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非常想知道那個拉風的“陸地飛行員”是何方神圣,二干脆,靠著轎車的引擎蓋,盯著那名摩托車駕駛員。
那人沒怎么注意眼前的這位空軍軍官,只是全神貫注的忙著熄火,然后又彎下腰去,從那只車斗里提起一只沉甸甸的公文包,然后才不緊不慢的取下眼睛上罩著的風鏡。
孟飛眨了眨眼,那摩托車駕駛員眼生得很,等對方扯下蒙住臉部的那條絲制圍脖后,孟飛才發現這人滿臉皺紋,卻是個老頭,等對方再將那皮帽扯下之后,那一頭花白的頭發也露了出來,分明就是一個快奔六十的老爺子。
“這誰啊?這么老當益壯。”
孟飛正打算上去跟那老頭聊上幾句,打聽一下那輛偏三輪摩托能在什么地方搞到,但是沒等他走上前去,一名侍從室副官就匆匆奔了過來,跟那老頭說了幾句,那老頭便提著公文包去了統帥堂。
孟飛拉住那副官小聲詢問那人來頭,這才得知,那人名叫劉冠雄,現在是海軍部艦政司副司長,主要負責造船廠工作,這人以前是袁世凱的親信,聯合陣線上臺之后,這劉冠雄就落了馬,賦閑一段時間之后,就被調去了海軍部任職,專管造船工作,不過就是個吃閑飯的。
“這老小子,倒是挺會享受。”
孟飛圍著那輛偏三輪摩托車轉悠了好一眸子,對于劉冠雄的生活很是羨慕,倒不是羨慕他清閑,而是羨慕他有門路搞到這種偏三輪摩托車,這種摩托車目前只提供給軍隊,私人是買不到的,雖然孟飛是軍官。或許可以在部隊里騎上這種摩托車,可是他想要的是自己的摩托車,是那種可以在休假時帶著交際花去郊游的私家車,而不是公務車,畢竟,軍事法庭不是擺設,“公車私用”這可是個不大不小的罪名。
所以,孟飛最終決定等在這里。集劉冠雄回來好好問問能不能將這輛摩托車轉賣,孟準將可是一個真正的機械迷。
孟飛并不清楚,就在他羨慕劉冠雄這愜意的現代式生活的時候,被他羨慕的劉冠雄準將現在正在郁悶著呢。
一個郁悶點,是這軍銜,作為一個北洋出身的高級將領,劉冠雄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準將,不要說跟“北洋忠臣”段棋瑞比,便是跟程璧光、黃鐘琰那幫“北洋二五仔”相比,他這“準將”也是拿不出手的,不過這卻也不能怨別人,只能怨他自己,沒有抓住機會起義,如果起義及時的話,他現在至少也是個少好了。
另一個郁悶點,作為海軍部艦政司司長,魏瀚是他劉冠雄的頂頭上司,仗著總統撐腰,魏瀚在艦政司里“頤指氣使”作為魏司長的副手,劉冠雄這日子過得可一點也不清閑,這不,才才總統府一個電話過去,魏司長一個命令,劉副司長就不得不急匆匆帶著文件趕到這總統,府來,面見總統,而且,為了顯示他劉副司長“廉頗未老”他仍舊騎著那輛偏三輪摩托車,要知道,當初第一次駕駛這輛摩托車的時候,他的腿可是軟了好一眸子的。
回想當年,袁世凱袁老帥還在世的時候,他劉冠雄可是堂堂正正的海軍總長,可是現在呢,卻只是一個高級跑腿,上頭叫他往哪里跑,他就必須往哪里跑,好在中樞規定政府官員六十歲退休,眼看著就快退休了,怎么說也得硬著頭皮干下去,不為別的,就為那份養老金,他劉冠雄也得繼續給別人當牛做馬。
等進了統帥堂,早有衛兵等候,交出配槍,并由衛兵檢查了公文包,劉冠雄才被一名副官領上了二樓,前往那間一號辦公室。
但是副官并沒有直接領劉冠雄進辦公室,直到一名海軍中校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副官才示意劉冠雄進去。
那名海軍中校看見劉冠雄,急忙立正敬禮,然后才退下。
劉冠雄覺得那名海軍中校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一邊琢磨那人姓名,一邊跨進辦公室,卻見總統正坐在辦公桌后,對面的長沙發上還坐著一人,這個人卻是認識,正是兵工署署長劉慶恩。
“劉副司長,你先稍坐,我簽署了這份文件就跟你說話。”
總統看了劉冠雄一眼,吩咐衛隊長上茶,然后又埋首于桌上那份公文。
劉冠雄在劉慶恩身邊坐下小聲問道:“國臣啊,剛才出去的那名海軍中校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是否認識?”
劉慶恩正在出神,聽到劉冠雄發問,這才回過神,笑著說道:“子英,你是海軍的人,主管造船,竟然不認識張廣洋,這倒讓我驚訝,他可是潛水艇指揮官,現在造船廠最受重視的就是潛水艇了。”
“張廣洋?,對,對!就是他,就是他。前年,還是大前年,我去送魚雷的時候在第二分艦隊見過他一面,那時,他好象還是“海折。號上的輪機長聽說去了杭州。那以后就沒再見過他了,也難怪忘;…?
