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獵物遠比殺死獵物困難的多。
包圍網太過嚴密堅實會傷害到獵物,甚至弄死、逼死獵物,包圍網太過松散又會讓獵物逃走。如何掌控度,能恰到好處的活捉獵物一直是個難題。
卡斯帕爾不喜歡把簡單的問題搞得太復雜,他是純粹的戰士,身體里流淌的是野性的血液。比起花費心思設計陷阱,探討研究,他更喜歡簡單粗暴的做法。
既然是要活捉,不斷追逐獵物,耗盡他們的體力和耐性,在其肉體和精神瀕臨極限的時候再給予一擊就可以了。
所以卡斯帕爾故意不斷釋放各種術式來壓榨目標的體力和精神,還根據“目標中起碼有一人是一線戰斗魔法師”這一情報,故意做出表白身份的舉動,為的就是從精神面壓迫對手,讓對方感受那種逃不掉也打不過的絕望感,加速對方崩潰。
現在正是收網的時機。
全部十二發“無形巨斧”,一半是牽制,三發是擾亂,兩發是后手封鎖,真正的殺招只有一發。
目標是對方的跟腱。
切掉整條腿會嚴重失血,不擅長醫療用術式的卡斯帕爾很可能來不及處理傷口導致目標死掉。切斷跟腱或許會造成殘疾,但傷口處理起來比較輕松,而且斷了腿的獵物也不容易逃跑。最重要的是,對帝立生物研究所來講,只要脖子以上的部分是新鮮完好的,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其實腦袋才是帝國最不需要的部分也說不定。
嘴角一咧,卡斯帕爾心中浮現出介于實話和冷笑話之間的感悟。
空氣震動,不可見的巨大斧頭以接近音速劈下。
以接近身體極限的閃避動作,血珠四濺,怒吼,哀嚎,接著是微弱的呻吟,抱著腳跟縮成一團的年輕人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應該出現這樣的畫面。
如果術式回路沒有突然崩裂消散的話。
“什——么”
一側的眉毛挑起,消散的笑容溢出略帶訝異的聲音。
遲了一刻后,右手按住了額角,臉部肌肉漸漸扭曲,原本略帶威嚴的撲克臉龜裂碎開,介于欣喜若狂和殘暴扭曲之間的笑容爬上卡斯帕爾的臉孔。
“我還以為不過是抓兩個普通的小鬼,是無聊又普通的任務,結果還真是意外之喜!居然是那家伙的親傳弟子,那個腦子里裝滿淚水和仁義道德的二百五也有想通的一天,會手把手的教導小孩,然后把他們送上戰場!這真是太XX的諷刺了!是年度最佳笑話!拿來下飯可以吃三大碗!哎呀呀,真想問問那個偽君子,上哪去買那么厚的臉皮啊!拿攻城炮都轟不掉啊!!真是XX的杰作!!”
一口氣狂笑著發表出長篇大論般的感想,卡斯帕爾長長出了口氣,深深低下的頭再次抬起時,臉上已經沒了任何表情。
就像進入狩獵狀態,準備撲向獵物的狼。
“盡量掙扎吧,這是你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為什么對方的術式突然消失了”
周遭的管線與點點微光不斷后退,頂著沉重的風壓,馬賽發出疑問。
對方的攻擊直到最后一刻都是完美的,同一時間從四面八方包夾過來的斬擊堪稱完美,不管是展開“障壁”還是閃躲,都完全來不及。
可就在“無形巨斧”只差一點就碰到他們之際,全部十二發術式當場崩解、消失,盡數還原成瑪那。
馬賽隱約猜到這可能是“夜鶯”發動了某種術式造成的效果,但究竟是什么術式,能同時破壞十二發術式 “崩壞。”
躺在懷中的“夜鶯”傳遞出答案,不知是幻聽還是多心,馬賽覺得,那個單詞之上附著有一股奇特的思念。
“那是專門用來破壞各種術式的特殊術式。”
使用魔法之時,必須動用歸入自己掌控之下的瑪那,魔法師無法使用受到他人掌控的瑪那來組成魔法回路。但這并不代表魔法師完全沒辦法出手干涉他人的魔法術式。縱使無法操控他人所掌控的瑪那來組成術式回路,但卻有可能促使對方的術式回路遭到分解。
簡言之,這是一項專門用來破壞各種術式的“反魔法”。
“不同于其它術式,‘崩壞’和‘火球’、‘風操作’一樣,不受資質優劣限制,只要有魔法師素質就能使用,效果也完全一樣。說白了,這就和破壞永遠比創造簡單是一個道理。但是,這個術式的實用性很低。”
“很低?是因為帝國方面基本沒有魔法師嗎?”
