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拉普蘭,普通人腦子里立即會蹦出一連串關鍵詞:“阻擋獸人的堡壘”、“冰雪森林”、“風景秀麗”、“極度貧窮”等等。13579246810對這個直面獸人陣營武裝力量第一線的國家,大家多少都有些特殊感情。可問話對象換成貴族——不論哪一邊的——只會想到“墻頭草”和“擦腳墊”。
要說拉普蘭的地緣環境,其悲催程度直逼亞爾夫海姆。人類陣營東征北伐也好,獸人陣營西進南下也罷,都非通過拉普蘭不可。于是這個風景秀麗的國度就成了塊擦腳墊——誰出門都要踩上一腳。獸人進來自然少不了燒殺搶掠,盟友來了也要騷擾地方,弄得苦不堪言。還要時時刻刻提防擁有相同信仰的盟友翻臉不認人,一下子就把自家給滅了。就連盟友之間鬧矛盾都要擔心會不會被逼著戰隊,站錯隊的下場可是拉普蘭的小身板受不起的。
用拉普蘭人自己的話說:“這個國家出生時,嘴里含的不是銀勺,而是一把。”由于學會了“吞劍”的技巧,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列強之間,拉普蘭生存了下來。
有意思的是,思維上帶有墻頭草色彩,外表安靜平和的拉普蘭人并不缺乏勇武。冰封森林的住民們和公歷次交戰中,打出過不少開掛一樣的神奇戰例,幾乎讓人懷疑他們的種族天賦除了能歌善舞之外,開掛也是其中之一。
這就是拉普蘭人,如同森林沼澤一樣平靜、幽深、變幻莫測。此刻端坐在密涅瓦對面的女性,正可謂這種民族性的具現化。
茶色的長發垂至肩膀,肌膚如同蘋果般粉白透紅,猶如雕塑大師勾勒出的中性化五官輪廓,恬靜的微笑配上湖綠色瞳孔,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十分穩健,透出待人親切的性格。
加上終日不離手的10弦康特勒琴,很容易讓人想到吟游詩人這一職業。
米卡.德.紹曼女伯爵。
對這位介乎于有名與無名之間的拉普蘭貴族留學生,密涅瓦也隱約知道一些與其相關的傳聞。
比方說:她其實是貴賤通婚的產物,因為紹曼伯爵膝下無子可繼承爵位,因此成為爵位繼承人。
比方說:她在踏上留學之路前,曾擊敗眾多求婚者,并砍下過嘲笑她血統與出身之人的首級。
比方說:她其實是被驅逐出拉普蘭,留學不過是變相發配。
比方說:她其實是間諜…
被如此之多的傳聞包圍,米卡和她的騎士侍從本應成為關注焦點才對,但由于其難以理解的低調作風和羅蘭的活躍吸引了大部分關注,使得她成功淡出公眾視線。要不是薇妮婭在查詢財團遺留的件時,偶然發現幾份訂單,將字里行間偽裝成標點符號的微寫密信放大解密,才知道財團和拉普蘭駐呂德斯的聯絡人不是別人,正是米卡.德.紹曼。
(說是聯絡,其實是處理各種交易訂單。從武器到物資,只要拉普蘭提出需求,財團總會設法滿足,以此換取與公國之間的貿易通道暢通。相對的,拉普蘭的索求也基本上在財團可接受范圍以內,絕不打破勢力平衡的同時確保軍工生產需求,算是雙贏。)
回想著訂單上的內容,密涅瓦不快的同時更感到米卡非同尋常。要知道在這個男權社會,女人想出頭可不輕松,能力和背景差一點點都不行。會被委以這項重任,這位女伯爵絕不是簡單人物。
微微拉長呼吸,讓心情變得更加沉穩,密涅瓦問到:
“紹曼女伯爵閣下,我有一事相求。”
“殿下言重了。”
琴弦發出湖水漣漪般清澈的音色,米卡笑了一下。
“身為外國人的妾身,有什么能為殿下效勞的呢?”
