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隸,正定府,正定城,火車站。現在,聯合陣線“北伐前敵指揮部”就設在這里,而這個指揮部則是由“聯合陣線西線前敵指揮部”升級而來,前敵總指揮仍然是指揮信陽戰役的總參謀長藍天蔚。
正定城是昨天晚上拿下來的,沒有經過激烈戰斗,這表明,北洋軍部隊已普遍喪失了斗志,一鼓作氣拿下京津似乎已不成問題。
但是作為前敵總指揮,藍天蔚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很清楚目前的雙方力量對比,雖然直隸的北洋部隊數量有限,但是在山西地區,還是一兩萬北洋部隊,如果這支部隊向東挺進的話,將對北伐部隊的側翼形成嚴重威脅。
所以,自從離開彰德之后,藍天蔚最關心的不是北線戰況,而是西線的情報,為了迷惑山西北洋軍。他甚至專門派出了一個騎兵團,充當佯動部隊,前往晉南與直隸交界處,分散行動。
值得慶幸的是,直到現在,山西北洋軍仍沒有調回直隸的跡象,而陜西的聯陣部隊已于前天渡過黃河,與從河南北進的聯陣部隊一西一南向晉中地區快速推進,這樣看來。即使山西北洋軍調出山西東進,也不會對北伐部隊形成嚴重威脅了,因為他們的后路不安全了。
現在,藍天蔚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昨天深夜,得知山西進軍順利的消息之后,藍天蔚就在前敵指揮部里支了張行軍床,這一覺睡到天亮,如果不是一封電報過來,他還會睡到日上三桿的。
電報是聯合陣線革命武裝力量總司令部侍從室拍過來的,內容很簡單。總司令趙北打算到前線視察。命令前敵指揮部做好接待準備,總司令的火車中午就到。
藍天蔚立玄開始布置,一方面是為了接待總司令,一方面則是休整部隊,連續幾天的作戰,所有官兵都很疲憊,昨天的正定戰役基本上就是強弩之末了,打下正定靠得不是己方部隊戰斗力的強大,而是靠得敵方部隊的虛弱,現在,確實該好好休整一下部隊了。
部隊在休整,可是作為前敵總指揮,藍天蔚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吃了早飯,他便帶著副官和參謀們去了北邊的前線,進行實地調查,看看北洋軍的后退到底是潰敗還是戰術撤退。以便做出適當的戰術調整。
但才到前線,就得到報告,說前線部隊抓住了幾個北軍的“信使。”那領頭的兩人自報大名,一個叫宋教仁,一個叫張孝準。
聽到副官的報告,藍天蔚有些吃驚,于是急忙吩咐將人帶到面前。
人一帶到,藍天蔚更是驚訝,因為這兩個“信使”確實是宋教仁和張孝準,宋教仁是同盟會領導人之一,藍天蔚作為會員,早就認識。當年還一同在遼東支部謀劃過反清起義,至于張孝準,當年他在徐世昌幕下效力,與藍天蔚也有過一面之緣。兩人也算認識。
“二位,你們怎么過來了?還給北洋當信使?”
藍尖蔚也沒廢話,寒暄幾句,立刻切入正題。
宋教仁苦笑道:“實不相瞞,我們兩人是來給北洋當說客的,求總司令高抬貴手,收兵停戰,讓咱們都喘口氣 “說客?你給北洋當說客?若是閏農一個人過來當說客,這倒不奇怪,你宋鈍初可是聯合陣線的,怎么也來給北洋當說客?這要是叫那些小人知道了,非得到總司令面前告你一個“吃里爬外,不可。”
藍天蔚與宋教仁關系不錯,這說起話來也就沒什么顧忌,而且他心里也確實對宋教仁此舉很不以為然。
“吃里爬外?就算是吧。我倒希望有人去告,我很想看看,總司令會怎么處罰一個吃里爬外的庶務委員。本來,我率領代表團去北京。是想借著豫南戰勝的機會與北洋好好談判一下的,可是現在,這戰事不停下來,這談判也就無從談起。要知道,當初庶務委員會派出和平談判代表,這件事總司令可是點過頭的,怎么還沒等談出個眉目,這北伐又開始了呢?總司令就不怕被人說出爾反爾?現在,已經有報紙在指責聯合陣線好戰了。
宋教仁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向藍天蔚訴起苦來。
藍夭蔚卻說道:“鈍初,你這可是錯怪總司令了,此次北伐,并非是總司令一人的決定,而是總參謀部全體軍官的一致決定,總司令也不過是順應了舉、民意而已 “順應軍心,順應民意,總司令或許有柚的理由,可是現在國民希望南北和平,這難道就不是民意?國會里能夠得到的東西,為什么就一定要在戰場上得到呢?”
