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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日里的十七個瞬間(六)

  拉開槍擊、閉鎖、扣下扳機,擊錘發出清脆的動作音,肘節閉鎖機構快速滑動閉合。

  情況良好,運作正常。

  槍械即是鋼鐵的兇器,作為工業化的產物,其外形與美觀一詞常有不小的差距,以實用性為優先,以戰術需求為根基出的外形不會多去考慮審美,單純明快,一擊致命,這就是槍械所應當具備的一切。

  可正如刀劍等冷兵器有轉為彰顯財富地位而定制、將實戰性降低的款式一般,槍械中也有類似的存在。

  冷艷、高貴、仿佛能把人的靈魂都吸走的槍。

  其名為炮兵型魯格p08鍍金工藝手槍,乃是地球舊世紀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德國為少數高級干部配發的限定品,軍事發燒友眼中的頂級收藏,被冠以“槍中貴族”、“優雅之槍”等等華麗稱號。

  眼前這一支是亞爾夫海姆制的仿制品,經三等公民侏儒之手的精心雕琢后,完美再現那份尊榮華貴。

  浮雕般凹凸有致的鏤金鍍層,象牙握把上交錯繁復的橡樹葉飾,工整的文字雕刻,讓人不禁贊嘆其華麗,幾乎遺忘其原本的功能殺人。

  “我喜歡這可愛的玩具,精致、優雅、可靠,比女人和上司可靠得多。”

  沃,ww◎w.爾格雷沃拉開槍機,一發閃閃發光的子彈從彈倉里跳出來,在桌子上打著轉。

  “這話一聽就是是剛被上司炒了魷魚,回到家里一看老婆和人跑了的擼蛇才說的,能不能發表點像樣的東西?而且真要喜歡性能可靠的手槍,就該把那把土豪金垃圾賣了,換成小少爺那樣的自動手槍,就是防衛軍列裝的自動手槍也比那破爛可靠。”

  杰勒斯嘆了口氣。繼續翻他的小說。

  “明明不用槍,還真敢說這種話。說到沒用,你引以為豪的‘讀心’怎么樣了?到現在為止有鎖定目標嗎?”

  “啰嗦,要不是研究所那群家伙對試驗動物的腦袋胡亂改造,我早就把目標揪出來了。”

  “哈,失敗的無能者都喜歡把問題歸咎到別人身上。”

  “您是在說自己么?領隊大人?”

  房間內的空氣瞬間降低了幾度。兩個人互不相讓的瞪視著,一旁的德基爾用力按壓著太陽穴。

  七宗罪之間原本就不是什么相親相愛的關系,被賦予不同性質的原罪和鮮明的個性,使得彼此間矛盾沖突遠多于和諧共處。加上最近任務進行得不順利,一直覬覦首席位置的杰勒斯立即抓住機會,時不時地出言挑釁,面對潑來的毒汁,沃爾格雷沃自然加倍奉還,一來二去。這兩人幾乎到了準備把任務丟到一旁,隨時開片的地步了。

  總算他們還沒忘了在自己之上,還有更高層的存在正盯著任務的進度,否則…

  (前途堪憂啊。)

  身為七宗罪之中名利心最淡泊之人,德基爾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們是這個星球上僅次于那位大人的強大存在,就算數十位古代種齊上,就算智慧種集結百萬大軍沖來,對他們來說都不值一提。可這份強大也帶來了明顯的副作用。自以為是和輕敵大意正是其中之一。連續兩度因此品嘗到敗北滋味后,他已經相當理解“窮鼠噬貓”、“強大如天使也是排隊送死”這兩句話背后蘊含的深刻哲理了。這兩位還沒吃過什么苦頭。依舊是我行我素,沒有半點團隊概念和協調性。再這么下去,這任務非搞砸不可,想想到時候的懲罰…

  德基爾打了個哆嗦,正準備說幾句“精誠團結”、“同為一個陣營效力”之類的場面話來緩和氣氛,開始移動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為什么?

  他們會在這里?

