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到酒吧已經快九點,服務員招呼著,撤去了空桌上的預定牌子。齊清諾給魯林他們說臺上的就是付飛蓉,幾個朋友都仔細看看,忘記了坐下。舞臺上嘛,好看的衣服和彩妝,付飛蓉算個漂亮的女生,而章楊他們也還沒對此審美疲勞。
付飛蓉正在唱一首很輕柔的流行歌,冉姐的鋼琴搭檔伴奏,都挺有感染力的,讓已經人滿的酒吧喧鬧不起來。
喻昕婷對付飛蓉揮手,付飛蓉笑容回應。冉姐過來跟幾個算是認識的小兄弟打招呼,夸張柔和王曼怡好看。
雖然是明亮溫和風格甚至有點懷舊的酒吧,可環顧四周,女人們都打扮得挺時尚漂亮,幾乎看不見沒化妝的。相比之下,楊景行周圍的幾個女孩都顯得學生化,穿著和氣質都是,尤其是張柔,好鄰家女孩的樣子。杜玲稍微有感覺一些,雖然沒化妝,但發型服飾都不算土。
魯林他們沒叫嚷,坐下還算安靜地聽完了付飛蓉的歌,然后鼓掌,叫喝的。杜玲對酒水有些了解,熱情給王曼怡和張柔介紹,并好心勸少點酒精。
付飛蓉下臺就朝休息室走去了,沒過來和老板已經朋友打招呼。喻昕婷問楊景行:“也給盼盼點一杯?”
楊景行說:“下次吧,她工作呢。”
喻昕婷點頭。
張柔呵呵笑,挺直接:“沒我想的好看,我以為…”
魯林嘿嘿鄙視女朋友:“你以為都是三零六。”
喻昕婷說:“比原來漂亮好多。”
齊清諾又在當小老板娘,幫服務員把吃的喝的送來,對楊景行說:“那桌是來找你的。”
朋友們看過去,另一邊角落里的小桌邊坐了四個青年,都二十幾歲的樣子。這幾人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從楊景行他們進來開始就一直留意著他。
齊清諾說:“我爸說的,昨天也來了,認識蔡菲旋。”
楊景行和那邊的人視線接觸,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也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啤酒瓶。
楊景行跟朋友們請假,朝那桌走過去。幾個男青年看清楚形式后都站了起來,笑臉相迎。
楊景行似乎有些拘謹,和年紀最大的握手了笑:“你們好,我叫楊景行。”
幾個人點頭,挨個和楊景行握手,年紀最大的那個抓緊時間說話:“酒保剛剛告訴我們,沒好意思去打擾,不好意思。我們都是成路的人,我們樂隊的叫成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他叫孫橋,鼓手,隊齡三年。主音吉他劉才敬,隊齡四年,他算曲杭人!高輝,才來兩年,節奏吉他…”
楊景行握手問好的動作不快,成路樂隊的領頭介紹的語速挺快,最后才是他自己:“我叫趙古,一般彈貝斯。成路是我和劉才敬零三年組的,我們一般在浦東。我和湯啟華很熟,我們和彈頭修理都熟。”湯啟華是蔡菲旋的男朋友,彈頭修理就是蔡菲旋的樂隊了。
這四個人的外形看起來沒有彈頭修理樂隊那么張揚,除了隊長趙古,另外幾位都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都沒有醒目的外形和氣質。、
鼓手孫橋估計只有一米七,很復古的平頭,憨實的國字臉。主音吉他劉才敬是幾個人中頭發最長的,可是身材看起來挺瘦弱,蒜頭鼻單眼皮,笑的時候露出不太整齊的牙齒。
節奏吉他高輝稍微高一點,是四個人中唯一看得見紋身的,在手腕上,一個兩寸來長的紅色閃電圖案。
可能是年紀原因,趙古看起來有氣質一些,發型都比幾個隊員講究,戴著手表,衣服還算是名牌。
楊景行坐下,拒絕了幾人遞上的香煙和啤酒,不好意思地說:“都算我的前輩,不過今天是陪朋友來玩…”
趙古點頭:“知道,我就來看看…歌手很不錯!”
