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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東守西攻

北京,西苑,總統府,后花園。花園就在南海邊上,站在花園里就能眺望那南海中的瀛臺,當年光緒皇帝變法失敗之后,就被幽禁在那座小島上,直到死去,才被移出幽  由于瀛臺是囚禁皇帝的地方,而且皇帝還死在這里,所以不吉利,平時人跡罕至,以前還有幾個老太監帶著小太監常駐在小島上,看守島上的宮殿,但自從共和之后小島上的太監也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幾座破敗宮殿,作為那個滅亡王朝曾經存在的證據而“嘎吱”作響。

  但是現在,瀛臺小島上卻有那么幾個個人漫步于凄凄荒草之中。

  這幾個個人中,多數都是總統府的衛兵,他們來到這里并不是為了保衛那幾座破敗宮殿,而是作為民國臨時大總統的扈從人員,陪同袁大總統閑游瀛臺。

  陪著袁世凱游覽瀛臺的除了他的兒子袁克定、袁克文之外,還有幾位政府的高官,其中以趙秉鈞、段芝貴兩人最見信任。

  袁世凱一身潞綢長衫,手柱西洋手技,腳蹬千層底的布鞋,雖說不上神采熠熠,但比之前段時間的憔悴模樣已是精神了許多,身邊跟著的兩個兒子也是面帶微笑,不時與他們的父親說著話,后頭的一幫文武官員也湊著趣,用俏皮話說一些前朝典故。為袁世凱排遣著心中的煩悶。

  只是袁世凱卻始終不能露出微笑。走出那座破敗的涵元殿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陰郁起來,轉身抬起手杖,指了指那破舊不堪的斗拱、飛檐,說道:“這涵元殿當年也是幽禁光緒皇帝的地方,怎么破敗的如此不成樣子?”

  跟在一邊的趙秉鈞急忙說道:“原本沒這么破敗的,可是清室頒布讓國退位詔書之后,看守這里的太監們便將這涵元殿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偷走了,就連斗拱、飛檐上的飾物也沒放過,是以看上去這涵元殿格外破敗。”

  段芝貴也說道:“現在琉璃廠、大耕欄一帶有不少從宮里偷出去的東西,那幫太監不識貨,前明時候的官窯瓷器幾塊大洋就敢出手,最近一段時間,不少倒騰古玩的商人都發了財,前幾天我還從一人手里收了件宋朝御用青瓷,那上頭的題詞是瘦金體,說不好就是宋徽宗的御筆,不過是真是假還愕找人鑒定一下,若是真跡,芝貴就拿來給干爹把玩把玩。”

  袁克文一聽段芝貴的話,頓時眉頭一挑,說道:“我到認識幾個行家,不若我陪你找他們去,你把那青瓷帶上前幾天我也收了不少好東西,干脆也拿去一勺恰了。”

  身邊的人試圖將話題往古董上引,但是袁世凱卻沒有插嘴,看了眼袁克文,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回身,柱著手杖繼續向前走。

  見他情緒低落,袁克定向袁克文使了個眼色,袁克文遲疑了一下,說道:“父親,昨日項城老家來人,帶來了伯父的信,說他過段日子要來拜見民國大總統,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幫袁氏子侄,請大總統為袁氏祠堂新寫一塊金匾,他們要把這塊金匾一路捧回項城老家,光宗耀祖。”

  袁世凱只是“哦”了一聲,沒有就著這個話題討論下去,袁克定白了袁克文一眼,只好親自上陣,說道:“昨日兒子在火車站送幾位好友離京,偶然聽到一個笑話。若是父親有興趣,兒子就講來,這個笑話就是關于南方那幫“聯合陣線,議員的。”

