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尋真(郭靖),今結為異姓兄弟。日后當禍福相持,生死與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天人共棄!”
對于孟尋真欲與郭靖結拜的提議,江南六怪先是一愣,隨即都是大喜。他們雖是耿直豪爽之人,卻不是不通世故,想到自己這傻徒弟日后少不得行走江湖,若是有這么一位義兄照拂,自是大占便宜。
當下孟尋真和郭靖撮土為爐,插草為香,在六怪的見證下拜了八拜。兩人敘過年庚,孟尋真在過年后已算二十一歲,郭靖剛十六歲。
郭靖滿心歡喜地叫了一聲“大哥”,在孟尋真面前納頭便拜。
孟尋真伸雙手將郭靖攙起,從袖中取出一部羊皮所制的古舊書籍,笑道:“二弟,愚兄身無長物,便將此書送給你當作見面禮了。”
“謝謝大哥!”郭靖也不管這是什么書,反正只要是義兄所賜,他便絕無不喜之理。等接過書來一看,封皮上書有一行彎彎曲曲的古怪文字,雖然他跟著二師傅讀了幾天書,這些字卻是半個也不識得。他撓撓頭皮問道:“大哥,這書上寫的是什么?兄弟卻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孟尋真微笑道:“這是梵文,寫的是‘龍象般若功’。這門功夫厲害無比,二弟你先將秘笈收好,稍后我便將它傳授給你。”
郭靖“哦”了一聲,將秘笈收入懷中。他高興的是義兄送禮物給自己,至于這“龍象般若功”厲害與否,卻并不如何在意。他這十年來為練武吃盡了苦頭,因此哪怕是神功秘技當前,也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一旁的六怪卻都變了臉色,柯鎮惡將手中鐵杖在地面上重重一頓,發出“蓬”的一聲沉悶巨響,怒喝道:“孟尋真,你這是何意?莫非是以為我江南七怪的武功都是旁門左道,比不得你全真教玄門正宗?”
“你們那點功夫,還真是比不過咱們全真教!”孟尋真暗自腹誹,面上卻是含笑道:“諸位莫要多心,這門‘龍象般若功’并非全真教功法,而是在下不久前途經太原,誅殺了一個作惡的淫邪番僧后,偶然在他身上發現的。而且在下剛剛想到,這門功法卻似專為二弟這等心思質樸之人所創,因此才臨時起意將秘笈相贈。”
聽了孟尋真的解釋,六怪的臉色才緩和下來。韓小瑩有些好奇地問道:“請問孟少俠,這門‘龍象般若功’有何特異之處?你為何說它是專為靖兒而創?”
“韓女俠有所不知,”孟尋真答道,“這‘龍象般若功’歷來為密宗護法神功,其剛猛浩大天下屈指可數。號稱每練成一層功法,便可增添一龍一象之力。雖是夸張之詞,但其威力也可略見一斑。此神功分一十三層,第一層功夫十分淺易,縱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傳授,一二年中即能練成。第二層比第一層加深一倍,需時三四年。第三層又比第二層加深一倍,需時七八年。如此成倍遞增,越是往后,越難進展。待到第五層以后,欲再練深一層,往往便須三十年以上苦功。”
“鬧市俠隱”全金發是商人出身,精于算計。他略略屈指一算,咋舌道:“如此算來,若要將這一十三層神功全部練成,怕不是要花上千來年時光?”
孟尋真笑道:“這功夫循序漸進,本來絕無不能練成之理,若有人得享千歲高齡,幾可確定最終必臻第十三層境界。只是人壽有限,藏邊密宗一門高僧奇士歷代輩出,但這一十三層“龍象般若功”卻從未有一人練到十層以上。那修習之人欲在天年終了之前練到第七層、第八層,便非得躁進不可。這一來,便往往陷入了欲速不達的大危境。百多年前,藏邊曾有一位高僧練到了第九層后繼續勇猛精進,待練到第十層時,心魔驟起,無法自制,終于狂舞七日七夜,自絕脈而死。”
六怪聽得心驚肉跳,韓小瑩擔心地道:“既是如此,靖兒修習這門功法豈非極為危險?”
