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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遠征終結(十五)

  藍白色光芒的幾何學圖案在空氣中綻放,宛如盛開玫瑰般精致的魔法回路,令羅蘭也情不自禁的暗暗贊嘆。

  那是多達20面以上,不斷游走于其主人身邊的高密度“障壁”。

  一面“障壁”可以抵擋刀劍和遠距離的子彈和彈片沖擊,但拉近距離后,其抗沖擊效果就會下降,彈丸將會擊碎“障壁”。這也是為什么各國在“七日戰爭”后如此熱衷裝備火器的原因——雖然和魔法比起來,存在反應速度、用途單一的缺陷,不過,訓練一個火槍手的物質和時間成本可比魔法師低得多,而且只要形成一定數量,就算是受過訓練的魔法師一樣會被打成篩子。

  對這個動搖自身地位的突發狀況,魔法師們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們總算沒有被嚇傻,一系列緊急對策被研發出來,簡化應用型高密度“障壁”就是其中一項成果。

  將復數“障壁”壓縮、疊加在一起,提高抗物理沖擊的能力——這樣的想法似乎有些過于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卻一點也不簡單。須知“障壁”本身并非高難度魔法,但再簡單的魔法,數量一多同樣會對意識容量產生壓力,一旦超出承受極限,施術者便會意識崩潰,變成廢人。

  盡管掛著“簡化”的名號,但絲毫不能改變發動一面“高密度障壁”需要同時啟動至少5個“障壁”,以及相同數量的“壓縮”、“維持”術式的事實,四邊級以下的魔法師根本無力支撐。另一方面。僅僅一面障壁既做不到完全防護,也抵擋不了炮彈,從本質上來講,依舊是個存在各種問題的應急產物。

  話是這么說…

  看著眼前猶如呼吸般自如操縱多達20面以上“高密度障壁”的中年男子,羅蘭將對手的實力重新設定至六芒水準。

  那絕不是什么簡單角色,不僅能自如的操縱高難度魔法,面對突如其來的遠程炮擊,他的表現也稱得上可圈可點。

  諾娜使用的是似乎是高爆榴彈,在聲勢上比較嚇人,但對步兵集群的殺傷力遠不如安裝了空爆引信。以大仰角發射。近乎垂直落下的榴霰彈。不過由于是突然發生,威力也比他們見過的爆炸要強,因此很快就陷入了混亂狀態。所有人推搡著、尖叫著,幾乎一度陷入崩潰狀態。但在這個操縱“障壁”的男人出聲制止后。混亂立即得到了控制。騎手們小心控制坐騎。在盡量不激起塵土的情況下分散開來。

  只用了幾分鐘就做出這樣的判斷,并且得到執行,顯然。這不是一般的強盜。

  “看樣子,似乎是來對了啊。”

  藏身在樹梢上的羅蘭在心里咕噥著,趁著突襲的展開,他偷偷脫離了列車,追尋著若隱若現的瑪那集中痕跡來到了這里。

  之前只是隱隱約約感到魔法師的存在,但實際見到對方的陣仗后,羅蘭不禁慶幸只有自己趕來了。

  光是正在施展術式的,至少是六芒下位水準,在他身邊還沒有動作的兩人遮蔽了衣服上的魔法師等級標記,不過這種時候,將對方設定為同一水準甚至更高比較妥當。

  三位六芒中位階級魔法師,換算成一般步兵的戰斗力,至少相當于兩個步兵連,再把周圍訓練有素的幾百號騎兵加進去,差不多也相當于一個營的戰力了,貿然分兵攻擊的話,恐怕只會自取滅亡。

  不過,這也是絕好的機會。

  在這里的三個魔法師多半是指揮官,只要拿下他們,這場莫名其妙的戰斗也就能結束了。

  對策已經擬定完成,深吸一口氣,羅蘭開始一點一點,緩慢的聚集瑪那。

  對付魔法師,最好的辦法是狙擊。

  這是放眼四海皆準的通用辦法,面對預料之外的攻擊,最好的魔法師也難以反應。“七日戰爭”和里加要塞前,被精靈獵兵打爆腦袋的魔法師們是對這條經驗的最好注解。

  羅蘭小心的調整術式回路,他不打算殺掉那三個人,這一半是他本能的想法,另一半則是思考算計后的結果:失去指揮官的武裝集團會混亂、潰散,以陸戰隊的戰斗力和此刻高漲的氣勢,擊潰他們并非難事。可潰敗的流寇會流竄到其他地方繼續干同樣的勾當,就像擴散的腫瘤一樣,為了防止這種事情,有必要留下能約束盜賊們行為的指揮官。