(狡猾的家伙。)
密涅瓦暗自評價到。
一上來就突出自己外國人的身份,聽上去是客氣,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軟釘子。
——我是外人,你們的家務事不方便參與。
用這種無懈可擊的理由把自己撇干凈,果然是拉普蘭的貴族,深藏不露的狐貍。要不是清楚她們的底細,還真拿她們沒辦法 “相信女伯爵閣下對最近的局勢也有所關注。”
“殿下,妾身只是個跟風的,對別人家的家事,并不上心。”
“這可真是個好習慣。”
密涅瓦揚起嘴角,擠出一個盡可能看上去不像嘲諷的微笑。
“可如果跟錯了風…比如不分敵我、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都卷入毀滅的颶風呢?”
米卡的表情僵了一下,馬上又恢復原樣。
“那么殿下又想怎樣呢?亂世之中,唱主角的都是男人,女人不過是隨時代潮流起伏的飄萍。想在歷史上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聽上去是不錯,但妾身并不贊同無謀的英雄主義。”
“那我們就用現實主義的態度貫徹理想主義。”
密涅瓦毫不猶豫地回應到:
“或許現在我能給你們的遠不及王兄或李林,可紛爭結束,所有勢力完成洗牌之時,你們拉普蘭又該如何自處?閣下又該如何自處?”
琴音亂了一拍,米卡的笑容沉了下來。
(果然,這個女人和財團接觸的目的不光是為了完成任務。她和背后的拉普蘭一邊試圖獲得財團的技術,一邊打算觀察局勢適時調整自己的位置。)
沒有人會完全把自身安全寄托在所謂的盟友身上,見慣了“盟友”嘴臉的拉普蘭人更是如此,表面上與查理曼結盟,私底下和各方勢力往來密切就是這種“吞劍外交”心態的最佳寫照。
——和財團的交易,也是一回事。
受限于國力,拉普蘭很難組建大規模常備軍。沒有軍隊支持,對外交涉中嗓門也大不起來,更不要說和列強討價還價。因此建立一支量少質精的軍隊鞏固國防一直是拉普蘭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標。財團的興起、新技術帶來的戰場變革讓拉普蘭看到了實現目標的捷徑,“長刀之夜”中裝甲部隊的表現更是讓米卡感到耳目一新。從那些猙獰的裝甲怪獸身上,她看到了理想中的軍隊,一直對機械技術充滿興趣且頗具天賦的女伯爵立即著手收集相關資料,同時試圖接觸存放在學院里的裝甲戰車,以期能摸索出些許收獲。也正是因為這幾次行動讓薇妮婭注意到了她的機械天賦。
米卡的行為說到底只是手段,拉普蘭的安全保障才是根本目的,她應該很清楚王太子做大或是精靈陣營崛起稱霸可能給拉普蘭造成的影響。前者會讓拉普蘭夾在軍國主義查理曼和羅斯聯合公國之間動彈不得。后者則難以套用過去的交涉經驗和準則,精靈們可能為了保障自身安全推行綏靖主義,犧牲拉普蘭謀求自身安全;也可能推行擴張主義,與公國瓜分拉普蘭。要知道自古以來,大國之間的妥協,大半是以犧牲小國得以實現的。誰也不能保證財團不會這么干,以他們一貫的表現來看,這票純種利益動物隊友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高…
“那殿下您又能做什么?恕妾身直言,眼下居于最不利位置的那個人,不正是殿下您嗎?吾等為何要在必輸的賭局中揮霍不多的籌碼呢?”
“或許情況正如您所言。”
密涅瓦狡黠一笑。
“不過我還是決定將手頭多余的東西交給友軍,由她們自行判斷如何處理,相信那些裝備在友軍的手中更能發揮作用。您覺得如何?伯爵閣下?”
望著純真無害的笑容,米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結果就這么被拐上賊船了?”
