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領事的會談結束后,趙北順便處理了一下銀行的與那幫應邀前來議事的漢冶萍公司股東舉行了座談,將軍政府改組漢冶萍公司的決心展示給這些實業人士,并就漢冶萍公司擴股的事情征求了一下眾人的意見。
實業家們離開政宣委后,趙北又匆匆趕去新成立的侍從室,與侍從室的幾位秘書見了見面,考了考他們的見識,雖然不能說都是獨擋一面的干才,但至少侍從室的架子是搭起來了,等以后工作走上正軌,一個侍從室,一個督政處,那就是總司令指點江山時手里提著的兩根棍子。
離開侍從室,已是正午,趙北正欲坐那輛福特小轎車趕去基層連隊吃午飯,但車駛過政宣委正門時,卻見門口一個洋人正在與一個副官拉拉扯扯,那洋人手里還提著個酒瓶。
趙北讓蔣方震停了車,派田勁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但沒等田勁夫下車,那名副官已命令幾個士兵將那洋人架了出去,扔在路邊。
“你們…騙人!…你們,是紳士!”
那洋人站在路邊,罵罵咧的叫嚷了幾句,用得卻是正宗蘇南腔的中國話。
田勁夫奔了去,與那站在門口的副官嘀咕幾聲,隨即又匆匆奔邊,小聲對趙北說道:“司令,那洋人就是剛才那個要拜見你的法國船長,叫貝松呂克。剛才咱們離開政宣委的時候,他的酒還沒醒呢,也就沒見他,現在他酒醒了,見不著你面,這不,在耍洋人的威風呢。”
“什么洋人的威風明明是撒酒瘋!”
趙北向那法國船長望了望,說道:“他帶過來,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田勁夫帶著幾個衛過去將那法國船長架到了轎車邊。直到這時。那洋人才發現面前有一輛福特轎車。于是用力地揉著眼睛確認這不是幻覺。
“我一定是喝醉了。這個地方怎么會一輛美國轎車?”法國人嘟噥著。舉起手里那只基本上空了地酒瓶將里頭地最后幾滴酒用舌頭舔了個干凈。
“貝松先生。請問你找共和地總司令有什么事啊?”趙北問道。
法國人扔了空酒瓶。伸出手搭上了擋風玻璃后將右手抬起。豎起一根手指。挪到自己嘴唇前。“噓”了一口說道:“這是個秘密。不能隨便說。除非。你能帶我去見你們地總司令。”
趙北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法國人。見他一身西裝。倒也干凈。如果不仔細看地話是看不清那邊角處地幾處補丁地至于那腳上地皮鞋。也是有些陳舊。
這顯然也是一個落魄地外國冒險家那些外國地窮光蛋一樣。到這個東方國家尋找發財地機會取人生地第一桶金。不過看起來他現在尚未發跡許正是這個原因。才不得不靠酒精麻醉自己。
“我是總司令的高級副官,你跟我講也是一樣,如果說得好,我就帶你去見總司令。”
趙北一本正經的點著頭,一邊的蔣方震強忍住笑,也朝那法國酒鬼打量。
“你是總司令的副官?我不信。”法國人搖著頭。“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趙北拍了拍轎車的車門,說道:“這輛美國小汽車就是最好的證明,現在能夠坐得上這種小汽車的人,全中國也沒有幾個。
如果我不是總司令的高級副官的話,怎么可能有資格坐這種汽車呢?”