楊景行問:“蔡菲旋給你們說了吧?”
趙古點頭:“嗯,大概說了一下。”邊說邊把身邊的大公文包提到腿上,打開,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楊景行:“要不你先拿著,有時間看一下。”
楊景行接過了翻開,發現是簡歷,樂隊的簡歷,隊員的簡歷,還附有作品,都是打印的,格式參考楊景行給蔡菲旋發的表,但是更漂亮也更詳細一些,還有封面。
楊景行先看簡歷,發現寫得雖然豐富,但是成路樂隊也沒什么值得一提的成績,那些什么音樂節音樂會都是很小規模的,甚至酒吧駐場的經驗也不算很多。
個人簡歷方面,趙古是大學理工科本科學士,土木工程專業,現在在一家環境設計公司當部門經理。他現年二十七歲,從九十年代初年開始接觸搖滾學樂器,九八年開始玩樂隊,已經組過兩個隊了…作品見附錄。
劉才敬才二十一歲,是趙古的校友,還沒畢業,讀的是計算機專業。他還真是曲杭人,不過是郊區的,而且和九純在兩個方向上。作品也見附錄。
孫橋算是專業的,今年二十四歲,畢業于一個藝術專修學校,初中開始學鼓,當過著名搖滾鼓手的徒弟,也有更多的表演經驗,還得過獎。沒作品。
高輝現年二十二歲,只有高中文憑,混過四個樂隊了…
楊景行每看一個的簡歷就說兩句,多是奉承,尤其讓他敬佩的是一個設計公司的部門經理還有時間玩搖滾。
趙古謙虛:“起碼先活下去,才有力氣玩音樂。”
楊景行說:“可是我們可能要全職的。”
趙古立刻表態:“我可以辭職…我沒成家,父母也不需要我養,沒問題!我現在工作的是個小公司,無所謂。”
其實齊達維也跟楊景行說過,現在不少樂隊,尤其是不屑于翻唱和商業演出的原創樂隊,都得有份工作養活自己,畢竟能靠原創吃飯的人不多。
楊景行不支持也不反對趙古的想法,再問劉才敬大幾了,學業是不是繁重。劉才敬誠實,說自己那個大學跟沒讀一樣,時間幾乎撲在了音樂上。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對電腦唯一的了解就是作曲軟件這些,也不指望靠這個拿學位證了。
楊景行建議大學還是要畢業的好。然后孫橋和高輝看起來問題不大,都是專職的。
樂隊幾人都比較積極,似乎有挺多想表達的,但是楊景行并不問太多,就開始看作品。第一首歌,詞曲都是趙古,先是一段沒有旋律的吶喊,吶喊的是高深的社會命題,然后就是一截一截上氣不接下氣的奇怪旋律…
第二首歌,詞曲都是劉才敬,稍微保守市場一點的輕搖滾風格,屬于能在大學校園吸引不少學生的那種…在音樂學院也算一首合格的作品。
第三首歌,高輝曲,趙古詞。這首歌趙古的詞寫得沒那么激動人心了,高輝的旋律也趨于平淡…
一共五首歌,楊景行在成路樂隊的沉默中算是仔細地看完了,然后說:“都不錯。”
趙古不好意思了,擺手:“你別這么說,一直聽子彈頭說你,我們都知道。你有什么問題只管問,我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就試一試,不行也沒關系,是不是?”
孫橋補充:“我們本來想不附作品,不過趙哥說不管水平怎么樣,都讓你看看,我們不玩虛的。”
楊景行挺尊敬的:“趙哥,你有工作,他有學業,而且你們是做原創的…”
趙古的腦袋搖得飛快:“我給你說實話,我是有工作,可是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比我在公司上花的時間少。幾個兄弟要吃要喝要住,不光我,孫橋女朋友的工資,好多也給我們了。所以,對音樂的態度,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是這樣,我節假日在公司加班,就是為了讓兄弟們多吃一頓好的,因為我覺得他們也是真心在做,不想看他們過得太苦!”