  空震彈,追加定義術式“魔彈”。

  羅蘭的計劃是在對方察覺并做出反應之前,用追加“魔彈”的“空震彈”穿過“障壁”的間隙,在距離他們頭部較近距離上讓“空震彈”爆發,用沖擊波讓他們暫時暈厥過去。

  非常簡單且實用的策略,但卻也存在風險。

  對方實力不明,發射、引爆的時機,力度的控制——只要一處發生錯誤,滿盤皆輸。

  羅蘭舉起手,瞄準目標,聚集成無形子彈的瑪那蓄勢待發,然后——

  發射。

  16發“空震彈”撲向對方,沒有形體的瑪那回路只在空中留下一聲尖嘯,隨后在障壁上碎裂成閃亮的瑪那。

  對方魔法師在察覺瑪那發動的瞬間就采取了行動,戰場上錘煉出來的經驗跟反射本能搶在思考之前驅使“障壁”轉換方向,擋住了“空震彈”。

  正中下懷。

  7發緊隨其后的“震空彈”從空擋殺入,直取三人的后腦。

  銀光閃過,一陣不輸炮彈的巨響和暴風吹向四方,隔了一瞬之后,還原的瑪那才一邊散出光輝,一邊隨風四散。

  被煙塵遮擋住視線,羅蘭一時無法確認是否擊中目標,一股強烈的惡寒突然從背后刺來。一陣狂風自下方爆發。

  那是一支巨大的突擊長槍,自地面死角瞬間生長到了和樹梢比肩的高度,刺穿了藏身在樹梢上的少年。

  “似乎,做的有點過分了啊。”

  煙塵散去,舉起魔杖的男人說到,他的臉孔讓人聯想到學者,但莫名透著一股神經質的味道,只聽他用遺憾的語氣側轉臉問到:

  “一不小心殺掉了,沒有問題嗎?”

  “沒問題。”

  身后看上去像是頭頭的男人回答到,精明事故的臉孔擠出一個揶揄的笑容。

  “如果你能殺掉的話。”

  舉著魔杖的魔法師長大了嘴。一直瞇著的眼睛此刻大大睜開。

  被突擊長槍貫穿的少年搖曳起來。不一會兒便消失于空氣之中。

  “‘高速移動的時候會留下殘像’,實際體驗這種事情還真是感覺不可思議呢,你說是吧?羅蘭同學。”

  頭頭朝向一側樹干不緊不慢地說到,兩個同伴立即朝那個方向擺出警戒的架勢。

  “能力出色。思維開闊。反應敏捷——如果我是你的老師。一定會給出這樣的評語。不過,‘天真’這一條要改掉才好啊。”

  銀白色的光線掠過樹林,和人一樣粗的大樹齊刷刷的倒了下來。

  “‘隱刃’嗎…”

  “果然博學多聞。年輕真是好啊。”

  用老頭子的口吻感嘆著,男人揮動右手,包裹住整個手臂、長度達多公尺的藍白色長劍像切開黃油一般,將一塊巖石一分為二。藏在暗處的羅蘭不禁嘖了一聲。

  又是一樣麻煩的東西。

  就常識而言,不同的魔法系統是相互獨立存在,難以相互輔助的,因為這容易造成相互干擾。

  在已經展開一個術式的情況下,想要接著施展其他系統的術式,勢必要先分解掉之前所組成的術式回路,釋放掉占用的意識容量,并再次匯聚瑪那重新開始才行。雖然可以通過“追加定義”或“待機”的術式將將某個魔法維持在發揮/即將發揮效果的狀態,在此期間組成另一個術式回路加以啟動,如此就能同時發動兩個術式。

  這種做法也存在弊端,如施術者必須具有較高的意識容量和非比尋常的集中力、無法針對術式細部進行控制、勾住過程費時費力等缺點,并不能真正取代直接完全同步操縱多數術式。因此在實戰中很少得到應用,不同術式間的輔助基本還是通過復數魔法師通過協作來實現的。

