績,但是在陶萌這真的驕傲不起來”
奶奶似乎要安慰:“每個人有自己的責任和命運,都能創造自己的價值,職業不分貴賤…”
“看看誰來了…”是柏珊推著嬰兒車從那邊過來了,旁邊跟著另外一個保姆。柏珊也是三十過半的女人了,這剛生完孩子,現在又沒化妝,外貌本來也不是特別好看…穿著是彌補不了的。
楊景行還是禮貌起身:“您好。”
柏珊也是有笑容的,點點頭:“你自便。”
楊景行也是臉皮厚,出來兩步等著。
柏珊沒小氣,把嬰兒車推到楊景行面前,彎腰:“小虎寶寶,這是大哥哥,看看…”
楊景行也湊近點看這個瞪著眼睛的幼兒,白白胖胖的,挺可愛。楊景行稍微做鬼臉逗一下,讓寶寶產生點興趣和表情變化。
柏珊好憐惜的:“看到了吧?笑一笑…”
楊景行奉承:“真可愛…我覺得像您多一點,大眼睛。”
柏珊樂:“好多人這么說。”
奶奶也來了,伸手摸摸孫子小手,很滿意:“這小模樣,酒足飯飽了吧?乖乖吃,早點長大。”
柏珊想起來:“伊芙琳呢,車準備沒?等會送客人回去。”
楊景行說:“不用送,就幾步路。”
柏珊點點頭:“那好…住哪的?”注意力始終在兒子身上。
楊景行說:“就在隔壁…也不早了,寶寶酒足飯飽估計要睡覺,我先走了。”
奶奶有點驕傲:“小虎子不到十二點不會睡的,還有一陣精神的沒開始呢…走,我們都陪小虎子玩去,一起去,新玩具還沒玩呢…萌萌,小楊走的時候叫我一聲。”
陶萌點頭,也起身過來,指尖輕輕點點弟弟的鼻子,小寶寶好像笑了,陶萌也笑了。
“跟姐姐拜拜…”老人推著嬰兒車就走,其他人連忙簇擁著。
楊景行和陶萌目送一群人進了那邊的房間,關上了門,伊芙琳和另一個保姆也自覺地去了餐廳那邊。
這下楊景行能好好開眼界了,他左看右看,贊嘆:“這就是總統套房?”
陶萌記得:“你不是要到我房間聊嗎?”
楊景行土鱉:“我哪想到這么大,就在這吧…你先喝完湯。”
陶萌搖頭:“不想喝了。你想說什么?”
楊景行回憶:“我們說到哪了…”
陶萌也記得:“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楊景行搶答:“做錯事了當然對不起。”
陶萌問:“做錯什么?”
楊景行又在分心羨慕富人生活。
陶萌作陪的站姿,但是提醒:“你說。”
楊景行也享受一下主人感覺:“請坐。”
陶萌去剛才的位置坐下了,楊景行也是夠不要臉的,居然在奶奶的位置坐下,距離陶萌最近距離。
楊景行不光看,還伸手摸摸桌子:“我從那邊過來這里,有點像當初從九純剛到尚浦的感覺,覺得好大差距,又新鮮…然后就想自己有一天也要住上這種房間。”
陶萌說:“你沒這么俗。”
楊景行瞪眼爭辯:“這怎么是俗呢,你不是罵自己?這是理想,是動力。”
陶萌說:“除非是作為附加值,你過來是頭等艙,這里應該比機票便宜。”
楊景行懊悔:“早知道我坐經濟艙,讓他們給我弄個這樣的住住。”
陶萌看看楊景行,有點不信:“你住得不好?那邊應該不差。”
楊景行點頭:“是還行,可就怕貨比貨。”
陶萌就想不通了:“一個人有必要嗎?如果我是一個人過來也不會住這,根本浪費。”
楊景行點頭:“也是…所以說這人現實之后,連幻想都只有錢了,你知不知道我剛到尚浦的時候想的是什么?”
陶萌看看:“什么?”
楊景行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不準笑我。”
陶萌皺眉。
楊景行說:“自我介紹那天,我肯定幻想過,沒準哪一天,這個叫陶萌的女生,也會對我另眼相看…是太不切實際,但是可以理解,畢竟剛初中畢業,你看高中畢業是我就保守多了。”
陶萌看著桌上的花瓶,聽著。
楊景行繼續:“可是這個幻想,偏偏成真了,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好像挺真誠。
陶萌沒什么變化。
楊景行是贏家:“剛到尚浦的幻想,離開尚浦時的約定,都實現了…”得意得都笑起來了。
陶萌卻冷淡地打擊:“有意義嗎?”
楊景行用力自我安慰:“當然有…陶萌,這次請你來,除了幫我實現約定,我還有些話想當面跟你說。”又假裝認真了。
陶萌點頭允許:“你說。”
楊景行還要醞釀一下:“…我有時候覺得人生其實很簡單,一個謝謝,一個對不起,就是感恩和懺悔…”
陶萌提醒:“我不想再聽對不起。”
楊景行點頭:“我先說謝謝…以前看電視電影看什么,經常見的一句話,說謝謝你做所的一切。我以前覺得這話很虛假,很空洞,很肉麻…現在我想謝謝你,讓我也有機會真心實意地講一句…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陶萌好像不覺得這話虛假,沒有謙虛的表情,甚至眉間和嘴唇的動作,像是有所感受。
楊景行又說:“感恩越深,懺悔也會越多,都是對了存在嘛…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因為太謝謝你。”
陶萌眨眼有點頻繁。
楊景行一下露出本來面目:“都怪你,如果你不是這么好,我用得著說對不起么。”
這種低級老把戲,對哈佛的學生而言…陶萌沒有什么大反應,只是看向楊景行:“我沒那么好。”
楊景行瞪眼:“別抵賴。”
陶萌輕輕搖搖頭:“那我問你,你認真回答…你怪不怪我,我原來答應奶奶和爸爸。”
楊景行搖頭:“一點都不,我挺驕傲的,能有這么理智的女朋友,我最反感那些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我最近聽到一個有意思的說法,感情是生活的藝術,愛情也是生活的藝術,如果生活都沒有,還要藝術干什么。”
陶萌點點頭:“我同意…還有,你怪不怪我…把以前的東西,還給你了。”感覺這句話說得挺不容易,至少氣息不順。
楊景行搖頭:“一點都不,和前一個問題一樣。忘記過去,不是忘記,就是正確對待過去。到這邊來學習,面對新環境開始新生活,我特別支持你,所以才去見你。要是怪你,我才不去呢。”
陶萌搖頭否認:“不是新生活。”
楊景行嘻:“生活每一刻都是暫新的…”
陶萌像是自說自話:“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齊清諾?”說完看向楊景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