孟尋真搖頭笑道:“韓女俠過慮了。先不說二弟能否將‘龍象般若功’練到第七層以上。便是他真練成了,你以為他可會做出那等貪功冒進之事?”
六怪恍然。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以郭靖的老實稟性,在修習此功時定然只會循序漸進,絕不會生出急功近利的心思。若是杜絕了走火入魔的危險,這門不苛求稟賦悟性而只需按部就班修習的功法,確是最適合郭靖不過。
他們都不是蠢人,到此時心中已經明白孟尋真費了這么大的心思,既是為了成全郭靖,也是為了成全他們江南七怪。偏偏人家考慮得還如此周全,面子里子都給足了他們。江南七怪自然不會不識好歹,心里對孟尋真這個年輕人都生出十足的好感,暗暗嘆息道當年的丘處機若是有他師弟一半的氣度,也就不會有后來的這許多事情。
看看天色已晚,郭靖邀孟尋真到自己家中去住。孟尋真知道自己今日救白雕時展露的身手太過驚人,若被鐵木真知道自己下落,定要來招攬拉攏。而且以他那等梟雄心性,秉信的是非友即敵。到時不免要平添許多麻煩。因此,他婉言謝絕了郭靖的邀請,還特別要他叮囑華箏,不要將見到自己的事情告訴他人。隨后又告訴郭靖白天依舊認真隨師傅們學武,每天晚上戌時到這懸崖下來見自己。至于六怪這些老江湖,自然無需他贅言。
第二天晚上,郭靖準時到來。孟尋真沿用了原著中馬鈺的方法教授郭靖輕功。他帶著郭靖一起向那懸崖的頂上攀去,一面攀登,一面教導郭靖如何運勁使力。等到郭靖力氣耗盡無以為繼,孟尋真才用手抓著將他帶上去。
到了崖頂稍事修習,孟尋真便開始為郭靖講解“龍象般若功”的第一層心法。要說郭靖的頭腦確是不大靈光,區區二百余字的一段口訣,他竟用足了一個時辰才弄個似通非通。好在孟尋真早有心理準備,并不因此而著急或生氣,只是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為郭靖講解心法。又過了半個時辰,郭靖終于將第一層心法徹底記牢弄懂。孟尋真長長地噓了口氣,吩咐郭靖開始依法修習。
郭靖在一塊巨石上盤膝坐好,依照法訣所述,摒棄雜念,無人無我,只短短幾下呼吸的時間,竟已進入入定的狀態。
一旁的孟尋真看得眼睛差點凸了出來。這修習內功的第一道門檻便是澄靜心境,當初他足足用了三天時間才勉強做到,而且每次持續的時間都不長。直到一年之后,他才能做到控制自如,隨時隨地切換到入定狀態。而郭靖這心思單純傻小子卻是全然沒有感應到這道門檻的存在,簡直如吃飯睡覺一般,自然而然便做到了心無雜念。這當真要令世上那些滿腦子想法、一肚皮算計,諸般念頭揮之不去、驅之不盡的所謂“聰明人”羨慕嫉妒恨到以頭撞墻。
郭靖平生這第一次入定居然有近兩個時辰。等他張開眼睛時,臉上現出歡喜的神色道:“大哥,你教的功夫真好玩,比六位師傅教的有趣多了!”隨即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對師傅們未免不敬,嚇得吐了下舌頭,顯出些少年人的天真。
孟尋真滿懷著期待問道:“二弟,你在修煉時可有什么感覺?”
