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陳其美這幫人不是來刺殺總司令的,他們對總司來不及,哪里敢來刺殺?
其實,他們是來當說客的,目的和楊度一樣,不過,他們顯然不是在為袁世凱服務,而是黃興派他們來的。
現在南方革命如火如荼,北方袁世凱又在逼宮,清廷實際上已經走到了絕路,剩下的只有兩條道路,一條是被革命推翻,另一條是自己主動退位讓國,如此看來,清朝的滅亡已近在眼前,現在是該好好探討一下未來的共和政府組織辦法了,尤其是憲法的制定,這是立國之本,不可不慎重。
現在南方革命諸派中,最有實力的就是共和軍,在制定憲法的問題上共和軍最有發言權,要想制定出符合革命派要求的憲法,離不開共和軍的支持。
這正是陳其美和汪兆銘此行的主要任務,本來黃興是打算親自跑一趟的,但被眾人勸說留下主持東南軍事,于是陳其美和汪兆銘就被派了過來,至于陳璧君,根本就是跟著汪兆銘跑過來游玩的。
幾人離開福建后,轉道上海,在那里登上一艘英商客船,到了漢口租界下船,正好趕上楊度和阮忠樞上船東行,他們是回上海參加南北和談會議的,這阮忠樞倒還罷了,與同盟會素無瓜葛,可楊度在日本留過學,認識汪兆銘和陳其美,就連黃興也是他介紹給孫先生認識的,可以說,同盟會的成立也有他楊皙子的貢獻,楊度知道這兩人都是同盟會地干部,于是主動上前套近乎,這一套就把兩人此行的目的給套了個大概,楊度和阮忠樞頓時急了,同盟會這擺明了是要挖袁世凱的墻腳嘛,兩人一合計,阮忠樞仍按原計劃乘船東進,楊度則留下,和陳其美等人一同去拜見趙北,共同“商討”未來的共和政府組織辦法。
幾人先跑到議院,沒找著趙北,向黎元洪一打聽,這才知道總司令今日要宴請熊成基,于是趕緊跑去怡然堂,站在黃鶴磯邊恭候。
得知幾人來的目的,趙北放下心來,和陳其美握了握手,笑道:“你真叫陳其美?怎么和我地一位舊相識同名?剛才失禮了,見諒見諒。”
陳其美一頭霧水,汪兆銘也被總司令剛才的舉動弄糊涂了,一時竟是訥訥無語。
倒是陳璧君“咯咯”一笑,說道:“總司令真會開玩笑。若你真有一位舊相識也叫‘陳其美’,不如拉來叫我們瞧瞧,若是脾氣還不錯的話,與英士大哥換帖子拜把子總是可以地。”
聽了這話。陳其美和汪兆銘這才回過神來。于是跟著笑了笑。但說句實話。兩人確實不怎么相信總司令有一位舊相識也叫陳其美。只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剛才總司令為何會短暫走神。
“呵呵。你們來之前也不拍個電報。我也好派人到碼頭去迎接你們么。好歹咱們都是革命同志。一條戰壕里地。雖然分屬不同地組織。可是這反清地目標是完全一致地。而且對于國體問題。我們也很有共同語言。”
趙北打著哈哈。揣摩著對方到武漢來地真實目地。
現在南方革命形勢發展得不錯。湖北是共和軍控制。河南有奮進會整合豫西、豫南地革命力量。湖南也已成為共進會地根據地。江西有共和軍支持地閻錫山、李烈鈞武裝。如果再加上浙江地光復會力量和福建地同盟會力量。那么可以說南方地半壁江山已落入革命者掌握。如果能夠把這些革命勢力統一起來地話。這就是一支相當強大地力量。足以與北方地北洋集團分庭抗禮。
但是想完成這個勢力地整合卻不是一件容易地事。先不說光復會與同盟會地。便是湖南地共進會與湖北地共和軍之間也存在域。所以說。如果陳、汪等人到武漢來是想把這些革命力量整合到一起地話。同盟會未免有些得隴望蜀了。
正琢磨著如何試探時。一邊地楊度卻替總司令解了惑。
楊度說道:“總司令,他們幾位來的目地很簡單,是叫你支持同盟會,支持他們的議會制和責任內閣制,支持他們同盟會掌握國家權力。前幾日你可當著度地面說過,你是支持袁公做總統的,通電也發過,天下人都知道你擁戴袁公。”
趙北笑著說道:“皙子,你不必如此緊張,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我既然說過要支持袁項城做共和大統領,就絕不會食言,不然,以后靠什么取信于人?而且,當著你和阮忠樞的面,我明確表示支持總統制,我在議院的演說你或許還不知道,其實在我看來,中國積弱已久,歐洲的那一套不能生搬硬套到中國,中國還是應該由強人來主導,軍政、訓政、憲政,這三步就是中國的道路,現在軍政尚未結束,自然還談不上憲政,憲法當然要確立,但必須考慮到國情。皙子,你回去告訴袁項城,只要清室一退位,他就是共和中華的第一任大總統了。”
