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卓軍跟柳琴琴說了一聲,逐帶著何遠回自己那二十多米小平房,路上他一個勁兒的解釋:“不是我不早告訴你,你也知道,對這些稿子我不怎么上心,寫的時候都沒留神,昨天我一翻才知道,能用做頭版的太少了,那些足足一米的高,我也看不過來,呵呵,待會咱倆分工,把它給捋出來,應該能湊齊吧。”
在豐陽的這些日子,卓軍找了不少料,但他本著庸碌的原則,上點兒檔次的料基本沒發,都留在家里,余下次些的就來維持生計,所以才落魄成這幅德行。
來到他家,何遠急急翻起稿件,卻如卓軍所說,料子不少,且都是徘徊于中檔階段,老何跟他一人一半,開始找起來…
何遠這摞約莫二十篇報導,每篇都十好幾頁,夠他看一陣的,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他將將提拉出三篇,心里恨呀,瞪向卓軍:“你那怎么樣,哼,要是少于七篇,老子先廢了你。”
卓軍挺不好意思地推給他幾打稿件:“這里就五篇能用,你將就將就吧,以你的實力,第二場考核也絕對能贏他,嗯,我相信你。”瞧著何遠漸漸瞪圓的眼睛,馬屁沒拍上的卓軍又道:“要不第二場我也盡全力幫你吧,反正你做到組長之前,有什么事盡管吩咐我,任你差遣,怎樣?”
卓軍也感覺挺對不住老朋友的,畢竟自己滿口應下的事兒,到了卻沒辦成,有些說不過去了。
如霜打的茄子,老何垂頭喪氣:“能怎么樣,唉,只能讓展逸那小子得意一陣了。”
“對了,我問你個問題啊,原先怎么沒見你這么積極過,更何況是個小小珊宇的小組長,至于么?”
老何白他一眼:“不是和你說過了么,莫曼云是我老婆,我得積攢實力好幫她呀,再說我一窮二白,還不得多掙點錢,女人的花銷可是很大的。”
卓軍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顯然不信,按照卓軍的想法,如果莫曼云肯嫁給他,那這事都能和埃及金字塔并列為世界奇跡了。
“你先一邊去,我看看你有沒有藏私。”何遠知道老朋友的性格,將他推去一邊翻找著他那摞稿子,忽然,眼前一亮:“老卓,這是什么呀?”神色不善地瞧著他,何遠嘿嘿陰笑起來:“你居然還藏著掖著,哼哼,要不是我機靈,真就被你給唬住了。”
“這個不能發啊。”卓軍一張老臉驟然苦下來:“其它稿子倒沒事,你只要說是你調查的就沒關系,可這件不行,這是我親自調查的,里面的人都見過我,不行不行,我還想踏踏實實過完下半輩子呢。”
何遠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自己看看,這要放在北京,放在原來的你我身上,不就是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稿子么,你說說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變得這么聳了。”瞧他不予理睬,老何也不管不顧,干脆將稿子往懷里一揣,死活不給他。
怕他還有存貨,何遠推開悶悶不樂的卓軍,滿屋子翻起來,床底下、桌子下、柜子里、拖鞋里…反正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他找了一遍,然而,即便何遠有這方面的天賦,也比不上卓軍藏東西的本事,他悻悻凝視著老卓,想從他眼中看出點什么…
卓軍還是那張悶臉:“找什么吶,我這兒可真沒有了,九篇報導足夠應付了。”
記者的直覺告訴老何,他一定還有,驀然,何遠飛沖上前一手抓住他衣領,一手借勢朝屁兜抹去,果然,一陣紙張的聲響更確認了何遠的想法,這時卓軍已折身而退,與他保持距離。
老何面色不善:“果然還有呀,我就說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竟把稿子藏在身上,嘿嘿,不用我廢話了吧,交出來。”
瞧事不可為,卓軍也不裝了,他臉色難得嚴肅起來,眉頭微皺:“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可能給你的,唉,這件事牽扯太大,別說放在報紙上了,就是留在身邊都有危險啊,這樣吧,不是有十天么,我再跑跑幫你湊出一份來,二份也行。”
“哦,這么危險?”何遠眼睛里閃過些光彩,來了興趣:“能讓我們老卓都感覺危險的報導,我倒是真想看看。”
卓軍堅定的眼神已給了他答案。
何遠笑了:“咱們又不是沒打過,非要再分出個高下么,呵呵,你就放心給我看吧,我不會用它考核的,放心。”
聽他保證,卓軍緊繃的神經才松弛下來,掏出那被疊成四折的稿子,遞給何遠。
悠閑的坐到床上,將稿件鋪平的何遠彈出支煙,略略看了一遍,豐陽可不比北京,在大城市混跡過的卓軍,眼光、眼界自然高得很,能讓他緊張到如此程度,應該不容小覷吧…
然而,堪堪掃到第二行的何遠,眼眸忽然瞪得老大,夾在嘴里的香煙嗒的一聲,墜落在床,何遠傻了,竟然…
“這篇稿子可信度高么?”節能燈朦朧的白色光線下,何遠的表情異常平靜。
卓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也沒奇怪老朋友的反應,淡淡答道:“百分之九十。”
“好。”何遠呼出口氣,將紙張重新疊好揣進兜里,又折身拿起余下八篇料子,一并裝好:“這些我都拿走了,記住,這最后一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酒,盡量少喝。”
“這你放心,保密的事兒我比你專業,再說其中牽連甚廣,我還想要命呢。”他還不知道自己這些稿子,就是酒后吐真言告訴何遠的呢。
何遠啞然失笑,可那笑容卻有些苦澀的味道,瞧著欲言又止的卓軍,他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會把它報導出去的,這事有些蹊蹺,我要進一步調查,就算上面追究下來,也有我頂著,連累不到你。”
卓軍嘆了聲氣:“這你就見外了,我卓軍雖想過過平靜的生活,可兄弟有了難,我也不會見死不救,如果事情真到了你說的地步,咱們大不了跟他斗斗,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參與進去,你疾惡如仇我不管,可搭上小命就不值當了,聽我一句勸吧,咱們不能太招搖,要隱,要忍啊。”
“我明白。”
“你明白?”卓軍忽然又嘆息起來,他一連搖了好幾下頭:“不不,你不明白,咱們共事多年我還不了解你嗎,你的眼神告訴了我,你要狠狠干他一票,唉,我有些不理解啊,明明跟你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兒,你操什么心吶。”
何遠苦笑不迭,他搖搖頭轉身離去,沒有回答他,唉,怎么和我沒關系啊?
出得屋來,老何狠狠吸著煙,心中,已不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