郭靖樂呵呵地道:“開始什么感覺也沒有,心中只是空蕩蕩、靜悄悄地有些無趣。后來不知怎么的,從丹田生出一縷比頭發絲還細的熱氣,沿著那口訣中所說的穴道和經脈游來游去,身體麻麻癢癢得很是舒服。那熱氣每游走一遍,都會長大一丁點,我也沒記住它一共轉了幾遍,只知道它現在已經有絲線般粗細了。”
孟尋真聽得嘴巴不住張大,他太清楚郭靖所說的情形代表著什么了,那分明的氣感萌生并初步鞏固的征象。他練氣十五年,也算是此道的行家里手,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在第一次修煉內功時產生氣感。
“大哥,是不是我練得出了差錯?”郭靖見孟尋真愣愣地半晌無言,有些擔心又有些沮喪地道,“我早說過自己蠢得很,師傅們教功夫總是要教幾十遍我才能學會。有時學會了,卻記不住;有時記倒是記住了,偏偏又不會使。大哥你不要著急,我慢慢練,多練幾遍后一定能練好!”
“傻兄弟,你練得不是不好,而是好得簡直過分。”孟尋真哭笑不得,搖頭嘆息道,“你知不知道,當初哥哥我開始修習內功,用了將近一個月的工夫才達到你如今的境界。便是如此,已被授我武功的大師兄譽為天才。兄弟,以后多給自己一點信心,你絕不是什么蠢才,而是更勝天才的妖孽!”
郭靖自然不知道“妖孽”是什么意思,卻聽出了義兄是在夸獎自己。他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撓著頭一陣憨笑。
自此,郭靖每夜都來給孟尋真學武。這門“龍象般若功”與他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修習起來進境奇快。不過半年的光景,他竟已練成了第一層功夫,第二層也略有小成。有了內力的根基,再去練習其他的功夫自然事半功倍,六怪在白天傳授郭靖武功時,發現這傻小子似乎突然開了竅,本來勁力使不到的地方,如今一伸手便自然而然用上巧勁;本來拼了命也來不及做的招式,忽然便做得又快又準。他們自然知道這都是孟尋真的功勞,心中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慚愧——相比之下,自己六人這十余年來,卻是有些誤人子弟之嫌。
這天夜里,郭靖照例來懸崖上練功。半年下來,他不知不覺間已將孟尋真借攀巖之時傳授的“金雁功”練成,不再需要孟尋真提攜,獨力便攀到了崖頂。上崖后,他見孟尋真手中提著兩個大皮袋含笑而立。
“大哥!”郭靖呼喚一聲走上前來。
孟尋真揚了揚手中的皮袋,笑道:“二弟,今天咱們不練功了。哥哥弄來兩袋好酒,咱們兄弟兩個暢飲一番!”
郭靖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現出黯然之色,問道:“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孟尋真呆了一呆。
郭靖道:“近一個月大哥你將‘龍象般若功’后面的心法一股腦地將給我聽,又要我先不求理解,只牢牢記在心里,待日后慢慢體會,我便隱隱感覺到大哥有了離開的意思。今夜大哥突然要和我喝酒,看來我的預感未錯。”
“好兄弟!人人都當你傻,其實你心里自有見地。”孟尋真大笑,見郭靖眼圈泛紅,他將手中的一個皮袋砸了過去,笑罵道,“大好男兒,少弄這些哭哭啼啼的樣兒。你我今日雖然暫別,日后自有相見之期。來,一起干了這袋酒,哥哥先一步到江湖上等你!”說罷將手中皮袋向郭靖揚了一下,拔開軟木塞子,雙手托著皮袋微微傾斜,一股烈酒如一道飛瀑從袋口傾瀉而下,直入孟尋真張開的口中。
郭靖受義兄的豪爽灑脫之氣感染,他一句話也不說,學著孟尋真的樣子舉袋狂飲。
只聽汩汩之聲不絕,兩人竟都是一口氣將各自皮袋中的六七斤烈酒喝個涓滴不剩。信手將空了的皮袋拋掉,兩人相視哈哈大笑。只是剛笑了一半,郭靖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孟尋真看看轉眼間便醉得人事不省的郭靖,搖頭輕笑,低聲道了一句:“別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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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主角將開金手指提高實力,大家猜一猜會是哪個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