宋教仁連珠炮似的發問,倒讓藍天蔚一時找不到什么反駁的話。
或許是見藍天蔚臉上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張孝準也開始發表見解。
“秀豪,你們在南方,或許并不清楚北方的局勢,現在東三省的“關外八旗,靠著日本人的支持上躥下跳,想趁著南北大戰的機會把東北搞亂,如果東北局勢不可收拾。就會給日本、俄國以可乘之機,所以啊,此次我們不僅是來替北洋當說客的,更是為國民請命來的,為了國家的前途,這仗還是別打了吧見張孝準一臉激憤,藍天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閏農,你這話說的可不怎么樣,好象此次南北大戰是我們革命軍人挑起來的一樣,如果不是北洋想消滅革命勢力,如果不是袁世凱藐視國會和憲法,此次南北之戰根本就不會爆發,造成現在的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是北洋!另外 大東北問題,我們共和軍總參謀部早就制訂了應對方案粹,滿清遺老遺少,逆時代潮流而動,必將遭到可恥的失敗。”
“說得輕巧!旗人背后站著日本!日本背后站著英國!英國對于貴軍總司令的親德立場非常不滿,如果貴軍現在就進攻京津,只會將英國逼到日本一邊”。
張孝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他不像藍天蔚,只委過日本,他也去過德國,和蔣方震在德國、法國考察過軍事,對于歐洲的局勢有更清醒的認識,對于英國和德國的矛盾也看得比較透徹。
“秀豪,你現在是前敵總指揮。手里有實權,能否下令前線停戰?。宋教仁問道。
“不,不!武沒有權力下令停戰。
藍夭蔚急忙搖叉,心里也是吃驚。看起來,這兩個人是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不如把這兩個燙手山芋扔給總司令吧,總司令文武兼備,對付他們應該比藍總指揮更高明。
“兩位,你們也別呆在這里了。這里是前線,說不好什么時候北洋軍的反擊就過來了。正好,中午總司令要到前線視察,你們趕緊帶著隨從南下,現在就去正定火車站等著。等總司令過來,你們直接跟他說,我啊,只管打仗的事,不管議和的事。”
“也好,既然你不管事,我們還是去找趙振華 宋教仁到也干脆,拉了張孝準就走,兩產也沒帶幾個隨從,為了保護他們安全,藍天蔚不得不另外派了騎兵排,護送他們南下正定。
這一路南下途中,宋教仁與張孝準看見了不少北上的聯合陣線部隊。軍容士氣都讓他們很是驚訝,而那嘹亮的軍歌也讓兩人耳目一新。
“衣衫破,飯碗空,洪決華夏遍的窮。為何窮?貪官污吏狠,土豪劣伸兇,殘酷壓榨我民眾!,刀槍舉,戰旗紅,討伐兇頑意氣雄!睜眼看,革命軍威壯,國民斗志昂。不滅兇頑誓不還。”
“這是上次討逆戰爭時的《討逆歌,現在似乎是改了改歌詞。”
宋教仁對這首軍歌倒是并不陌生,只不過現在的他實在提不起興趣欣賞了,他很清楚,趙北此次“順應軍心”繼續北伐,表面看是為了維護國會、維護憲法,可是實際上卻是去北京奪權的,把權力從袁世凱、徐世昌的手中奪到自己手中,如果得逞的話,那么,宋教仁和他的國會就要成為橡皮圖章了,雖然趙北是個革命者,可是,翻翻世界歷史。這革命者出身的軍事強人是比比皆是,權力,最好還是用法律制約起來比較好。
而這,也是宋教仁同意與張孝準一同趕到南方前線為北洋做說客的主要原因,為了盡快南下,他甚至坐上了一輛兩輪馬車,這一路顛簸,讓他很吃了些苦頭。
不過這些苦頭是值得吃的,因為就在南下之前,徐世昌親口答應過宋教仁,如果就此停戰的話,北洋將完全尊重國會,內閣成員的名單也由國會完全做主,這實際上是承認了宋教仁等人長久以來一直苦苦追尋的那個“政黨責任內閣制”這個交換條件足以讓宋教仁冒險到前線去。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那么以后恐怕就沒有機會了,只有在北洋集團和趙總司令的軍事夾縫中尋求平衡,這才是國會現在的生存之道,宋教仁希望能以此形成一個“三足鼎立”的局面,北洋一方,趙北一方,國會一方,其中任何兩方加起來。就能制約另一方,而這,正是聯合陣線里的那幫憲政派議員們的如意算盤。
但是如果趙北指揮軍隊占領了北京。那么,這中樞權力實際上就由北洋轉移到了總司令手里,那就是總司令一家獨大了,國會奈何不了他。如果他想做“中國的拿破侖”。沒有人可以制約他。
于是,宋教仁不辭辛苦,跟著張孝準到了正定前線,他們原本打算沿著京漢鐵路乘聯合陣線的軍用火車南下河南拜會趙北,但是卻驚訝的的知趙北要到正定前線視察,這倒讓兩人稍微興奮了一下。
宋教人坐在馬車里,思考著如何說服趙北“見好就收”張孝準卻將心思放到了那些革命軍的隊伍里去了。
在北洋呆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張孝準雖然沒有融入北洋這個集團,但是對于北洋軍卻有了更深的認識,他對北洋軍已完全失去了信心,他知道,依靠那樣一支部隊,是無法拯救這個衰微的國家的,他一度因此而意志消沉,直到他在這里看見了這些聯合陣線的部隊。
“這才是這個國家的希望所在啊。”
望著那些從身邊經過的革命軍官兵,聽著他們那嘹亮的軍歌,張孝準在心里長嘆一聲,對于自己當初留在北洋軍效力的選擇更加后悔起來。向那名負責保護他們的騎兵排長打聽,這才得知,蔣方震仍在武漢負責后勤,無法與他見面,不由更是落寞。
前線離正定火車站只有二十多里的。不多時,宋教仁和張孝準就趕到了正定火車站,一名副官將他們安置在候車室里,等候總司令的到來。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到了下午一點,趙北才姍姍來遲,坐著一列運送軍火插重的火車趕到了正定。宋教仁和張孝準急忙趕去站臺相迎。等趙北帶著隨從們下了火車,他們兩人驚訝的發現,跟著總司令一起趕到正定前線的,竟然還有一群金發碧眼的洋人,而且從那口音來看。他們清一色都是德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