“這個是原因之一,更深層的原因是壞咒本身就有一些無法克服的缺陷存在。”
“崩壞”有兩大缺陷,其一,發動距離近。為了干涉對方控制下的瑪那,施術者非得設法接近對手或存儲術式的回路不可。其距離通常約為三至五公尺,個別素質優異者最多可以達到十公尺左右。換言之,基本都是貼身近戰的距離以內;其二,在瞬息萬變的戰斗中,留給“崩壞”使用者的時間并不多,相對的,各種術式的回路結構截然不同,根據施術者自身的特質,某些情況下還存在結構變體。如此一來,“崩壞”使用者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辨識出對方使用的術式種類和回路的結構、關鍵部位,趕在對方的術式效果作用在自己身上之前加以破壞。否則就會演變成敵方的術式已經產生效果,身體都被搞得七零八落了,這邊才剛剛弄明白剛才是什么術式,回路結構是怎么樣的,應該破壞哪里的結構結點。
打個通俗易懂的比方,這就好比隨手丟個多面體魔方或魯班鎖,讓你在一秒內解開。就算是高端職業玩家也鮮有人能做到。而各種魔法術式的結構比起魯班鎖、魔方只會更復雜多變。
正因為有著這些繞不開的缺陷,“崩壞”才會被最初的發明者視為一項紙上談兵的無用技術丟到一旁。
“原來如此…可既然是實用性很低的術式,為什么剛才…”
“很簡單,我的素質評定只有準四邊級,花再多的心血訓練,也追不上天生資質優異之人,或是用他們的腦子制造出來的對魔法師專用兵器。想要在戰場上活下來,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就只有另辟蹊徑。”
在舊王國時代,擁有準四邊級魔法師素質的平民哪怕混得再不如意,起碼參軍能獲得一個不能世襲的騎士爵位。而在狩獵魔法師的帝國治下,準四邊級非但不可能出人頭地,遭遇追殺時連自保都尚顯不足。在這種每天都要為生存而拼盡全力的生活里,不掌握一兩項獨門絕技是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為了活下去,為了報答那個人的恩情,為了向帝國還以顏色,“夜鶯”成了“自由軍團”中屈指可數的“崩壞”專家。這也是她被指定為執行此次任務的最優先人選的原因,因為如果對方不是使用機械定時裝置,而是使用天晶儲藏術式進行定時引爆,或多種起爆方式混合使用,那么“夜鶯”無疑是最適合應付這種情形的。
當然,現在討論這些已經有些太遙遠了,之后的任務還會不會存在,任務是否能順利進行,這一切都要他們還能活著離開下水道才能成立。
“既然如此,我們一口氣——”
“沒那么容易的。對方本身也是高位魔法使用者,同樣的把戲不會起作用。況且他還是‘魔彈射手’。比起魔法,還有更可怕的技巧。”
“是什么樣的技巧”
“那是——”
“不管是逃,還是躲都是沒用的。”
從容不迫的聲音從后方傳來,馬賽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可那個聲音并未遠離,始終如同影子一樣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后。
“會遇上‘崩壞’專家可真是完全出乎意料。要知道那原本是由帝國研發,被認定不具備實戰價值后放棄的無用技術。后來雖然經過某人讓這項技術擴散出去,不過正如帝國技術員們分析的那樣,這項技術就算擴散開也不會造成多大威脅。直到今天之前,真正意義上的‘崩壞’專家也就那家伙一人而已。能夠嫻熟的使用‘崩壞’…我想兩位中有一位身為魔法師的素質多半不盡人意。和另一位的優異素質比起來,簡直猶如云泥之別。所以才不得不設法強化自己在‘崩壞’這種偏門技術和格斗、槍戰方面的能力,同時在與別人搭檔時,通過共享意識,將各種術式結構和對應的‘崩壞’格式烙印進共享意識里。如此一來,就算是新丁菜鳥,只要素質足夠優秀,也能發揮出媲美高位魔法師的實力。我說的沒錯吧”
被識破了。
“夜鶯”微微顰蹙起臉孔,抓住馬賽衣服的手更加用力。
隨著戰爭模式的改變,魔法師的運用也出現了相應的變化。不但要精通各種魔法,還要學習射擊、爆破、心理戰、語言學等特種技術。“魔法師是近戰廢柴”的傳統觀念早已不再具有意義。可才交手一次就能從狀況和細節分析出對手的大量底細,這個男人不管是直覺還是觀察力,都敏銳的讓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