  透過散布村莊里的使魔之一。德基爾與使魔感覺同步的視神經映出少年少女們的身姿。

  “哎呀,真是得救了,要不是正好遇上兄弟.羅蘭,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想必這也是母神的指引和看護吧。”

  “圣…姐姐.姬艾爾。遇到你是我的榮幸。”

  被警告的眼神逼視,羅蘭把敬稱咽下肚子,繼續對付他那盤卡斯蒂利亞海鮮飯(paella),姬艾爾掛著優雅的笑容,以無可挑剔的儀態切割盤子里的卡斯蒂利亞紅茶,其動作之端莊優美,簡直堪稱藝術。

  羅蘭迄今為止的人生之中遇到過不少麻煩人物,像是路易王太子那樣有才干的敗家子,伯納德王子那樣野心和能力不相稱的紈绔,顢頇的官僚,粗暴蠻橫的軍警憲特等等,其中最難搞的、真正能稱之為“麻煩”的有三人。

  其一自然是他的監護人,理由不必贅述,大家都懂的;其二是查理曼首相、紅衣主教黎塞留,這位查理曼有史以來最睿智、最偉大、最冷酷無情的老狐貍總是讓人防不勝防,和他打交道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絲毫懈怠,和侏儒、矮人的奸商談判都不帶這么累的;第三位則是眼前大快朵頤的圣女殿下。

  作為一個宗教偶像,姬艾爾還算稱職,在各種場合,她都完美地演繹著“圣女”的角色,那種高超的表演藝術和與生俱來的氣質相結合,其完美程度超出了任何一名政客所能企及的高度,不分男女老幼,緊緊抓住每一個信徒的心。

  如果僅僅只是一個任由教皇和教會擺弄的人偶或牌那也罷了,可不知是天資過人,還是必然的,姬艾爾對政治表現出極大的、甚至可能是凌駕于信仰之上的興趣說得直白點,她更像個政客,而不是宗教家。

  羅蘭對姬艾爾的第一印象來自于圣女殿下在奧賽火車站的演講,誠懇的聲音、抑揚頓挫的語氣、深情并茂的演講征服了每一個聽眾。就連在亞爾夫海姆聽多了演講,對宗教和擴張戰爭不怎么感冒的自己,當時也產生了戰栗的感覺。這種充分把握聽眾心理。用許諾和“迫在眉睫的威脅”誘導煽動群眾的手法,比之教會傳統的“圣戰”、“消滅異教徒”等等空洞口號要來的實在,也更能喚起民眾的共鳴。告訴民眾,他們和這場戰爭是一體的,即使戰爭發生在遙遠的地方,依舊和他們息息相關。從而使民眾自發地戰爭,并未此忍耐種種不便這已經不是傳統的宗教宣傳,而和亞爾夫海姆搞到現在的“總體戰”相近了。

  到此為止,姬艾爾已經足夠冠上出色的表演家、演講家、煽動家的頭銜,可這位圣女殿下并不只有這點能耐,她還有著高超的政治嗅覺和交涉手腕。在那次和李林的對話中,盡管手中可打的牌不多,她還是盡可能利用好每一個交涉條件,謀求實現利益最大化。在發現無法達成這一目的后,又果斷地調整策略來盡可能減少損失。之后密涅瓦和狄安娜開始主動接近自己,背后似乎也有姬艾爾的影子…

  如果這位圣女殿下出現在敵對陣營,那將會成為極大的威脅,大概也就李林那種動不動就琢磨“種蘑菇”、“世界寒冷化作戰”、“小行星降下作戰”的恐怖大王能鎮得住。對那個會思考問題的天災來說,人類的小聰明根本不值一提。

  有意思的是,羅蘭曾經將姬艾爾和黎塞留做過比較,發現兩者有不少相似之處。例如兩者都是神職人員。但都高度參與政治活動,都有極強的表演天分且善于演講。兩者的內心都很敏感。不愿對他人坦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習慣在沉思而不是討論中制定大政方針。旺盛的精力始終貫穿他們的生活,不過黎塞留偏好宮廷政治與國內事務(以強化王室和中央政府權力為己任的首相上任第一天就留下“所有地方領主都是叛亂者的預備隊”的名言,之后也大砍浪慣了貴族的腦袋。),姬艾爾則將外交視為實現目的的主要工具。

  不過這兩位也有著相當明顯的區別,黎塞留因為剛愎自用犯過許多錯誤。但他善于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扭轉局面,并且擅長在紛繁復雜的局面中為自己的主張尋找出口。是一位典型的處心積慮、老成謀國的老臣。而姬艾爾一方面將教會的利益看得過重,一方面又要維護自己的個人形象,容易受到輿論牽制,一旦出錯。很難及時進行修正。此外,出身、政治傾向對黎塞留始終起著相當大的約束作用,他在質疑舊觀念的同時,繼續保持著對國家的忠誠、對個人情緒的節制以及對經典政治藝術的尊崇,也善于從歷史中學習。而姬艾爾有時候表現得像個革命家,她對大眾政治、民族主義乃至國際合作的看法遠遠領先于時代,但唯獨忘了“國家利益至上”、權勢平衡、順應時勢等最古老的教誨,使得她在面對李林時一度出現進退失據的窘況。

