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同盟會在東京忙著為趙北擦屁股的時候,九江反英通電的始作俑者卻正在金雞坡要塞視察。
“轟!轟!”
兩聲沉悶的炮響,空氣猛的一震,兩顆210毫米炮彈被拋上半空,劃了個優美的曲線之后落了下去,砸在長江之上,濺起的浪花高達兩丈。
“還算不錯,如果是開花彈的話,想必威力更強些。”趙北放下望遠鏡,由衷的贊嘆道。
“可惜是老式架退炮,射擊速度太慢,而且只有六尊大炮,其它的就是小炮了。”吳振漢說道。
“知足吧,好歹也是要塞炮。”
趙北與參謀們走進炮位,來到一尊克虜伯要塞炮前,伸出手摸了摸發熱的炮管,向那上面的銘文看了一眼。
“1888年式,跟咱們的歲數差不多。”趙北向參謀們說道。
眾人相視一笑,圍著大炮指手畫腳,他們多半都沒見過口徑如此大的巨炮,正是靠著這些巨炮,金雞坡要塞才能成為長江中游的咽喉要地,與下游的馬當要塞、江陰要塞合稱“長江鎖匙”。
“不知是否參加過甲午戰爭?”撫著炮身,趙北神弛萬里。
“報告!六門大炮已復位完畢,是否繼續射擊,請總司令下令!”一名軍官跑了過來,立正敬禮。
“你是要塞炮營的管帶吧。”趙北一時想不起此人名字。
“職部沈尚濂!現為金雞坡要塞司令!”那軍官大聲說道,也是提醒趙北,自己現在也升官了。
“你能率部起義,我很欣慰。聽吳振漢說,你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趙北點了點頭。這沈尚濂原是清軍要塞機關炮營管帶,吳振漢的第一梯隊發動攻擊之后不久,他就率部起義,襲戰炮臺,調轉炮口轟擊九江清軍營壘,不然的話,九江城也不會那么快豎白旗。
“報告總司令!職部是第二批留日士官生,學得是炮科。”沈尚濂說道。
“哦?你也是第二期?那么說來,你和藍天蔚是同學?”趙北頗感驚訝。
“是!”
“那你是不是同盟會的?”
“不是。”
“不是?不要緊,只要參加革命,就是革命同志。”趙北笑著說道,走到一顆炮彈前,指著半人高的炮彈問道:“這炮彈多重?”
沈尚濂說道:“開花彈每顆重280磅,發射藥包90磅,實心彈重…”
話未說完,卻聽一名士兵喊道:“又來了!又來了!韃子的炮艦又過來了!”
幾人急忙走出炮位,舉起望遠鏡,向長江下游眺望,卻見幾縷黑煙由遠及近而來,黑煙中黃龍旗迎風招展,正是清軍的兩艘小炮艦。
自從九江易幟,清軍炮艦就不時從下游跑來騷擾,如果不是金雞坡要塞,恐怕清軍炮艦的炮彈已經落進了九江城,要塞的大炮雖只有六門,但口徑大、射程遠,不是清軍那些小炮艦可以抗衡的,往往轟上幾炮,就將它們嚇走了。
趙北抬起戴著羊皮手套的右手,指著那兩艘炮艦,說道:“集中火力,用實心彈來一個齊射,殺一殺它們的威風。”
“是!”沈尚濂急忙跑去喊口令。
要塞炮兵麻利的裝填炮彈、調整方位和角度,隨著一聲哨響,六門克虜伯巨炮轟然作響,大地為之一抖,六顆炮彈飛了過去,將那兩艘小炮艦夾在巨大的浪花之中,嚇得它們急忙轉舵,又朝下游跑去。
見那幾縷黑煙漸漸遠去,參謀們都松了口氣,炮兵們更是歡呼起來。
趙北卻依舊皺著眉頭,對吳振漢說道:“清軍能分兵襲擾九江城,看來他們在安慶的壓力變小了。不知道熊都督他們怎么樣了?”
“安慶沒有炮臺,如果清軍用炮艦轟擊,支撐不了幾天的。”吳振漢頗有同感。
“希望熊都督能夠靈活應對,不要死守孤城,實在不行,就向北打,襲占廬州,或者到山區去。”趙北扭過頭,看了看炮位。“幸虧清軍炮艦的大炮射程沒咱們遠,不然,咱們九江也守不住。”
“現在是枯水期,清軍大艦進不來,小艦的炮太小,射程比不過要塞炮。”吳振漢說道。
“不能太樂觀,這六門要塞炮射擊速度太慢,如果敵艦一窩蜂的沖上來,也是擋不住的,如果安慶失守,清軍集中兵力攻擊九江,對我軍西征還是很有威脅的。”說到這里,趙北抬頭望了望長江。
“長江枯水期要到開春時才會結束,在這之前,我們至少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進攻武漢。現在我們手里已有數千條大小帆船,可保證運送軍隊和輜重。百山,咱們繳獲的那艘炮艦修理得怎么樣了?”
那艘炮艦原是清軍的“楚觀”號,本來是奉命由武漢開往安慶增援清軍作戰的,九江光復當晚深夜,這艘炮艦到九江碼頭停靠,打算加煤,正好叫接管碼頭的起義部隊碰見,于是就連船帶人做了起義軍的戰利品。當時炮艦管帶曾試圖率艦逃跑,但剛砍斷錨鏈,起義部隊的大炮就擊中了船尾,將舵機打壞,這才沒跑成,這兩日來,這艘炮艦一直停靠在碼頭上修理。通過對艦上水兵和軍官的審問,起義軍也搞清楚了上游清軍水師的實力。
“楚觀”號是九江上游最后的一艘大型內河炮艦,如果現在進軍湖北,革命軍將不會遭到來自上游艦隊的阻擊,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下游那些聚攻安慶的炮艦。
除了正規炮艦之外,起義部隊還繳獲了一艘渡輪,那是一艘很小的明輪船,木殼,一臺臥式蒸汽機驅動,原是道臺老爺的游船,船上還養了班京劇戲班,起義部隊把戲班編入宣傳隊,又將野戰炮架上游船,將其改裝成了一艘小炮艦,命名為“共和號”,如此一來,起義軍就擁有兩艘炮艦了,雖然寒磣點,但總好過帆船。
吳振漢說道:“差不多修好了,但駕船的人少點,得補充些水兵。”船是繳獲了,但船上的那些清軍水兵并非人人都樂于參加革命,一來是他們有所顧慮,二來是水兵軍餉一向豐厚,似乎用不著為了那點光復餉把命押上,所以,全船八十名官兵,愿意參加革命的只有四十多人,剩下的“滿清走狗”也都被打發到苦役隊去了。
趙北考慮片刻,向站在身后的衛隊長田勁夫說道:“義仁,你這就挑選一個排的可靠部下,組成護艦憲兵隊,登船充當水兵,必須保證將‘楚觀號’完全掌握在我們手里。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明白!就是看住那艘炮艦,免得艦上的水兵反水。”田勁夫說道。
“明白就好。”趙北拍了拍這名衛隊長的肩膀,小聲說道:“不過,下次記住,別再這么大聲。”
參謀長藍天蔚帶著幾個人匆匆跑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封信。
“總司令,安慶方面派人過來和咱們聯絡了!這是熊都督的信。”藍天蔚將那封信交給趙北,指了指身后那幾個人。“他們是熊都督派來的信使,是坐洋船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