楊度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雖然他一直主張君主立憲,但由于得不到趙北的支持,南方革命派也不理會,再加上袁世凱本來就不打算讓清室繼續霸占著龍椅,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主張學習美國,實行完全的總統制,由袁世凱掌控國家的大政。
但同盟會卻不這樣看,他們主張學習法國,實行議會制和完全責任內閣制,總統只是一個擺設,實際權力應該掌握在內閣手里,內閣的各級主官由國會任免。
聽了總司令的話,陳其美等人的臉色難看起來,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陳其美說道:“總司令明鑒,袁世凱乃是滿清舊臣,滿腦子舊觀念,這種人若是掌握大權,恐非國家之福。”
楊度反駁道:“英士,你太年輕,有些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的。袁公主持新政不過短短數年,政績已是人所共睹,中國積弱太久,方方面面的事情牽絆太多,你當改良就那么簡單么?換了你去,換了你們同盟會的孫先生去,恐怕做得還不如袁公。”
陳其美嗤道:“皙子,我們干地是革命,不是改良,改良,救不了這個國家!縱然這個國家需要一個強人來主導,也絕不應該是袁世凱那樣的偽君子!當年,若非是他出賣維新派,中國何至落到如今地步?”
“你們被康有為和梁啟超騙了!他們編的那《戌戌政變記根本就是一面之辭!當年維新派的那一套,太過激進,根本就行不通的。再說,袁公若是反對維新,又怎會主持新政?”楊度忿忿道。
趙北暗嘆一聲,這個楊度確實是太過迂腐了,袁世 么人?他是個政客!政客,就是以自己利益為唯一目他出賣維新派是為了一己私利,前幾年主持新政,還是為了一己私利,同樣的,另一個時空位面地“洪憲帝制”也是為了他袁氏一族的私利。當然,這些事情或許只有穿越者看得最清楚,在歷史上,袁世凱在稱帝之前確實也著實迷惑了一大批人。
“我是什么?政客?軍閥?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趙北在心里問自己。為了實現他的理想,他已玩弄了不少手腕,雖然有個大義地名分擋在面前,可是,這能改變什么?對于世人來說,他不也正在向政客、軍閥那一邊滑去么?
穿越者可以看清歷史發展的方向,可這也注定了他必然是孤獨的。
英雄寂寞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從陳其美的話來看,現在同盟會對袁世凱的看法與歷史上有很大不同,這或許正是趙北干預歷史進程的結果,或許在同盟會看來,袁世凱的反清并非是出自本心,而是被他趙振華地那封“迥電”給逼的,袁世凱是逼上梁山,所以,沒必要再給他更多好處,一個虛位總統已經足夠了。
當然,在另一個位面的歷史上,同盟會也不愿意把全部權力交到袁世凱手里,所以同盟會才會被宋教仁改組成國民黨,用擴大議員人數的辦法在國會中占據主動,通過控制國會來約束袁世凱的行動,正因如此,史學界通常認為宋教仁的遇刺身亡與袁世凱有密切關系,因為袁世凱從中得到的好處最多,隨著宋的去世,國會里地反袁勢力迅速煙消云散,袁世凱不僅掌握了內閣,還控制了國會,真正做到了大權獨攬。
現在看來,同盟會依舊不愿意將全部權力交給袁世凱,不過他們現在采取的辦法似乎是拉攏南方實力派,直接在立憲問題上給袁世凱下絆子,用責任內閣將總統的權力限制住。
不過這只是同盟會的打算,總司令另有謀劃。
就在趙北走神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地汪兆銘說話了,他拉了拉陳其美的衣角,說道:“英士,總司令說得沒錯,咱們中國是需要一位強人來主導,咱們同盟會派別眾多,人心不齊,有時候為了一件小事可以爭論幾天,沒有戰斗力啊。袁世凱手握重兵,威望又高,放眼天下,中國第一強人非他莫屬。當年美國開國總統華盛頓一開始不也是大權在握嗎?可是后來不也放棄了權位回鄉伺候莊稼去了?焉知袁世凱成不了世界第二華盛頓、中華第一華盛頓?”
