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3.縱使天堂隕落(九)

  羅蘭非常清楚,卡斯帕爾是個多么優秀的狙擊手。

  可能是擁有一半獸人血統的關系,卡斯帕爾某些方面的直覺異常敏銳,射擊方面也有不錯的天賦,加上收養他的提爾自己就是個一流射手,卡斯帕爾自己又拼命刻苦,軍校時期他就已經是同期中頂尖的射手。要知道,射擊可是精靈的種族天賦之一,就算是頭一次摸槍的小鬼都能做到百米內平均環數不低于7環。能在這么一群射擊怪物中脫穎而出,其實力可想而知。

  更何況,此刻卡斯帕爾使用的是與自己同規格的光束馬格南。

  粒子束的絕對速度約為每秒30萬公里,一旦被鎖定,只要扣下扳機,目標甚至來不及意識到自己被擊中∏∠ωáń∏∠書∏∠ロ巴,w∧ww.w◇ansh↙uba.co∧m就會蒸發潰散。理論上,生物是絕不可能回避這致命光束的,更不用說輸出功率等于常規光束步槍4倍的光束馬格南。

  可反過來,只要能讀取對方的動作模式,結合現場實際戰況,預判出對方開火的時機的話,那么完全可以搶先一步采取應對——羅蘭正是用這種辦法避開一次次攻擊。

  沖擊波鞭笞大氣的轟鳴不斷散開、交錯。

  即使只是“提前一步”,也是以音速進行移動,張開“嘆息之墻”在機體外側形成流線型的“膜”,裝甲縫隙間散出紅色磷光的白色機體反復執行以回避為最優先的一擊脫離戰術。至今依然未能取得一次有效命中,只是不斷回避從背后逼近的狙擊。

  兩機幾乎緊貼著大大小小的浮巖飛行,仿佛抹掉了慣性,反復尖銳奇詭的機動,甩在他們身后的巖快不是被高熱粒子蒸發,就是被沖擊波撕裂。眨眼間就失去了原型。

  殺氣再次爆發開來,羅蘭再次舉起盾牌。

  但這一次并未從盾牌上傳來那種熟悉的、仿佛風暴海嘯一樣的沖擊,耀眼的能量洪流同時從左肩和右腳附近掠過,高熱誘爆了右腳的反應裝甲,被絆住腳步的獨角獸頓時動作凌亂了一下。

  “兩發?還有其它伏兵嗎?”

  利用姿勢噴嘴穩住身體,羅蘭迅速閃入射擊死角。同時用雷達偵測周圍是否有伏兵。光是一個卡斯帕爾就夠麻煩的了,如果再有復數的戰力加入這個戰場,他也沒有把握可以平安脫離。調取剛才的記錄,可以發現左肩上方的一擊來自正面,也就是卡斯帕爾所發,而右腳下方的一擊則來自背后,輸出功率和光束馬格南完全一致。

  換言之,這附近潛伏著一臺裝備光束馬格南的機體。

  (不可能,裝備光束馬格南的。迄今為止只有兩臺進行各種測試和收集數據的獨角獸型MDS而已。因為輸出過大,以及適配協調的問題,根本沒有計劃列裝光束馬格南。這究竟是…?!)

  正思考著狀況,針刺般的寒意再度從側面襲來,順著那股帶有金屬質感的寒意望去,視野內出現了微小的閃光。

  來不及琢磨更多,腦量子波擷取裝置產生感應,獨角獸拉升高度的下個瞬間。強光填滿了腳下空間,雷鳴般的沉重咆哮隨后擦過腳后跟。與獨角獸看看擦過。光束馬格南直擊中一塊直徑達3、40公尺的巖快,爆散開的巖快在迷霧中猶如點點星光。

  “感應炮?不對,那是感應反射器!”

  忍受著陣陣沖擊,羅蘭咬緊了牙關。

  與感應炮同期開發的感應反射器同屬遠距離感應伴隨攻擊武器,但不同于主動攻擊色彩濃厚的感應炮,感應反射器更偏向于功放兼備——折射光束構成防護罩。或是像現在這樣反射光束,從而形成全方位攻擊,覆蓋所有死角。

  話說回來,由于是通過折射來攻擊,精度難免下降。計算偏差和修正也會大幅增加。要用這種東西來狙擊藏身巖石后面的目標,也非卡斯帕爾那樣優秀的狙擊手不可。

  預想之外的攻擊并未讓思考停滯下來,濃霧、戰艦、MDS的位置、感應反射組件、來自視覺死角的狙擊——

  所有要素聚集在一起,構成清晰的拼圖,如今只差最后一塊關鍵的拼圖。

  “你是要和大家為敵嗎?!羅蘭!!!”