  但凡事總有例外,在實戰應用中,魔法師們還是開發出了一些可以同時展開進行輔助的術式,“隱刃”就是其中一種。

  這是一種“障壁”的改良應用術式,將“障壁”凝縮,聚集在手腳上形成刀劍的形狀后追加“固定化”的定義,倚靠更甚鋼鐵刀劍的強韌度和鋒利,就算是小孩也能像切奶酪一樣切開花崗巖。之后只要用強化系術式強化肢體能力,就可將弱不禁風的魔法師變成一具無比鋒利的人形殺戮機器。

  剛才劈開“空震彈”的恐怕就是他吧,從反應速度和力度來看,恐怕肉體原本就接受過嚴苛的鍛煉,經過強化之后才能爆發出那樣恐怖的速度和精準。

  再加上那兩個分別使用“障壁”和“土龍刺”的老兄相互配合,就形成了一個讓人無法近身的鐵壁。

  “相信聰明如你,應該明白和三個六芒上位階級的魔法師有多危險,不管你是什么樣的天才,也無法彌補實力和經驗的差距。”

  不光是實力,相互配合的經驗、術式之間的相互彌補都是難以逾越的高墻。

  擺出放松的架勢,男人開口宣告:

  “我們和你以及列車上的諸位沒有任何私人仇怨,可以的話,我并不喜歡做這種事。不過為了糾正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謬誤,需要諸位的協助。”

  “以人質的身份協助?真是有誠意的邀請啊。”

  “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也并非我們的本愿,我們的首要目的是進行交涉,而不是交戰。但在交涉通道斷絕的情況下,只剩下這種手段,不得不如此行事。再說,我方不也出現死傷了么?如果你珍惜他人的生命,那么,現在應該下令停止無意義的戰斗才是吧?”

  真是冷靜。

  羅蘭在內心給予對方高度評價。

  雖然表面上占有優勢,但這個男人對整體戰局并未忽略,列車那邊的喊殺聲正在減弱,恐怕海軍陸戰隊已經壓制住了那些騎兵。而這邊在羅蘭和諾娜的大炮牽制下,無法立即支援。再這么拖下去,他們就輸定了。

  現在,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抓住羅蘭,迫使海軍陸戰隊投鼠忌器,伺機攻占列車。

  所以在首領說話吸引注意力的同時,另外兩個人正在聚集瑪那,構筑術式。

  吐掉感嘆,羅蘭毫不客氣地回敬了過去。

  “該停下毫無意義的戰斗的,是曾經隸屬于查理曼軍隊的諸位。”

  氣氛停滯了一下,瑪那的聚集稍稍緩了一拍后回復了正常。

  “你在說什…”

  “‘高密度障壁’和‘隱刃’是各國軍隊高位魔法師泛用的術式,結合煉金術,從土地里提取金屬礦物成份,形成槍刺來攔阻騎兵的‘土龍刺’卻是查理曼軍隊的獨家軍用術式。換言之,使用者曾經在軍隊里干過,或者…就是現役軍人。”

  “結合幾位的年紀,還有那些騎手在沒有明確命令的情況下,靠上司的幾個手勢,就能不發出一點聲音,準備離開森林去支援列車的素養來看,判斷為軍隊比較妥當吧。”

  從開始,這些盜匪就表現出太多軍隊的特質,戰術的運用、相互間的協作、合理的配置…很難想象一般的盜匪會有機會和心思進行這方面的專業訓練,并將這些技巧磨練到如同反射動作一般熟練。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只有軍隊而已。問題是,他們是哪里的軍隊?

  從政治層面上考量,隸屬于國家的軍隊都沒有理由來襲擊慰問團搭乘的裝甲列車,剩下有能力和動機的,只剩下王族或領主的私人軍隊了。

  是王太子?第二王子?還是地方領主?

  似乎都有嫌疑,但具體的只能去問這些執行者首腦了。

  “還請各位將實情詳細交代出來吧,這么做的話,你們的刑期可能會變短一些吶。”

  手指搭上腰間的自動手槍,少年誠懇的勸告在空氣中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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