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17.大紅龍(十三)

  暴怒之下的七宗罪最終形態會很快結束戰斗。

  沒人懷疑這個結論。

  從結果來說也確實如此。

  只是這個結果是以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期的形式完成的。

  毀滅的白光止步于巨龍口中,逐漸暗淡,最終消失。猙獰的表情逐漸僵硬,最終變成了驚訝和憤怒。

  “有沒有人教過你,組織不是你的父母,對越線的熊孩子,組織可沒有管教的閑情逸致。”

  能派上用場的是工具,派不上用場的是垃圾,必須立即處理。

  無視命令和規章條例,且在實際上背叛皇帝的沃爾格雷沃如今連工具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必須盡快處理掉的垃圾。

  “背叛者死于背后一刀——這種古典結局還真是與你相襯吶,傲慢的沃爾格雷沃。”

  沾滿鮮血的手抽了出來,攥在掌心里的七粒圓球在陽光下釋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為什么…”

  七個龍頭抽搐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瞥向背后,一旁的羅蘭和馬賽也露出了驚詫的視線。

  “你怎么會知道…維多利亞!!”

  充滿不甘和怨毒的咆哮撼動大氣,天地亦為之變色的怒吼聲中,身著親衛隊將校的女性露出一絲冷笑。

  “知道什么你會在什么時間叛亂,什么時候下手最好還是你自以為沒人知道的要害——核——會被一次全部被找到取出來”

  親衛隊的雙壁之一,紅龍維克多利亞半是嘲弄,半是憐憫地說到:

  “你真的以為有什么事情能瞞住自己的造物主嗎還是說,你真以為‘自由意志’這種東西真的存在,你的所有舉動都是基于自己的意志”

  任何時候都不存在絕對的自由意志,人們總是被各種各樣的情報和狀況所左右,獨立于社會,不被群體的潮流所擺弄的意見是不存在的。不過要說不存在自由意志就未免太過了,不管判斷和選擇的過程受到了多少和什么樣的外界影響,是基于理性還是感性,最后做選擇的都是個體自己。

  相對的自由意志——這才是最精準的描述。

  可沃爾格雷沃和七宗罪連這種相對的自由意志都不存在,他們只是工具,植入容器里的不過是虛假的生命和高度模仿的程序。

  哪怕是李林,也不可能憑空創造出完整的人格。

  人格是在個體的固有時間軸上形成的,因為是流動的不確定變量,所以無法進行客觀的數值化,李林亦無法將這種流動模式的整體人格數值化,更不要說從零開始構建一個完整的人格。是故,注入七宗罪的,是借由分析組成類似的人格,充其量只是模擬人格,并非真正的。

  “你自己不也早就察覺了嗎不管怎么做,做什么,所能感覺到的波動都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之后就又恢復到空空蕩蕩的虛無。那是當然的,通過程序制造出來的波動,怎么可能填滿虛假的幻影。”

  “…我們只是幻影嗎那么…你又是什么呢母神的耳目”

  七首巨龍露出一抹凄慘的笑容,龐大的軀體輪廓正在一點點崩潰。

  “歷史的監視者,神之眼,永生之鳥,不死者之王…你到底換過多少名字活了多少時間見證了多少神意代行者的末路”

  沃爾格雷沃知道母神除了利用教會和神意代行者來執行各種計劃,還有監視執行情況和執行者是否忠誠的“監視者”存在。但“監視者”的數量、履歷、行動數量和成果等等的一切信息皆為不詳。其隱秘程度就連擁有千年歷史,掌握無數密辛的教會都不得而知。提到“監視者”的只言片語中有些將其說成是成員人數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但是在哪一時刻擴大,抑或是縮小到了什么規模也是不明。其真實面貌,乃至其到底是否存在只有已經不復存在的舊吉爾曼尼亞王國最高層才知道。不,豈止如此,就算當時的歷代精靈王族之中,是否存在掌握真實情況的成員也值得懷疑。

  傳聞中,“監視者”從陰影中跑到另一片陰影中——永遠活躍在死角,處理著無法放上臺面的骯臟工作。其活動周期貫穿整個文明史。

  要在如此漫長的時間里維持傳承,并始終如一的高效率執行任務,從常理上來講是不可能實現的。要知道國家、家族、組織——全都沒有如此強勁的延續性和生命力,不管怎么優化組織結構,制定完善的規章制度,建立健全人才培養和選拔機制,由人群組成的組織終究和生物一樣,會漸漸衰老腐朽,能夠維持個幾百年有效運作就已經是極限,能存在千年堪稱偉業。

  幾千年來一直隱藏在陰影里,不露任何痕跡,忠實且有效的履行職責——這已經超出了所有已知的組織架構能達到的極限,甚至脫離了常識。面對這種常識外的狀況,只能用非常識的假設來推敲。

  “監視者”自古以來只有一人。

  這實在是過于異想天開的解答,可有了李林的例子,也無法斷言其必然不合理。

  現在維多利亞的一擊讓沃爾格雷沃確定了她的身份。

  李林絕不會插手這個賭局,任何形式的插手都會和他的規劃發生沖突,不管是長期的還是短期的規劃都會受影響。所以他不光自己不會插手,還會嚴格禁止手下插手。

  維多利亞卻出現在這個地方,一擊致命。

  結論已經明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是李林的部下,而是從屬于“更上位的存在”,以至于李林也不得不違背原則,做出讓步。

  她到底是什么,已經不必懷疑了。

  “五萬年。”

  維多利亞幽幽說到:

  “從被完成到現在,已經五萬年了。”

  最古老的古代種之一,母神的第一批作品,“星之守護者”的候補之一,“超越種”的試作殘次品。

  原本應該是被廢棄的失敗作,但因其特性,承擔起“神之眼”的職責,得以在陰影中存活至今。

  “那還真是漫長啊。”

  巨龍的崩壞速度開始加速,可怖的輪廓已然模糊不清,其中幾個脖頸已經露出森森白骨,龍頭臉頰的肌肉也開始剝落。

  步入終末的龍頭以憐憫同類的語調問到:

  “活了五萬年的前輩啊,我們七宗罪和你到底算什么?就只是創造主的工具?我們存在的意義就這么虛幻嗎?”

  “…最后的最后,問了個好問題啊。”

  回應的語氣極為平淡,一如沃爾格雷沃的提問。

  長達五萬年的旅程和僅僅幾年的生命,差別在哪里?身為當事人的維多利亞給出的答案是“是否會經歷感情和自我消失的過程”。

  “一塊石頭被丟進河里,不斷被沖刷,漸漸被磨去棱角變得圓潤,由石頭化為砂礫,再由砂礫化為粉末。置于時間長河里的心也是一樣,感情、自我…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任由寒風吹過身體。”

  “原來如此,出發點就是終點,活的長不長根本沒差嘛。”

  “見仁見智吧。不過我想說的是,就算是虛假的生命,是被創造出來的工具人,我們生存過,掙扎過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這話可真安慰人。”

  龍頭一個接一個掉落下來,最后僅存的一個龍頭擠出一抹微笑。

  “我已經到頭了,前輩你還要活多久呢?”

  “誰知道呢,也許是很多年之后,也許用不了多久,終有一日,吾也會迎來涅槃,前往汝之所在,此乃吾等的宿命,沒有例外。”

  “…既如此…先行一步…在彼岸等待…相會…”

  最后的殘骸隨風而散,像是頓悟又像是祈愿的聲音化作嗚咽亦隨風而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熊貓文學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