  被意外的責問打斷,獨角獸的動作慢了一拍。

  大家——卡斯帕爾、諾娜、布倫希爾、弗蕾婭、提爾、托爾、特里斯坦、帕西法爾…所有亞爾夫海姆熟悉的人們,與之相關的回憶不斷涌上心頭。想到要與這一切舉槍相對,結合眼前的現實,胸口不禁翻騰起一陣陣苦澀酸楚。

  做出抉擇,與過去割舍。自己早已清楚這意味著什么,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并且早已認為自己已經做好覺悟。但真正面對這種情形,正面聽見童年摯友那憤怒和哀傷兼有的責問時,羅蘭才明白,覺悟的份量和意義。

  生命不是機器,不可能像刪除程序那樣割舍過去。

  “不管是人類、獸人,還是矮人或者其他什么智慧種,這些家伙都不相信也不期望世界會改變!那些家伙只會在一塵不變的世界規則下盤算如何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只有那位大人…執政官閣下才會帶來真正的革新!與那些不想改變的家伙為伍,到底有什么打算?做到這種程度,到底有什么意——”

  “因為不想革新,所以無視他們,沒有對話也沒有共鳴,只是把所謂革新后的世界強加給所有人嗎?”

  羅蘭多少有道德潔癖的傾向,但他也清楚,自古以來鮮有不流血的革新,涉及不同種族間利益沖突時更是如此。在大義的掩護下,圍繞爭奪利益、霸權的丑惡斗爭要多少有多少,為此所流的血足以浸透大地。縱然是他所期望的那種“不流血”的革新,也沒有天真到真的認為會沒有任何犧牲。

  但不得不做出的犧牲不等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無視人倫。

  把人視作零件和消耗品,改造成殺戮機器,隨后準備量產——可以滿不在乎的做出這種事的精靈陣營。他們引領的革新會對人類寬容嗎?人類和其他種族可以接受這種強加的革新嗎?

  為了弄清這一點,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朝著惡劣的方向發展,羅蘭覺得無論面對怎樣的真實,自己也不能逃避,面對、承受、并且思考。這是作為與亞爾夫海姆因緣非淺者的,也是名為“羅蘭.達爾克”的一介人類的義務。

  “我并不是一個人。我一定會跨越過去,看清楚真實。”

  “你這個…有理講不清的家伙!!!!!!!!”

  不是想要否定羅蘭所期盼的“世界”,也不是厭惡那股決心,但怒意卻不斷翻滾沸騰,最后化作咆哮。

  激昂的思維一口氣爆炸開來,額頭獨角天線裂開成V字,面罩收納入頭頂,全身裝甲滑移,不到0.1秒轉換形態的報喪女妖全身各處溢出腦量子波感應框架的光芒。金色光輝搖曳閃爍的機體舉起光束步槍,爆發性提高輸出功率的粒子束從槍口迸發,比之前粗上許多的光軸一口氣貫穿蒼穹。

  隱藏在碎巖中的共軸旋翼飛行器亮起閃光,如同反射光線的鏡子一般,高熱粒子聚合而成的射線經過三度反射,貫穿巖石后朝獨角獸背后的推進模塊落下——

  強光吞沒了獨角獸的身影,遲了一秒后,卡斯帕爾“什么?!”的慘叫充斥公共頻道。

  獨角獸的身姿依然潔白無暇。預想中被熏黑、失去動力的景象并未出現,粒子束如同散彈般往四方飛散。以獨角獸為中心張開怒放鳳仙花般的彈幕。放射狀延伸細長光束花瓣的彼端,大量閃光噴發出來。調整焦距將遠處的景象拉到眼前,一架架早期預警MDS背部的圓盾狀雷達整流罩冒出火光。

  怎么可能會這樣。

  幾乎要昏過去的腦袋里不斷重復這個疑問,究竟羅蘭是什么時候掌握了“艦隊之眼”的位置?12架早期警戒型MDS、6部機動雷達分別處于不同陣位,縱然全數掌握陣位分布,要在所有目標都在不斷變換位置。且巖石漂浮沒有任何規律的狀況下同時狙擊包括位于射擊死角的…

  某個假設突然冒了出來,卡斯帕爾感到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難不成…是利用盾牌將光束馬格南進行擴散反射,再利用感應反射組件進行狙擊…!!”