妮可.德.基萊寧女騎士逐一檢查電傳動系統指示燈,代表無故障的綠燈逐一亮起,愛抱怨吐槽的駕駛員送了一口氣。系統操縱繁瑣古舊了點,倒也不至于一頭霧水,和之前試駕的356、911型跑車有不少諸如發動機后置、電傳動等等共通之處,或許設計者是同一人也說不定。就是不知道和那些叫人心驚肉跳的跑車相比,這款戰車是否配得上自己這個第一次上車就在碎石路面上玩中距離漂移的司機。
“沒想到米卡也會敗下陣來,那位王女比外表看起來要能干嗎。”
米娜.德.特萊寧踩下炮塔電機踏板,馬達和齒輪組發出低沉的運作音,方腦袋炮塔順時針轉了一圈,又左右來回動了幾下,動作非常順暢,沒有遲滯感,也沒有運作產生的雜音。再看看腳下和背后的炮彈和,米娜禁不住長嘆一聲。
后裝式拉發火炮明顯要比前裝滑膛炮方便的多,威力更是徹底碾壓。可為了把一門后座行程達到80公分的120㎜榴彈炮塞進戰車,不惜搞出個茅房一樣的大腦袋炮塔,遠遠望去整輛車頭重腳輕就頗值得商榷了。更不要說在三人車組的戰車上整分裝式炮彈是幾個意思?覺得車長兼職炮手還不夠,把裝填手的差事也搶去一部分比較好?還是覺得裝填手都是公國的母熊,屬于懷抱152㎜榴彈臉不紅氣不喘,肩能扛炮彈,能頂炮閂的“龍騎兵”?
“那些個設計師都把單身少女當成什么了?天生神力的大力士?”
“為了這么個半吊子,我們也是拼了啊。”
在投身戰場、以命相搏的事實面前,事后辯駁總是蒼白無力的。涉及到外國王族的王位之爭,更是沒有道理可講,跳進去就基本定性。萬一失敗,國家為了撇清,是不會承認和你有任何關系的。
米娜和妮可對此心知肚明,她們依舊選擇了欣然服從。她們相信米卡的選擇,自己的主人是絕不會做出傷害祖國之事的。
“以量產規格制來說,毫無疑問是個失敗作,但好馬總會在好騎士手里顯出真本事。不是嗎?”
米卡調試著琴弦,康特勒琴悅耳的音符敲在冰冷的裝甲上,女伯爵露出了不羈的微笑。
“那么…我們去教教那些空長個子的大塊頭,什么是‘頭字’。”
城墻之下,已經被判了死刑等待執行的金屬巨人們正緩緩起身,站在古老的街道之上。手持武器的人形遠遠看去,煞是威風凜凜。
“大即是強”的觀點在任何地方都有擁躉,這種觀點更進一步就是“大即為美,多就是好”的直線思維美學。此類觀點可能源于早起原始社會與大型猛獸對抗的蒙昧記憶,亦可能是與自然共存的經驗。也因此總有人會下意識地想象“巨大的人類”,用語言、字、繪圖描繪其進擊時的勢不可擋,以及人類匍匐在地下等待其通過時瑟瑟發抖的模樣。在某種程度上,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圖騰被崇拜,更有甚者試圖以自己的手試圖將之化為現實。這類嘗試在各大陣營都能看見,比如M、大型化哥布林、獸鬼,以及金屬哥雷姆。
最初哥雷姆只是作為一種攻城器械而被開發出來,可以視為一種人形半自動攻城錘。誰也沒想過要把那坨土疙瘩變成啥“機動兵器”,更不要說敷設啥“O達尼姆合金”、“X神鈦合金”、“S裝甲”…等等怪力亂神的外殼。開玩笑,光讓哥雷姆晃悠悠地走起來就費老鼻子勁了,讓哥雷姆像人一樣會跑會跳,還會飛天、發射火箭、合體…想出這主意的不是敵人派來的奸細的話,腦洞估計都要比脖子粗了。
哪怕是亞爾夫海姆最瘋狂的技術專家都沒想過要搞什么“兩足步行”的機動兵器,光重心和步行平衡問題就足以逼死一群專家,勉強造出來也沒有誰吃得消開。試想,身高170公分的人每走一步上下晃動幅度有5公分,全高17公尺的人形傀儡每走一步,內部操縱席的上下晃動幅度就有50公分,駕駛員不“暈O達”吐死在駕駛艙里才怪!要是動作快點又跑又跳,不是因為慣性被安全帶活活勒死,就是一頭撞死在駕駛艙里…所以他們的唯一一個像人的玩意兒,下半身也是噴嘴。用他們的話概括就是“人形除了用來當靶子沒別的用處”、“腳什么的不過是裝飾!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會明白的!”