確實沒想到啊,幾年不見,張廣洋竟已是中校了。”
劉冠雄點了點頭,他最后的那聲感慨卻也不是沒來由的,這幾年里,許多以前共和軍的青年軍官都“噌噌”的被提拔起來,相比之下,他們這幫北洋老人反倒是坐了冷板凳,那些北洋里頭的青年軍官升得還快些,但是像段棋瑞、劉冠雄這些一把年紀的老將,卻是廉頗老矣、混吃等死了,想再把這軍銜往上提提,卻也只能在夢里想想了。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段棋瑞經常把劉冠雄這幫北洋老人叫過去,眾人喝喝酒,發發牢騷,也算是舒緩情緒,但是卻也說不上真的有膽子去罵街,雖然國民同盟那幫人曾經極力拉攏過這幫北洋將領,可是段棋瑞已經明確告誡過這幫同僚,讓他們離國民同盟遠一點,因為段總長并不看好國民同盟,而且更重要的是,段總長明白,這位“狂人總統”絕不是一個眼里可以揉沙子的人,之所以容忍國民同盟到現在,只不過是因為國民同盟手里沒有槍桿子,一旦國民同盟跟北洋遺老搞到了一起,那么他們手里就有槍桿子了,那么,到時候只怕北洋遺老要跟那幫君憲遺老一起完蛋,段棋瑞不敢冒這個險。
其實對于段棋瑞的心思,劉冠雄自問也能把握一二,段總長不過就是想學當年的袁世凱袁老帥,想“以靜制動”想耐心的蟄伏,等待機會的到來,但是劉冠雄認為段棋瑞這是在做夢,四只前北洋或許還有機會翻身,可是現在,經過這四只的分化瓦解,北洋早已樹倒糊孫散,雖然表面上北洋似乎還有兩個步兵師的孑遺,但是實際上,那兩個步兵師早就是“北洋皮聯陣心。了,之所以仍保持著建制,純粹是中樞給段棋瑞這幫北洋元老留些面子,如果北洋軍人不識好歹的話,中樞隨時可以將北洋的這幫遺老清除干凈。
劉冠雄的這個看法源自于海軍的遭遇,這四只的時間里,原來的那個北洋海軍已經完全不存在了,現在的海軍就是中樞的海軍,總統的海軍,雖然說海軍情況與北洋陸軍情況有些不同,但是劉冠雄相信,只要這位“狂人總統”還霸占著總統的寶座,那么總有一天,“北洋”這個字眼最終將淡出國人的視線。而段棋瑞這幫北洋遺老也將黯然引退,歷史終究是屬于少壯派的,總統也更信任少壯派。
當然,在某些事情上,總統對非少壯派也是必須倚仗的,就拿這造船事業來講吧,雖然他劉冠雄不是造船專業畢業的,但是好歹在福州船政學堂上過學,又在海軍里呆了許多年,而且還去英國留過學,在英國皇家艦隊和炮廠實習過,可以說,現在的海軍高級軍官中,比他劉冠雄經驗更豐富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卻鳳毛麟角,這就是海軍軍官的優勢所在,資歷越久,經驗也就越豐富,海軍不比陸軍,陸軍沒那么多技術要求,陸軍軍官們最多在軍校里深造個幾年,出來就是合格的軍事指揮官,但是海軍不同,所謂“十年陸軍,百年海軍”掐指算算,就算從福建水師、北洋水師正式成軍那一天算起,中國海軍的成軍歷史也不過短短二三十年,可以說,每一個海軍將領都是寶貴的人才,也正因此,他劉冠雄現在仍然以準將銜主持著海軍部艦政司事務,雖說是副職,但是總比段芝貴、江朝宗那幫人混得強得多,至少他是擁有一些實權的,不像段芝貴,現在都快成古玩行老板了,更不像江朝宗,竟然淪落到去當警察局長的地步。
現在中樞強調人才的重要,劉冠雄自認自己是個人才,所以,他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被冷落了,在他看來,以他的才學,做個海軍次長都沒問題,至于那位海軍總長湯鄉銘中將,在劉冠雄看來,那位年輕的中將先生根本就是沐猴而冠,如果不是有一位聯合陣線高級干部的兄長給他撐腰,就憑他的才學,無論如何也是做不了海軍總長的,最多,做個艦長了不起了。
可是怨天尤人卻也沒什么意思,畢竟,現在總統看重的到底還是“少壯派”因為總統自己就是一個少壯派,今天不過才三十歲,正是而立之年,真正的少壯派。
“劉副司長,你在琢磨什么呢?方便不方便相告啊?”
劉冠雄正出神時,卻聽見總統的聲音,抬頭一望,卻見總統已走到跟前,正笑咪咪的看著他,而原本坐在他身邊的那位兵工署署長劉慶恩也已站起身,雙手伸出,正從總統手里接過一份文件。
劉冠雄定了定神,站起身,緩緩說道:“職部在想,此次去美國接收軍艦,如果中樞沒有合適的人選的話,劉某倒是打算毛遂自薦,去美國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