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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黃金的終焉(二十二)

  整個人生、意志、信念、力量、生命全部凝縮于一擊之中。

  那一擊銳利、耀眼且凄慘。

  傾盡所有于乾坤一擲,很多人會視之為豪邁勇敢,可換個角度,也可以解釋為人生價值只有這種一次性消耗品的程度而已。

  愚蠢的家伙,小氣的男人,偏執的笨蛋。

  如果此戰過后還有文明存在,還能有人評價和記錄這場戰役,不管他持有什么樣的立場都會給卡斯帕爾下類似的評價吧。

  將自己積累的人生、努力、名譽、地位、關系、未來全部棄如敝履,只為換取一次私斗的機會——這樣的行為對人文主義者和者來講都是無法接受的,前者反感輕視生命的行為,后者厭惡無視組織紀律的舉動。

  會有那種見解也是沒辦法,畢竟要是卡斯帕爾的行為成了主流,這個世界才真的離完蛋不遠了。

  舍棄原本的自己,化為最適合與羅蘭戰斗的形態。

  身在戰場,身為宿敵,或許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若為戰斗而生,理當只為戰斗而存在。

  若要戰勝宿敵,理當只專注戰斗而不知其它。

  所謂斗爭就是這個樣子。

  不打倒對方就無法證明自己。

  為了這個目的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作踐自己。

  沒錯。

  舊查理曼王國是如此。

  教會是如此。

  帝國是如此。

  卡斯帕爾亦是如此。

  想要和羅蘭戰斗,想要贏過他哪怕一次。

  如果不這樣做就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前進,不知該如何邁出第一步。

  所以——

  “…這不就和小孩子打架沒兩樣嗎?”

  卡斯帕爾苦笑著,低頭看了看被貫穿的胸口。

  化身為最強兇刃,絕不可能被傷害的身體被勇者之劍貫穿。

  “腦量子波感應力場提升至極限,看準時機刺出,用我沖過來的慣性增強刺擊的威力,突破存在稀釋的防護后一口氣注入鏡像物質,從內部破壞…干得漂亮。”

  “你也不差,把我的底牌都給逼出來了。”

  握劍的手顫抖不已。

  稀釋自身存在固然是瘋狂之舉,以血肉之軀嘗試無中生有,將能量轉化為鏡像物質同樣不遑多讓。

  想要獲得力量,想要超越人類的極限踏足神的領域,獲得能在最終決戰中翻轉局勢的王牌,必然要支付相應的代價——這和卡斯帕爾一模一樣。

  “揮霍生命,揮霍人生,只為獲取力量贏得勝利,最終被更強的力量擊敗——這還真是相襯的結局啊。”

  自腳底開始,卡斯帕爾的身體一點點崩落、消失。

  耗盡能力或戰敗后從世界上徹底消失,這是獲得能力的代價,也是“不可視魔狼”的宿命。

  “稀釋存在能力”注定是應該消失于歷史長河中的失敗產物,不管是因為血脈斷絕而消失,還是由于與其它種族通婚稀釋血脈而失去,注定要淡出人們的視野。靠旁門左道硬生生喚醒的異能在大放異彩之后和宿主一同消失,正如于短暫的片刻內綻放全部美麗后凋零的花朵一般。

  “真是的…贏你一次怎么就這么難呢?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什么就是贏不了呢”

  平靜的苦笑透著些許無奈。

  卡斯帕爾曾經以為舍棄內心就會換來寧靜,曾經堅信只要戰斗到底就能實現人生意義。

  戰勝羅蘭——只要實現這個目標,他的人生就不再空虛。

  但到頭來,他也沒能成為自己曾期望的存在。

  不惜作踐自己也要實現目標,不管是贏是輸都會迎來消失的結局——都做到了這份上,迎來終焉之時,在他心中的既不是戰斗到底的驕傲,也不是最后還是與勝利失之交臂的無盡悔恨遺憾。

  此刻,卡斯帕爾心中的走馬燈畫面是幼時與羅蘭在一起的生活。那段短暫、充實的時間里發生的一幕幕仿佛就像是剛剛發生過一般鮮活、清晰。

  在旁人看來,或許那是無聊至極又毫無意義的時光吧。

  但只有那段日子,他才能將不安和恐懼拋諸腦后,只有在那時候,他才能忘記這個世界的冰冷無情,忘記眾生丑陋到無可救藥,忘記自己也是這世界的一部分,丑陋眾生的一員。

  在羅蘭出走之后,他試著用對皇帝的崇拜和戰斗來填補內心的空缺,但那份焦躁和空虛始終揮之不去,他一度試圖弄明白這份情感到底是什么,可始終摸不著頭緒。

  如今,他終于明白那份空虛的真面目了。

  不是不在乎未來,也不是沒有期望之物。

  只是…害怕,害怕因為期望和渴求再次伸出手,到頭來依舊迎來一無所有的結局。

  明明心里早已沒了展望未來的動力,所謂戰斗到底的驕傲也不過是掩蓋內心膽怯的偽裝,也從未想過要通過戰勝羅蘭獲得什么樣的未來。到頭來卻為此舍棄了一切。

  真是凄慘、滑稽又無聊。

  “拜…托…”

  崩潰湮滅現象已經蔓延到了胸口,擠盡最后一點力氣,卡斯帕爾在羅蘭耳邊留下存在于世間的最后證明。

  “絕不要…變成我這個…鬼樣子…”

  等不到摯友的回應,“不可視魔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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