  袁世凱勉強在臉上擠出絲苦笑。點了點頭,手技往湖邊一棵垂柳一指,隨行衛兵急忙將一張藤椅擺了過去,還撐了一把洋傘。

  待袁世凱在藤椅上落座,袁克定這才將那個議員的笑話講了出來。

  “議員某甲加入了聯合陣線。議員某乙雖是其妻舅,可是卻沒加入聯合陣線,某甲常笑某乙,說他看不清天下大勢,某乙反唇相譏,說某早是投機政治,兩人關系鬧僵。后來某甲當選了國會議員,常將“聯合陣線,掛在嘴上,可是此人懼內。其妻是大富人家的千金,某甲指望著老泰山百年之后也分一份家業,一向對其妻言聽計從,其妻也不懂政治,對他投機聯合陣線一事并不關心,不過某日回娘家省親,聽其兄某乙談起聯合陣線的事,惱怒某甲譏笑某乙,遂返家之后勒令某甲退出聯合陣線,某甲拗不過,又想貪占家業,遂去聯合戰線委員會辦理退盟事宜,不料還沒回家,其府門前就吃了顆炸彈,門上還貼著“叛盟必死,的招貼,某甲嚇個半死,當夜便扔了議員證章,只身逃往租界,連家業也不惦記了,后來某乙的到了某甲的議員證章,遂在那上頭寫了句話:看清大勢乎?逃之夭夭乎?”

  袁世凱仔細聽著袁克定講的故事。等他講究,半天才哼了一聲。

  “這個笑話不好笑!雖說聯合陣線是烏合之眾,可是這烏合之眾還是能派上用場的。這滿清朝廷不就是南方那幫烏合之眾掀翻的?。

  “干爹過謙了。誰不知道,那滿清朝廷是被干爹掀翻的?沒有干爹。北洋新軍早就把那幫革命黨打平了,哪里還輪到他們組建聯合陣線?”

  聽了段芝貴的馬屁,袁世凱依舊沉著臉,哼道:“香巖,你太小看南方那幫人了!尤其是那個趙北。從一開始他就步步謀劃”你跟我,還有咱們北洋這一大票人,都在他面前栽了跟頭!表面看上去咱們北洋很風光,清室是被咱們趕下臺的,好象咱們是共和的功臣一樣,我也當上了臨時大總統,這天下好象是咱們北洋的了,可是實際上呢?

  從一開始,那就是趙北設下的一個套,咱們都被套進去了,雖然我也一直提防著那個趙總司令,可是他就好象明白我要做什么一樣,我會怎么走,他都算到了前頭,每一步都比我走得快。走得遠,我們偏偏還不能另走一條路,只能跟著他的屁股轉悠。那“薪州事變川漢路款虧空案”“聯合陣線”甚至就連洋人國際銀行團的事情,他趙北都敢插上一腳,心機之深、膽量之大,連我都佩服他,若是他在北洋軍里,我敢說,“王龍、段虎、馮狗。三人加一塊都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能忠心為北洋團體利益的話,恐怕我這斤。北洋的位置到了最后是要交給他的!”引特凱突然談起權力交接事場所有人都是愣。段墮”然望著袁世凱,袁克定更是身軀一抖,不過卻沒敢抬頭。

  袁世凱從藤椅上掛著手杖站了起來,提起手杖向那浩淼的湖面一指。

  “說到底,還是咱們北洋心胸太狹小了!咱們北洋里頭的人都在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不肯把頭抬起來看看遠處,看看遠處有什么人跟咱們利益相近,結果北洋只看到了眼前的東西,而那遠處的東西都叫南方的革命黨拿走了。所謂“的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個“道,就是利益,它沒有正邪之分,只有遠近之別,能把遠的道和近的道都收攏到自己手里,這就叫做“得道多助”被別人收去,就叫“失道寡助。這個道理你們明白了么?”

  段芝貴點了點頭,然后猛然醒悟。急忙又搖了搖頭,旁邊的其他人雖不似段芝貴這般茫然,可是心里也都奇怪,不知道袁世凱現在為什么談起這斤,話題。

趙秉鈞倒是領悟了一點袁世凱的用意,見無人說話,有些冷場,于是站出來說道:“大總統這番話。如同醒瑚灌頂,讓人茅塞頓開。南方的革命黨人之所以組建“聯合陣線”就是看見了這個無正無邪的“道”他們空口白牙的許諾了利益,把一幫急著撈錢當官的人給聚集到一起,向著那個虛無飄渺的“道。沖了過去,至于能不能得到這個“道”革命黨人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如何利用這幫政治投機客為自己樓取利益。一言以蔽之,這就是在拿別人給自己當炮灰  “智庵,你的悟性高,但是想事情常常走極端。聯合陣線固然在拿議員做炮灰,可是他們許下的利益那也是實實在在的,雖然暫時摸不著,可是看得見,這個利益就是國會。就是責任內閣!”