不湊巧的是,路易王太子正是這么一位“什么都不明白”的大人物,而且還很熱衷外行指導內行,對軍工生產指手畫腳。金屬哥雷姆正是這種長官意志干涉下誕生的產物。
橫亙在街道中央的平板車卸掉了帆布,魔法師士官的誦唱中,巨大甲胄緩緩起身,將人類肢體等比例放大的手腳靈活地動作,如同人背負武器一般,背負著大炮、巨劍、等眾多武器。儼然是一尊5公尺高的鋼鐵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風景畫,在那如同擺弄人類擺弄刀劍一般擺弄巨劍、大炮的力量面前想必沒有任何對手可堪一戰。
查理曼的兵工專家和魔法師們為了滿足王太子親自定下的指標可謂絞盡腦汁,為了披上重甲后能支撐自身重量,同時還能行動自如,他們強化了下盤不說,連首級都取消了,充當眼睛的觀察術式安裝在了,身軀盡可能縮小以降低重心。結果金屬哥雷姆成了火柴棍身軀上長著象腿和猩猩胳膊的無頭騎士,遠遠望去和金字塔相仿,由于這造型著實骨骼驚奇,軍隊內部一般稱其為“潘大頭”,整個開發、裝備服役史也以《無頭騎士異聞錄》之名永載史冊…
還真別說,這些措施確實產生了效果,成功降低重心的金屬哥雷姆非但能平穩行走,還能以時速10公里奔跑,加上各種外掛裝備,端的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戰車檔爆戰車的大殺器。看過其在試驗場上的表現后,龍心大悅的王太子親自賦予其“潘”的稱號,希望擁有半身神之名的金屬哥雷姆能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只可惜理想是楊玉環,現實是趙飛燕。在追獵者的75㎜48倍徑戰車炮和偵查豹的50㎜60倍徑戰車炮面前,1000公尺內的金屬哥雷姆就已經只能跪了。換成虎式的“威力巨大之八糎八戰車炮”,2公里開外就可以挨個點名,更不要說某坑爹粒子滿天飛的戰場上,這個大號鐵罐頭根本無法順利啟動。
盡管問題重重,可一旦順利啟動,并且如預期般活動起來的話,以那個體積和重量,只需動動手腳就可以化為災難。
“以目前主流的前裝滑膛炮,最多只能給那個大塊頭撓癢癢。自殺式反戰車兵器倒是有機會,如果能貼上去引爆,并且精準破壞動力源和操作術式的話。”
米卡精準地道出金屬哥雷姆的優點。正如她所說,人類陣營的主流兵器很難對其造成致命傷害。不是機動性差一截,就是火力輸出不足,高等級攻擊術式倒是可以一擊致命,可那明顯威力過剩,屬于浪費行為。換成追獵者、偵查豹之類的裝甲車輛,在開闊地上倒是能輕松點名,可到了城市巷戰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街道建筑限制了視野和射界,戰車的機動能力也難以完全發揮,同時還增加了不少火力死角。尤其是來自近距離的立體攻擊,戰車完全處于“防不住、打不了”的尷尬境地。
可以說,只要不是像防衛軍那樣將城市作戰的核心精神用“拆吶”一詞概括的專業城市.拆.遷型軍隊,利用對手投鼠忌器的心理和地利,金屬哥雷姆完全有機會反殺戰車。
“真是可惜。”
琴弦顫動著散出飄逸之音,無畏無懼的笑容說出篤定的斷言。
“在我的琴音中沒人能贏我。”
悠揚的琴聲驟然一變,輕松愉快的《薩基雅爾.波爾卡(skkijrve.olkka)》旋律蕩漾開來,原本以手風琴演奏的民謠以康特勒琴彈奏依然不失歡快,輕巧的琴音使得隱藏在快樂音節下的鄉愁哀思更為凸顯。
這首曲子本是為了牢記在冬季戰爭、繼續戰爭后被劃入公國領土的卡累利阿地峽而創作的,薩基雅爾正是位于卡累利阿地峽的城鎮。選用波爾卡來譜曲,一是拉普蘭人大觀的天性使然,二來是以此掩蓋“此恨綿綿無延期”的惆悵。
正當人們或驚訝、或沉醉于波爾卡的旋律時,一陣電動機的咆哮傳來。眾目睽睽之下,頂了個方腦袋的鐵甲車從學院護城墻騰空而起,在空中畫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越過平房紅瓦屋頂,沖著藏身民居之后的鬼祟人形落下。扛著滑膛炮的甲胄巨人站在原地,胸口的觀察術式組忽明忽暗,簡直像是人遇上匪夷所思之事后的困惑表情。
