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告示牌顯示飛機落地,又過了小半個小時,喻昕婷的父母一人拖一個行李箱出現,還時不時回頭看兩手空空都走不快的喻昕婷。
等人走出來,楊景行擠上前歡迎。兩位長輩都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丈夫熱情感謝,妻子關心等多久了。
楊景行再看看似乎還沒父母有活力的喻昕婷,笑:“沉得住氣啊。”
喻昕婷給點笑容,她媽媽呵呵謙虛:“沒什么,運氣好點,萬里長征才走第一步…”
楊景行給齊清諾打電話說人接到了,這姑娘說盡量過來見面。
出來上車,喻父坐到副駕駛,又客氣起來:“都要過年了還這么麻煩你,公司還沒放假?”
楊景行說:“跟放了一樣,過兩天就回家…您家年貨備齊了吧。”
喻父謙虛說沒準備什么年貨:“…我們單位也還沒放假,年關最忙。還是要請假呀,沒辦法的事情。”
楊景行呵:“這個假請得多開心多有底氣。”
喻父哈哈。他老婆在后面也樂:“又想早點過來,最便宜的也只有兩千多的機票了,唉,坐臥鋪都能來回好多趟!”
楊景行哈:“這錢花得也開心…回去的票買沒?”
喻父搖頭:“沒有…好多事情,不敢買早了。”
楊景行猜測:“應該不麻煩,四號肯定可以回家。”
喻父想起來:“去美國的機票還貴些!”聽語氣似乎越貴越好。
楊景行說:“昕婷是去工作,機票錢肯定是他們買。”
喻父大度搖頭:“那都不要緊…就是她過去了,要為國爭光!”
楊景行哈哈:“您這個目標太高了,昕婷估計有壓力…先為父母為學校爭光。”
喻母呵呵樂:“我們都是無所謂,李教授,真是太感謝她了…不知道怎么報答。”
楊景行說:“昕婷沒讓李教授失望,就是最好的報答。”
喻父轉動一下坐姿朝向楊景行,挺正經地說:“也要感謝你…說我們不懂,多少也懂一點,彈琴就跟做菜一樣,東西不行,再好的廚子也做不出好菜,如果作的不行,她再彈上天去,也就那樣。”
喻母補充:“作曲和演奏不一樣,好多作曲家在他們那個年代都是不怎么出名的,你看巴赫、舒伯特、柴可夫斯基…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雜事有些話,你別往心里去。”其實人留翻譯的浦海精靈已經在英文基礎上盡量少打擊作作曲家了。
楊景行嘿:“我也是這么想的…作不好要問演奏家,昕婷,是不是?”
喻昕婷呵呵一笑,點點頭。
喻母又補充:“肯定好,不好就不會拿出去演出。”
喻父說:“家里原來訂過好幾年的鋼琴藝術,昕婷出來讀書就沒訂了,留聲機國內這本以前都沒聽說過。”
楊景行說:“是這兩年才出的。”
喻父想來好笑:“那天我是滿城跑滿城問,別人也不知道!我也是傻,直接去川音旁邊找不就不浪費一天時間了!?”
喻母哈:“你曉得你笨!”
喻父還沒講完呢:“好不容易找到,他一共就五本,我全包了。”
楊景行笑:“幸好你到得早,不然早沒了…封面好看呀,那一期銷量上升不少。”
喻母看看微笑的女兒,謙虛:“哪里好看什么呀…”
喻父自說自話:“…我就講這是我女兒,那個賣報紙開頭不信,地就拿起書比,說是長得像!”說著自己拍腿好笑,然后手掌在膝蓋上摩擦起來。
楊景行也樂:“是像…”
喻昕婷的父母今天比較健談,這一路都歡聲笑語的,感覺挺快就到李迎珍家了。李迎珍老兩口在家,熱情歡迎學生一家,簡直有點走親戚的感覺,只是喻昕婷爸媽很不好意思沒帶禮物。
熱鬧了一下后開始聊正事,喻母很誠懇:“…楊景行說您和學校要安排,我們真的是…大恩不言謝啊!”