法國人又搖著頭,說道:“除非你給我買一瓶白蘭地,或者正宗的蘇格蘭威士忌,那樣才能證明你的身份是總司令的高級副官。”
“田勁夫,去政宣委招待室看看,有沒有洋酒,拿一瓶給他。秀豪,你把車停在路邊,咱們去茶館里坐坐。”
趙北走下轎車,向衛隊長下達了命令,帶領幾個衛兵走進路邊一間茶館,那法國人也跟著走了過去。
進了茶館,衛兵們立即清理出一個角落,警戒線也布置妥當,那茶館掌柜明白是來了貴客,于是親自上前伺候。
點了幾杯茶,又點了幾碟點心,趙北吩咐那法國人在身邊落座,對方倒也沒有客氣,坐下之后就拿起點心往嘴里塞,卻也不知道品不品得出味道。
蔣方震與田勁夫一前一后走進茶館,田勁夫手里還提著兩瓶洋酒,走到茶桌邊,將那酒瓶往法國人面前一篤。
“喝哪瓶酒?這瓶是英國的威士忌,這瓶是俄國的伏特加,都是招待貴客的,算便宜你這法國酒鬼了。”
“俄國酒?那是給野人喝的。”
法國人將碟子里最后一塊糕點塞進嘴里,伸手推開伏特加,順手拎起威士忌酒瓶,麻利的用牙齒將瓶塞啃了下去,一口氣灌了小半瓶,然后長噓口氣,指著酒瓶說道:“你們上當了!這是日本人制造的假酒,用酒精和香料勾兌的假威士忌。如果請我做你們的后勤顧問的話,你們絕對不會上日本人的當!”
趙北微笑著說道:“喝酒我不行,后勤你不行,咱們軍隊的后勤軍官可不是酒鬼。貝松先生,如果你想見我們總司令,就是為了推薦自己做后勤處長的話,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去經營你的駁船生意吧。”
見趙北站起身就要走,法國人一把抓住桌子站了起來,瞪著身邊的人,說道:“我要見你們的總司令,不是跟他談論威士忌,也不是談論白蘭地,而是想把一種秘密武器交給他,有了這種武器,你們的軍隊就能擁有更強的火力,打更多的勝仗!只有我們法國人才是武器專家,無煙火藥是我們法國人發明的,炮彈里的猛炸藥也是我們法國人第一個裝進去的!對于我設計的這件秘密武器,我很有信心,它肯定會改變你們對武器的看法!”
“哦?你會設計武器?還是秘密武器?拿出來瞧瞧。如果真是什么有效的武器,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推薦給總司令。”
趙北走回,那法國人也坐了回去灌了幾口酒,這才將手探進西裝口袋,摸出一張紙,不過沒有立即展開,而是向左右張望了幾眼,然后才將 到趙北手里。
趙北將紙展開,站在一邊的蔣方震和田勁夫也湊了過去紙上張望,好奇這件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玩意。
“這不是手槍么。”田勁夫看了趙北一眼。“司令,這倒跟你當初畫得那把手槍的樣子有點像。”
蔣方震沒有說話只是以憐憫的眼神看了那法國人一眼。
但趙北卻沒有急著下結論,因為這張手槍設計草圖畫得很仔細,結構一覽無余而且從彈匣來看,這把手槍應該不是普通的手槍。
“這不是普通的槍!”
法國人的話證明了趙北看法。
“這把手槍可連續自動射擊!它的彈匣可以裝填二十顆子彈!一眨眼就能打完這些子彈。噠噠…噠噠…如果用來裝備軍隊,將是近戰的最好武器!猛烈的火力可以打得敵人抬不起頭來!”
“不就是自動手槍么,從半自動手槍改的長了彈匣。火力是猛,可惜射擊距離太近,而且毫無準確性可言,華而不實,給土匪用合適,軍隊可用不著。”
趙北淡淡一笑將那張草圖還給了法國人。這年頭渾水摸魚的人不少,華人、洋人都有當年北洋水師就上過這樣的當,當時兩個美國騙子忽悠說他們有辦法將軍艦隱形果還真有人上了當。
顯然,這個法國人也想向那兩位美國前輩學習只不過他好象挑錯了時候,也挑錯了對象。
“不!這手槍很有用,至少可裝備總司令的衛隊!”法國嚷嚷起來。“我只賣你們五千英!這個價錢很公道!”