之前的沙盤推演中,王太子的幕僚們幾乎榨干了想象力。他們預想到學生們可能會把繳獲的戰車開上護城墻充當移動炮臺,又或是干脆把戰車開出來打巷戰。因此特意將金屬哥雷姆投入正面,擺出強攻的架勢,意圖以此吸引守軍主力,為從地下潛入的突擊隊創造機會。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王女殿下手頭多了一輛能從天而降的戰車,還找來了一批專業老司機,一上來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其實也不能怨高參們,正所謂“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沒想到”。這些接觸戰車不深的人對戰車的概念還停留在“笨重、復雜、不如戰馬可靠的昂貴玩具”階段,不可能憑空想象出一輛能從天而降的戰車。哪怕是防衛軍內部,大多數人對保時捷博士的作也有“那個控電傳動的強迫癥患者搞出來的超重怪獸”之類的先入為主觀念。其實沒幾個人知道,那位博士其實是把戰車當賽車設計的。一款性能優越的賽車必然馬力大、起步快,同時操縱性極佳。以賽車的重量,常規傳動機構完全可以滿足上述要求,可換成戰車的噸位,就只能上電傳動才有可能做到了。于是就有了虎、VK4502、VK7001以及這輛試做型突擊炮。
電傳動原本就有扭矩大、起步快的優點,瞬間加速性能相當不錯。突擊炮只用了2秒就從0加速至時速70公里,借助加速度之力完成了一個漂亮的信仰之躍,粗壯的炮口直指措手不及的傀儡。
火焰閃光吞沒了金屬哥雷姆,轟然巨響與爆風一并擴散,落地后蹦蹦跳跳的突擊炮沒有片刻停留,一甩車尾一溜煙的鉆進巷子里,身后的金屬哥雷姆踉蹌著走了幾步,頹然摔倒,幾乎被掏空的上半身凄慘的裸露出來。
碎甲彈——防衛軍迷上小口徑高初速戰車炮之前的主力戰車炮彈之一。和破甲彈一樣,依靠化學動能而非高初速擊毀戰車,但和依然專注貫穿裝甲的破甲彈不同,碎甲彈是利用彈頭內置的塑性附著在裝甲表面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向裝甲內側傳遞應力波,使裝甲內層碎裂剝落,附帶動能的碎片變成在車內空間四處橫飛的霰彈,殺傷車內人員及毀傷設備。除了用來攻擊戰車,也可用來破壞防御工事。
但這種多用途彈很快就退出了主力一線的位置。原因是碎甲彈基本上只對均質鋼裝甲有效,遇到不同材料層疊混裝的目標時,應力波無法重疊,作用也就不明顯。此外對付破甲彈的招數——如附加裝甲、格柵等措施對碎甲彈同樣有效。最最要命的是,碎甲彈想要充分發揮威力,裝藥必須足夠,重量自然不能太輕。以120mm炮為例,彈頭包足足一百多斤重。加上是分裝彈,打一次炮,要先裝彈頭,再裝藥包,壓穩,送膛,關閘,鎖邊,開炮…一炮打完后解除鎖邊,開閘,用通條把未燃燒完的藥包殘渣捅出來,再重復上述過程…整個過程繁瑣累死人不說,射速悲劇到最快最快也就一分鐘擼2發。一想到一道“障壁”術式或幾塊爛鐵皮就可能讓炮彈失效,打個幾發炮彈就會把炮手和裝填手活活累死,一不小心抱不住炮彈,戰車就自行表演飛炮塔,防衛軍當然沒興趣大量裝備,于是掉頭去搞小口徑高初速戰車炮、裝彈機和新型。碎甲彈、破甲彈全成了附帶彈種。
雖說是被刷下來的淘汰貨,可那是防衛軍那票強迫癥患者的標準。120mm碎甲彈對金屬哥雷姆只意味著一件事——毀滅。為了降低重心,以及便于術式連接操作,金屬哥雷姆內部不是完全填滿的,上半身幾乎是空的,核心控制的天晶半埋在胸口附近。此時遭到碎甲彈灌頂攻擊簡直一發入魂,崩落的金屬碎片化為風暴,輕輕松松將天晶和回路達成篩子。失去動力的金屬哥雷姆也隨之撲街。
“一機擊墜!”