李迎珍證實:“其他的你們不用操心,等見面和他們仔細談。”
可以不操心,但是當父母的肯定得關心,首先當然衣食住行。
李迎珍相信紐愛是有誠意的,按常規,對方會準備好住的地方,而且環境應該不會差,而且肯定要搭配鋼琴。
至于吃和行,人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喻昕婷盡還是得盡快獨立自主起來。當然需要一個適應期,所以李迎珍建議剛去的時候可以聘請一個保姆,相當于半兼職的生活助理,主要作用是帶著熟悉一下環境。
可以謹慎地選擇華人保姆,而且從四川過去就不少,費用也不會太高,一個月最多兩千美元,請上幾個月就行。不過這樣一來喻昕婷從樂團拿的基本酬勞也就所剩無幾了,所以可能需要家里支援一段時間。
紐約也是有不少浦音校友的,李迎珍也有自信可以找到兩個熱心的人幫忙照顧一下,遺憾的是紐愛還沒有校友,不過樂弦這個人還不錯。
楊景行也插嘴:“放心吧,不會比準備考試的時候還難,主要是語言問題,多說多交流,別害羞,很快就好了。”
喻昕婷才不害羞呢,或許是現在有底氣了,臉上做出一副自信的公事公辦的樣子:“教授,我可以不可以不去?”只是雙手按腿邊沙發的坐姿依然稚嫩。
李迎珍看喻昕婷一眼,雖然不是很兇,但神情的意思也明顯。
喻昕婷幾乎被打回原形,但嘴上還是堅持著:“我認真仔細想過了,有幾點原因…我現在基礎薄弱,曲目少資格淺,去了也難立足,而且我想一步一個腳印的走,我保證我以后在學校會更努力地練習,我也可以參加比賽…”
喻母先回過神來,質問女兒的樣子:“李教授決定的,你說什么!?”
喻父笑著跟李迎珍解釋:“膽子小,怕這怕那…”對女兒嚴厲:“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別人十幾歲就一個人出國學琴,你還有這么多人關心!”
李迎珍卻理解學生:“就算是一個大人這么出去,也有…別怪她。”
喻昕婷似乎看到希望,皺臉央求李迎珍:“我就想跟您學,我一定肯定努力,我還有好多要學的,我還沒學好…”
喻母似乎著急了:“你永遠是李教授的學生,永遠要學…現在是李教授安排你去,你想不聽話!?”
楊景行勸又要開口的喻昕婷:“別說了…”
喻昕婷垂頭。
楊景行又說:“就是教授安排你去社會實踐,去接觸了解更好的樂團和指揮,去看去聽更多更好的演奏,見識更多的舞臺…”
喻父連連手背拍手心十分贊同:“就是呀,不也是學習?活到老學到來老!”
喻母嚴厲:“這么不懂事!李教授對你這么好,你還不珍惜機會?”
喻昕婷垂頭不語。
喻母又跟李迎珍解釋:“就是膽子小,太缺少鍛煉,您別生氣。”
“沒關系。”李迎珍搖頭,還挺和藹地對喻昕婷說:“今天還沒練琴的吧?你和楊景行去琴房。”
喻父催:“快點。”
楊景行邀請:“走。”
進琴房關上門,楊景行還笑:“寒假作業做得怎么樣了?”
喻昕婷站住在門邊,仰頭看楊景行:“諾諾呢?”
楊景行說:“她們都在上班,你著急的話,等會就去看看。”
喻昕婷似乎又有底氣了:“我想見她。”
楊景行笑:“不想見甜甜?”
喻昕婷問:“你等會去不去接她?”
楊景行點頭:“去…”
喻昕婷正經平靜:“帶我去行不行?”
楊景行嘿:“我吃醋了,諾諾就這么帥?”
喻昕婷問:“行不行?”
楊景行說:“等會就要開飯了,明天晚上再玩。”
喻昕婷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坐。”好些天每當老師,楊景行也不熟練了:“再別讓父母生氣了…就當過去看看,浦音就我一個楊景行,在紐愛能見到的高手可就多了,雖然都不如我…這么不要臉。”
喻昕婷今天有點淡漠。
楊景行嘿嘿兩下,又嘗試:“聽說那邊有世界各地的美食,只要你想得到的都有。”
喻昕婷問楊景行:“那我過去是吃東西還是學琴?”