  反射粒子束可不像鏡子反射光線那么輕松,事實上發射率再高的鏡子也不可能反射高功率激光或粒子束。

  防衛軍使用的光束兵器大多是利用加速器把帶有電荷的粒子團當做炮彈,加速至每秒30萬公里。通過電極或磁集束形成非常細的粒子束流發射出去,用于轟擊目標的荷電粒子炮。其優點是構造簡單易于生產,此外粒子團攜帶的電荷會對目標的電路產生一定的附加傷害。但缺點是荷電粒子團本身的粒子互斥會使粒子團迅速擴散,造成射程降低和威力擴散。此外粒子團也很容易受磁場的影響而偏轉:荷電粒子在磁場中運動時,會遵從弗萊明左手定律,因受力而轉變進行方向,在強磁場環境下使用時會增加彈道解析難度,極端情況下甚至會出現大角度折射——反射感應組件正是利用此原理反射粒子束,攻擊位于死角的目標。

  話雖如此,想要折射荷電粒子炮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如果是強力的電子束,速度為光速的50時,以2萬高斯左右的強磁場,可以使電子束畫個半徑43公分的圓弧軌道飛回去。但若是電荷相反、質量為電子的1800倍左右的質子束,回轉半徑要770公尺。就需要超大型的磁場了,若用厚10公分的鐵制磁極板來制造,N、S兩極加起來重達94萬噸,約等于米帝全部10條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的總重。

  而且,由于電子束與質子束的回轉方向是相反的,這一來還得規定:電子束與反陽子炮要從磁場左邊射入(會向右轉),質子束與陽電子炮要從右邊射入(會左轉),這樣才能在磁場中達成理想的反射。

  綜上所述,反射粒子炮光束非常困難,想要達成可控的反射更是難上加難。缺乏現實需求,加上客觀技術限制,技術能力超群的防衛軍也僅為幾臺MA和報喪女妖之類的特務規格機裝備了可折射光束的設備,沒有進一步去研發相關技術。

  因此,當卡斯帕爾扣下扳機時,考慮過羅蘭可能會閃開或者勉強擋住光束馬格南,卻萬萬沒想到事態會因為自己這一發攻擊而急轉直下。

  “不會吧?!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慘叫般的大喊聲中,通訊界面上代表機動部署雷達、早期警戒型MDS紛紛被鮮紅的“失聯”或“無法操作”取代,通訊線路里盡是操作員的悲鳴,連遠處的戰艦也在一瞬間露出遲疑的姿態。

  利用“嘆息之墻”進行反射擴散——這是超出卡斯帕爾預想的戰術。

  原本空間相位移防御系統就是通過使空間同時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進行位移,位移空間的重疊部分會對任何物質都形成非常大的阻力,進而隔絕物理攻擊。

  用淺顯易懂的類比來說明:自行車的車條在高速轉動時,往里面扔一塊石頭,有時會被彈出來,有時則可以僥幸扔過去,車輪轉動越塊,僥幸過去的機會就越小。那么假設車輪的轉動速度趨向于無限大,那么石頭通過的可能就趨向于無限小。

  但要利用“嘆息之墻”分散粒子束再折射,這就如同讓旋轉的車輪承受一道水柱,高速旋轉的車輪不但要攔住水流,還要將飛濺彈開的水反射到指定的位置。以上這一切還要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完成。

  那正可謂“神技”——將神經打磨光亮,準確掌握周遭,抓出轉瞬即逝的機會將所有破碎拼圖聯系在一起,一舉將局勢反轉。

  “還沒結束!!不要以為這樣就贏了!不要就這樣走了!”

  望著徹底被雜訊覆蓋的通信界面和雷達顯示界面,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機體奔馳于碎巖的激流中,脫口而出的喊叫聽上去如同般凄慘。(

大熊貓文學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