米娜將相當于自己身高一半的破甲彈頂入炮膛,緊接著強化術式出力全開的少女抓起填裝入的金屬藥包,一把送進炮膛。
干脆利落的解決掉對手似乎讓她心情不錯,乘著這股氣勢想要再接再厲,一口氣解決剩下二臺哥雷姆。
對手們卻顯然不想讓她們輕輕松松獲得勝利。
“妮可,左轉。”
沒有片刻遲疑停頓,妮可踩滿油門并用力猛打方向盤,只見揚起白褐色灰塵碎石屑的突擊炮如同陀螺一樣甩尾,劃出完美扇形運動的車尾和揮落的巨劍擦肩而過。
甩尾的離心力將抱著炮彈的米娜緊緊貼在炮塔裝甲上,緊抓著方向盤的妮可也感受到全身血液流向左側的壓迫,光是為了不被甩開跌倒,就讓這兩人吃盡了苦頭。
“行動很快呢。”
微閉著眼睛,穩坐車長席的米卡繼續撥弄琴弦,周遭的變故仿佛與她無關,甚至無法讓她從旋律中離開片刻。
“能跑的哥雷姆嗎?查理曼也搞出了很有意思的東西,只是——”
加速狂飆的突擊炮怒吼著連續右轉,只花了10秒鐘就已經殺到了哥雷姆的身后,蠢笨的金屬傀儡似乎發現了身后的異常,倉促間想要轉身迎敵。可由于重心做的太低,加上處于全速奔跑狀態,盡管時速只有10公里,但慣性加速度依舊作用在因轉身而重心大幅偏移向一側的金屬哥雷姆身上,結果使其一條腿高高抬起,身體大幅傾斜,毫無防備的胯下正對著120mm炮炮口…
火球在金屬人形的股間炸裂,金屬射流自下腹部貫穿頭頂,鋼鐵甲胃迅速鼓起,隨后破裂爆炸,殘存的手腳抽動了幾下后,這臺哥雷姆也陷入了沉默。
只剩一臺。
仿佛抓住感到即將獲勝的這一瞬間,最后一臺哥雷姆在此時從巷子拐角沖了出來,只見它扛著已經裝填完畢的滑膛炮,對準了前方的戰車——
什么——?!
操控金屬哥雷姆的魔法師只來得及產生疑問。
昂起車受以最高速一口氣飆上瓦礫山丘的突擊炮,被加速度推著高高躍起,隨后整輛車又如同炮彈一般猛然下墜,黑洞洞的炮口在與哥雷姆共享的視覺中變得越來越大——
“開炮(Tlta)。”
撥弄出最后的音符,炮口迸發出一團閃光,混凝土破壞彈砸中金屬哥雷姆頂部,巨大的動能將金屬壓成扁平狀,火焰從縫隙噴出。爆炸音響徹街道,氣流裹挾著碎片猛烈敲打著突擊炮的裝甲。
“終于搞定了,接下來就期待公主殿下她們的奮戰。”
輕輕一撥琴弦,清澈之音的漣漪蕩開,無形波浪拍打在大街小巷的磚石和四散奔逃的人群身上,又重新反射收納入米卡的耳中。確認攻擊正門的部隊開始撤退,地下的戰斗也已接近尾聲,米卡一直微閉的雙眼睜開,斜眼微瞥騰空炮彈的炮彈架上滿當當的裝著印有“緊急儲備”、“軍校物資”標簽的軍糧,拉普蘭的女伯爵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突擊炮繞開燃燒的殘骸,撒著歡的狂奔,只一會兒便消失在呂德斯的街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