楊景行說:“當然是學琴,主要任務。”
喻昕婷說:“沒人有你教得好。”垂眼一下,似乎不甘心真么奉承。
楊景行說:“就算我教得好,也只是一方面,而且光學是遠遠不夠…在二零四練一晚上一星期甚至一個月,也比不上和好指揮好樂團好好合作一場得到的鍛煉,你信不信?”
喻昕婷看著琴鍵鉆牛角尖:“你只合作過一次,排練也只有一次。”
楊景行據理力爭:“我不一樣,我不想當一個…”
喻昕婷抬起視線:“我也不想!”有點犀利,有點骨氣。
楊景行苦笑一下:“走,帶你去個地方。”
喻昕婷這倒有點好奇:“哪?”
楊景行說:“走,到了就知道。”
聽說兩人要出去轉轉,李迎珍就點頭同意,也不問問父母的意見。
下樓后,喻昕婷上后座,楊景行想起來:“過去了有時間就把駕照學了,方便。車子也便宜,可以先買個二手的…永遠牢記安全第一。”
喻昕婷左看右看,好像是第一次坐這車。
車子緩緩朝小區外開,迎面碰上齊清諾的奔馳。這才四點,這姑娘也是夠熱情的。
齊清諾放下車窗笑:“這么巧,去哪?”
楊景行說:“準備去憶苦思甜。”
齊清諾有興趣:“帶我…你車位還空著沒?”
楊景行又緩緩倒車,等齊清諾停了車,也上后座,對喻昕婷笑:“她們派我當代表,給個擁抱!”
喻昕婷配合一下,也給點笑容:“頭發越來越長了。”
齊清諾呵呵:“才幾天沒見…菲菲和邵芳潔都換新發型了,現在一個個爭奇斗艷,我壓力很大啊。”
喻昕婷笑笑:“不會…”
楊景行說:“至少我沒壓力。”
齊清諾呵呵,問喻昕婷:“和盼盼聯系沒?你們可以一起回益都。”
喻昕婷說:“還沒有…”
車子開出來,是朝學校的方向,不過喻昕婷和齊清諾都沒問,齊清諾在關心喻昕婷的準備工作。
喻昕婷啥也沒準備,齊清諾也不擔心:“不急,先過年。”
喻昕婷看齊清諾,透露:“我不想去。”
齊清諾略意外,勸:“機會不錯,可以去試試。”
喻昕婷移開視線沉默一下,再看向齊清諾,說:“我以后不要上課了…”
齊清諾為喻昕婷高興:“想上也沒機會了。”
喻昕婷又說:“我以后不要作曲了…”聲音好像有點顫抖。
齊清諾看喻昕婷,靜候佳音的樣子。
楊景行眼尖發現好玩的:“看左邊,快看…”
喻昕婷看著齊清諾的,說:“我以后不彈協奏曲和奏鳴曲了…反正我以后不打擾你們了,就當不認識的…”雖然氣息不穩,但是語調是勁量平和的。
齊清諾看前面,很短暫一個笑容:“什么意思?”
喻昕婷說:“我能不能不去美國?我說到做到。”
齊清諾再看喻昕婷,有型的眉毛皺緊,語氣介于不解和質問之間:“你跟我說這個什么意思?”
楊景行依然在開車:“意思就是…讓諾諾教育我,別再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哈哈。”
喻昕婷還在和齊清諾交流:“行不行…求你了…”
齊清諾責怪:“別裝可憐好不好…害你呀?你以為是我要你去美國!”
喻昕婷不說話了。
齊清諾命令:“停車,你們忙完給我打電話!”
楊景行云里霧里:“怎么了?怎么了?”
齊清諾重復:“停車!”
楊景行換個很平淡的語氣:“都別說話了。”
還真都不說話了,很安靜。后面兩個姑娘的神色也安靜,齊清諾還動動眼珠什么的,喻昕婷幾乎入定。
沒人質疑車速太快,安靜了幾分鐘后,距離學校也不遠了,楊景行說:“快到了。”
兩個姑娘保持安靜,不過有從相反的方向朝外面看看。
又過了一段路,齊清諾不知道問誰:“你們來過?”應該是正常的語氣,不過才女一般難得正常。
楊景行感嘆:“哎呀,感覺好懷舊啊。”
齊清諾重復:“你們來過?”
楊景行說:“昕婷原來準備考試時就住這里面的。”
又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