  到這里,袁世凱掛著手杖踱了幾步,站在藤椅邊摸著椅背,嘆道:“此次我之所以調集各路大軍大舉南進,除了防患于未然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要把這斤小“道,奪回來!以前我小看了國會,可是前段日子唐紹儀、蔡廷干寫了條陳,讓我對這國會看得更清楚了,這國會就是“道。!不論這斤小“道,是虛是實。是真是假,它都是用來收攏人心的工具,現在聯合陣線“得道多助”我們北洋“失道寡助”這可不行,我們得把這斤,“道,奪回來。所以,我才針鋒相對,派兵做出一副進攻的架勢,逼南方聯合陣線退讓。不過終究是慢了一步,趙北的緩兵之計讓我猶豫了一下,不然的話。不等國會選舉結束,北洋軍就已南進了。咱們就能先聲奪人。”

  其他人不明白趙北的“緩兵之計”是什么,但是趙秉鈞知道,這斤。緩兵之計就是民國正式大總統的選舉。聯合陣線之所以表示不會推舉候選人參加此次正式大總統選舉。就是為了讓袁世凱舉棋不定,推遲北洋主力大舉南下的時間。

  畢竟,現在的北洋軍并沒有十足把握在進攻戰中擊敗南方革命陣營。其它勢力到也罷了,可是共和軍卻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要打共和軍。必須下定決心破釜沉舟。

  實際上,除了宣布不參加此次正式大總統選舉之外,趙北在背后還做了一系列的小動作來迷惑袁世凱。他甚至拍發密電,向袁世凱獅子大開口,要求共同分享國際銀行團的巨額借款,至少是一人一半,如果袁世凱肯給,那么他就解散聯合陣線。

  袁世凱對此拿不定主意,曾向趙秉鈞、阮忠樞等幾名心腹親信咨詢意見,但眾人意見無法統一,結果袁世凱只好先拍回電敷衍趙北。

  沒等眾人最終拿定主意,國會選舉結果就揭曉了,如此一來,袁世凱立刻變得很是被動,在世人看來。此次北洋軍之所以在國會選舉之后大舉南進,是袁世凱不滿意國會選舉結果的緣故,在道義上,北洋集團很吃虧,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輿論偏向聯合陣線的更多,美國報紙更是上躥下跳,指責北洋集團“破壞憲政。”而且美國民間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的支持聯合陣線,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否意味著美國政府已打算拋棄北洋集團,但是卻讓袁世凱很憂慮。

  等北洋方面意識到趙北的緩兵之計,聯合陣線的軍隊已經完成了動員。借著“考核甲種師”的名義,開始向北方地區集結,對于南方的蠢蠢欲動,北洋也不得不有所動作。實際上,此次南北“大演習。”南方的動員要早于北洋,只不過表面上看是北洋軍先行動而已。

南方的行動是防患于未然,北洋的行動也出于同一目的,但是這行動前后的準備工作,卻是天壤之別  等袁世凱結束了總結,站在一邊的段芝貴才小聲說了幾句。

  “干爹,此次北洋軍大舉南下,不能就這么干耗著,耗一日就是一日軍費。依芝貴之見,干脆就借此真機一舉蕩平革命黨,拼著兩敗俱傷,也要消滅共和軍。只要消滅了共和軍,革命黨就沒了主心骨,拉攏分化,挑撥離間,我就不信,那幫革命黨就是鐵板一塊!”

  “香巖,你以為我此次調兵南進,只是為了恐嚇一下那幫革命黨么?他們既然敢挑事,那么我就敢殺雞傲猴。

  袁世凱冷笑,掛著手技走了幾步。提起手杖指著那不遠處的破敗宮殿。冰冷的語氣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此次我之所以制訂“東守西攻,的作戰方案,就是要給趙北和他的共和軍一點顏色看看!不把他打疼了。他就不知道北洋軍有多厲害!此次命馮華甫(馮國璋)督戰鄭州,我就是讓他去打都北的,如果進攻順利,一口氣推到武漢也不是難事!這就看馮華甫能不能靈活指揮了。我就不信,就憑一幫剛網學會摳扳機的會黨、學生、農夫、游民。就能跟我袁家人苦練了十多年的北洋精銳正面對抗!前段時候,趙北嚷嚷著要把漢口建成華中的模范城市,現在,我就派北洋虎賁去漢口瞧瞧,看看是他的模范城市堅固,還是北洋軍的炮火犀利,他敢建我就敢毀!他敢向我叫板,我就讓他見識一下北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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