“騙子!”田勁夫倒是毫不客氣的給了這個法國人一個評價。
“不!我是一個冒險家,我已在這個國家冒險了差不多十年。”法國人糾正道。
“如果你真想為共和軍工作的話…我可以推薦你一個位置。”
趙北本來打算踹這個酒鬼一腳,但是猛然想起一事,于是又不急著走了,在桌邊坐了下來,目光在那有些歇斯底里的法國冒險家臉上逡巡了片刻。
法國人趕緊坐下,將草圖收起,又提起酒瓶灌了幾口酒,說道:“我可以做兵工廠的經理,監督兵工廠生產。知道么?你們中國的軍隊之所以無法擊敗外國的軍隊,就是因為你們的兵工廠制造的武器太差,你們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外國經理監督工廠。當年,我曾在奧斯曼帝國做過兵工廠總監,而且,阿比西尼亞王國的第一座兵工廠也是在我的指導下建設起來的,對于兵工廠的工作,我經驗豐富。我知道,你們正打算跟日本人打仗,離不開先進的武器。”
“行了行了。你別吹牛了,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空口無憑’,反正嘴巴是你自己的,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另外,跟不跟日本人打仗也不關你的事。”
趙北向這個酒鬼搖了搖頭,說道:“兵工廠,我們有自己的人才,不需要你來插手,我介紹給你的這個工作,實際上是關于商業的。”
“商業?我對商業很熟悉,在遠東地區經營商業許多年,經驗豐富,而且朋友很多,法國人、英國人、日本人、俄國人,甚至是美國人和德國人,我的路子很廣,而且我的要求也不高,年金五千英鎊,另外,再給我一輛美國轎車。”
到這里,這個法國人抬頭向茶館外頭望去,看著那輛美國造的福特轎車又灌了口酒。
“你當我們革命軍人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滿清官吏么?”
對于法國人的貪婪,趙北很有些不以為然,不過這個人的應變能力倒是很不錯,這也正合總司令的意圖。
“年金給你一千英鎊,半年一結,每個月再另外給你五英鎊買酒喝。另外,每年可以視經營情況給你年終獎,具體數額由我方確定。這個條件已很優厚,你想好了,干還是不干?”
法國人提著酒瓶愣了一下,又灌了幾口酒后才點了點頭。
“請問是什么工作?”
“一家貿易公司的經理。
當然,你只是一個掛名的經理,真正的經營管理由中國人負責,你只是一塊招牌。”
法國人轉著眼珠子,恍然大悟。
“你們真狡猾。好吧,這個貿易公司是經營什么的?”
“具體的還是等你酒醒了再說吧,而且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趙北站起身,向法國人指了指,對田勁夫說道:“你馬上派兩個人帶他去招待所,安排住下,等他酒醒了之后,叫石人跟他聯系。”
完,與蔣方震離開了茶館,上了轎車。
蔣方震啟動汽車的時候問了一句:“振華,你看中這個洋人,是否是為了上海那家商貿公司的事情?”
“正是。用洋人做明面上的老板,實權還是控制在咱們手里。不過現在,這家公司不必設在上海了,可以就近設在漢口外國租界里,上海那邊個分公司就行了。”
“為何看中了這個酒鬼?”
“酒鬼不酒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個法國人,而且中國話說得很不錯。”
“法國人?現在美國和德國已經和咱們恢復了正常貿易,那皮包公司似乎用不著了吧?進口兵工原料現在很容易啊。”
“那只是其一,這個商貿公司還有別的用途,以后你就知道了。”
趙北略微解釋一番,沒往深處講,這時田勁夫從茶館走來,手里還拎著那瓶俄國的伏特加酒,在汽車后排坐下。
“司令,咱們這就去部隊吃飯?這瓶洋酒正好下菜,司令有段日子沒沾酒了吧。”田勁夫舉起伏特加酒瓶晃了晃。
“今天不去部隊吃飯了,咱們去漢陽兵工廠吃食堂。法國人的那把自動手槍雖然不實用,不過卻讓我想起件事,咱們去看看劉督辦他們鼓搗的那把槍進展如何,順便再看看那門新炮,前幾天他就告訴我已進入收尾階段,現在可能已經鼓搗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