“他成不了華盛頓!”陳其美不屑地哼道。“他最多,能成拿破侖,還是滑鐵盧的拿破侖!”
“撲哧”,陳璧君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北和熊成基等人也不禁莞爾,這個比喻很貼切,但只有趙北知道,這絕不僅僅只是比喻,袁世凱確實成不了華盛頓,甚至也成不了拿破侖,這不僅是歷史已經證明了地,更重要的是,現在他趙北穿越過來了,這“中華第一拿破侖”或“中華第一華盛頓”地頭銜無論如何也不能戴到別人頭上去!
“所以說國情決定一切。華盛頓之所以出現在美國,拿破侖之所以出現在法國,都是由這兩國的國情決定的,法國不可能出現華盛頓,美國也可能出現拿破侖,這與道德和素質無關,只與國情有關。
趙北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做了總結,這幾話看上去像繞口令的話一說,眾人便是一陣沉默。
“那么中國呢?中國會出現華盛頓還是拿破侖?”楊度自言自語道,像是在問他自己,也像是在問別人,但沒人回答。
“可能是拿破侖吧。”趙北在心里回答。
不過他到底是沒有說出來,所以這話題自然而然的轉移了。
“振華,這位陳英士先生說得不錯,袁世凱確實是指望不上的。”熊成基拍了拍趙北的肩膀,打斷了他“世界第二拿破侖”的美夢。
“這位是?”楊度看了眼熊成基,雖然熊成基這兩天暴光率很高,但并沒有引起楊度的興趣。
“他就是安慶首義功臣,熊成基熊大都督,字味根。”趙北說道。雖然他才是安慶破城第一功臣,但現在光復會和同盟會在拼命宣揚的卻是熊成基,至于趙北,似乎已經被有意無意的遺忘了,如果不是共和軍聲勢浩大,并在實際上起著革命頂梁柱的作用的話,恐怕趙北已經被人踢到一邊去了。
這讓趙北有些受傷,好歹他也是光復會干部啊,介紹人還是熊成基呢。
這就是革命,既是革舊勢力的命,有時候也不得不革一下同志的命,以便實現自己的理想,革命者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理想,只不過,最后能夠實現理想的人只有一個,那個勝利者的獎賞就是整個天下。
現在的問題在于,趙北不是同盟會員,自然不會被同盟會高看一眼,而光復會卻又山頭林立,自從并入同盟會后,不少有威望的光復會員都加入了同盟會,光復會后來之所以得以重建,只是因為同盟會在領導權問題上發生分裂,一部分反對孫文的人由于相同的目的走到一起,這才重組了光復會,但是重組后的光復會缺少一個真正有能力統率會員的領袖,陶成章威望不足,章太炎過于張揚,會中與他們資歷相差不遠的人不少,兩人都不能很好的整合光復會里的那些山頭。
若論革命功績,趙北倒是有資格在光復會立起自己的山頭,可他并不想過早的卷入這種內部斗爭,而且也沒有信心壓服那些老資格的會員。
所以啊,還是把注意力放在軍隊里比較明智,實力決定一切。
“熊成基?沒聽說過。”楊度的話倒是讓總司令那顆受傷的心得到了一點安慰。
“只聽說安慶新軍嘩變的時候,若沒趙總司令的那顆大炸彈,此次‘戊申革命’或許根本就挑不起來。”
光復會和同盟會在努力宣揚熊成基事跡的時候,趙北也沒閑著,利用時政宣講隊,將自己的光輝事跡也傳播到每一個角落,現在,不僅湖北、湖南知道了他那顆“威力巨大之炸彈”的關鍵作用,就連遠在河南、江西的百姓也都在傳誦著“趙振華孤膽破堅城”的英雄事跡,除此之外,在袁世凱“反正”上趙振華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容置的,連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都在說“一封通電定乾坤”的故事,說得就是趙北的那封“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