高輝的醉意也壓抑不住了:“有時候我們想去做場,趙哥不準…”
趙古連忙搖頭:“不是不能做場,要看怎么做。大衛這樣的場子,我想做,倒貼錢也想做!可是這樣的場子太少了,四零二,你可能不太了解,現在這些酒吧客人,會聽音樂的,真沒幾個。好多酒吧只要歌手,不要樂隊…我不是說大衛。”
楊景行笑:“我們以后也要做場,不光在這。”
趙古又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四零二,那我問你,你說要做場,你是不是為了錢?肯定不是!那幾個小錢對你算什么?說實話,我們來,真的不是看你的名氣和關系,也不是錢,我們不要多少錢,吃飽就行。我們就是覺得,你是個做音樂的,真正做音樂的。子彈頭覺得你是個人物,我們也佩服!對了,我們是做原創…不過這么多年我也看明白了,搖滾害人,真的沒說錯,盡管我們對搖滾的感情是最深的…可是我們不是那塊料。”
楊景行說:“趙哥太謙虛了…你們現在有什么想法?”
孫橋說:“轉型。”
趙古看著楊景行說:“要是你看得起,幾個兄弟就還能做下去。說實話,今天看到大衛,我們都激動,也傷感。大衛多了不起的人,也這樣了,我們還想那么多干什么!真想敬大衛一杯,沒好意思開口。”
楊景行說:“別謙虛,樂器怎么樣?”
成路的人互相看,趙古說:“我一般,幾個兄弟,不說多好,現在去浦東,隨便進個酒吧,隨便找個樂隊,十個樂隊,我們起碼不會排到后面五個去。”
孫橋又說趙古的貝斯和吉他都是很強的,劉才敬和高輝也正是趙古才是最棒的。趙古不光是他們的兄長和飯票,還是老師。
楊景行點頭說:“謝謝你們看得起,不過我也說說我的要求,你們多擔待。首先是要全職,跟上班一樣,不管排練還是演出,守時,保質保量…”
孫橋表示這完全沒問題,趙古讓大家先聽四零二說完。
楊景行繼續:“這一點,主要是趙哥要考慮好,那么好的工作不做了可惜,不一定值得。既然跟上班一樣,就要服從工作安排,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我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趙古點頭:“這是當然。”
楊景行提醒:“說白了就是打工。”
這也太難聽了,孫橋幾人不表態了,只有趙古還點頭。
楊景行笑:“尤其薪水還很低。”
這下大家都不表態了,沉默。
“先這樣吧,你們考慮一下。我把趙哥電話留著,過幾天有個面試,再聯系。”楊景行把文件夾還給趙哥,說:“我先過去了,謝謝你們。”
趙古說:“好,不耽誤你了,再聯系。”
楊景行告辭,去吧臺跟齊達維說把成路的帳記在他頭上。齊達維沒對楊景行和成路幾人十來分鐘的聊天內容表現出興趣,也沒問成路成不成,而是關心:“父母什么時候回去?”
楊景行說:“后天。叫我謝謝你和嫂子。”
齊達維笑笑:“我和你媽媽比較有話說,你嫂子和你父親談得來。去吧,少喝點酒。”
楊景行回去座位上,朋友們正在笑什么,不太尊重臺上的冉姐。魯林邊笑邊鄙視楊景行:“咦,在浦海比九純還出名!”
齊清諾問:“怎么樣?”
楊景行說:“簡單聊一下。”
喻昕婷確認:“是不是給盼盼找的樂隊?”
楊景行點頭,也問:“說什么?”
魯林坦白:“當然誰不在說誰。”
喻昕婷和張柔都嘿嘿笑。
王曼怡笑問:“楊景行,你外號叫什么?”
楊景行說:“他們編什么是什么。”
張柔說:“你初中的外號!”
楊景行說:“魯林的比我多。”
喻昕婷說:“其實大部分人都被取過外號,如果沒有,說明沒朋友,或者不起眼。”
楊景行問:“你叫什么?”
喻昕婷連忙搖頭:“我沒有!”
都不相信,張柔說:“肯定有,快說,快說!”
喻昕婷推辭:“你先說!”
魯林幫忙:“她叫飄柔。”
齊清諾笑:“形象,頭發漂亮。”
張柔不好意思:“不是,原來學校朗誦比賽,我讀詩,開頭就是,啊,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