  羅蘭就此做了個假設,如果把這兩人的位置調換一下,讓姬艾爾去當查理曼首相,她也許難以完成強化中央政府的重任,但憑借善于察言觀色和討人喜歡的社交能力,做個政壇不倒翁總是沒問題的,她那套善于迎合大眾的技巧說不定還會更加如魚得水。黎塞留則不然,他極度缺乏操控大眾輿論情勢的能力。此公擔任首相以來,一直是用法院、密探、斷頭臺和地方勢力打交道的,故雖然有可能會重新讓伊密爾攀登上歷史巔峰,并重新締造人類陣營內部的均勢,但多半會得罪國內的大部分階層,最后落得個國家變法圖強后被趕下臺,甚至掉腦袋的下場。

  當然正所謂人無完人,羅蘭也感到棘手的圣女殿下由于平日里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靠臉刷錢慣了,對生活常識比較欠缺,盡管還不像密涅瓦上次去阿爾比昂不帶錢那么白目,可沒做充分預算,準備相應資金的情況下出門也實在是…

更何況  “…會不會吃的太多了?”

  “唉?啊,這是…”

  姬艾爾眨眨眼,清澈的雙眼似乎有些渙散。

  “這和平時是一樣的量…”

  讓見者聯想到大海的藍色雙眸,白瓷般光滑的肌膚,輕拿刀叉的手指也有著優美的曲線,沒有停頓的動作中充斥著能讓充當偽裝的修女服變成正式禮裝的氣質。

  密涅瓦的動作也很正規,同樣透著宮廷氣息,可和姬艾爾一比,明顯差了好幾個數量級。

  從剛才開始,鄰座的提坦斯憲兵、王協軍士兵就不斷朝這邊瞄了,遠一點的幾桌客人也壯著膽子把腦袋朝這邊探在這種小地方,美女可不多見,更何況還是頂級的那種,招引各種各樣的目光也實屬正常。

  以偽裝來說,這實在是太失敗了。

  要不是塔爾斯村足夠偏僻,沒人朝見過圣女的真容,恐怕早就全村出動,對姬艾爾頂禮膜拜了。

  (她到底多沒常識…)

  心里默默吐槽,視線轉向一旁,更具沖擊性的畫面讓羅蘭的胃袋一陣陣的抽搐。

  “雖說這里的料理還不錯,不過會不會太多了呢?”

  羅蘭拿著勺子的手遲遲沒有動作,望著層層疊加的空碟子呢喃。

  每過一會兒,就隨著“咣”的一聲增加高度的碟子山,已經累積到齊肩的高度。

  對正在用餐中的圣女殿下以及鄰桌的法芙娜而言,這是習以為常的光景,不過看看嬌小的身軀和開始進餐僅僅20分鐘后的光景,羅蘭覺得或許食物都消失到異次元的彼岸了。

  姬艾爾用手指抵著下巴,思考了一下。

  “這里的廚師水平不錯呢,或許是得到了母神的眷顧,美食之靈依附在他身上,讓我也變得奇怪了吧?”

  (這是什么增加食欲的神明啊?!變得奇怪又是怎么一回事!難道說女性吃下這料理后會爆衣、會搖乳、會發出“嗯~啊~”的奇怪聲音?這到底是摻了什么奇淫合歡散的食x之靈啊?!!)

  強忍著足以引起外交風波的吐槽,停頓了三秒后,羅蘭漫不經心的撥弄著魷魚。

  “姐姐.姬艾爾是為了特意品嘗卡斯蒂利亞菜出門的?是否需要我為您介紹特區內有名的餐廳?”

  “不勝惶恐。有機會的話,一定麻煩兄弟.羅蘭破費。”

  “現在不方便?”

  “是呢,身為侍奉神明之身的我們,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要忙…”

  擱下刀叉,用餐巾擦拭櫻唇,純潔、沒有一絲陰霾的容顏微微靠近,嘟囔般的細語淡淡漏出。

  “調查這村子里最近發生的一些列怪異事件,也是我們的職責和權限。”

  “能不能詳細地說給我聽呢?”

  始終保持沉著的表情,羅蘭追問到。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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