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么怪物?!刀刺不死,火也燒不死!”
”眼下正嘗試用冰凍術式,不過,也只能遲緩一下…”
“第三班損失過半,請求支援!”
“第七班聯絡中斷,快派人確認情況!”
“左翼彈幕太薄了,那些家伙在搞什么?!”
“火槍隊報告,槍管已經過熱,無法維持火力密度!”
壞消息接連承保上來,臨時充當指揮所的露天空地上,身穿軍服的男人們緊鎖眉頭,在一張長桌前站成一排。在長桌另一端,一貫穩重精明的沃爾辛厄姆也是滿臉憔悴,原本便不太健康的膚色,此刻正籠罩著一層鉛灰,嚴酷的面容透著深深的焦慮和煩躁。
誰都能體諒國務秘書長官此刻的失態,畢竟在場的每一位都更加不堪,承受了一連串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們早已暈頭轉向,此刻沒有哭著喊著要求其他強力部門要求“看在同為女王效力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已經是平日里訓練嚴岢,經常應對各類突發事件所磨練出來的優秀素質體現了。
可些許亮點無助挽回事態變化,士兵被吞噬,異形沖破某道防線的消息還是接連傳來。
“讓部隊撤退至外圍布防,傳令魔法師隊開始吟唱‘塞壁’,將怪物盤據的區域隔離封鎖起來!”
“遵…遵命!”
略微遲疑了一下,沃爾多咬著牙將命令傳達下去。
怪物的索敵能力和移動速度超乎想象。在戰斗中,往往沒等士兵擺好陣型隊列,異形就沖進隊伍中央進行融合捕食。即便趕得及組成陣型展開攻擊,對怪物的效果也非常有限。
靠著可怕的再生能力,一度遭到燒傷、凍傷、砍傷的怪物很快就能回復,再度展開行動。即便是被轟成碎片,細小的肉片依然能獨立行動,由于體積變小,隱蔽性和靈活度都大幅度提升,融合能力卻絲毫不受影響。不少士兵正是不經意間被肉片黏住。慘遭同化吸收。
事到如今。最優先考慮的已經不是如何消滅異形,當務之急是阻止異形的擴散,一旦這些怪物沖進倫迪紐姆的街道,不消半天。整個首都都會變成這些怪物的天下。
“‘塞壁’第三段吟唱即將結束。步槍連、第四魔法師班加速撤退作業!沒必要等來不及撤退的人!”
“遵命!”
通信寶石送出現場指揮官斷腸般的回應。悲壯沉重的空氣在現場擴散開來,傳令兵奔走的腳步,醫護兵沉默的忙碌更加重了悲涼的氛圍。
沒有人質疑這道命令。
舍棄部下固然是殘酷的。但站在一舉一動都能左右他人命運的立場上,面對重大決斷,不可能為了顧全少數人的性命以及個人名譽和私情,置整個首都和國家于瀕臨毀滅的險境之中。縱然舍棄部下和人性,也必須防止有一頭異形從倫迪紐姆塔里溜走。
藍色光幕徐徐降下,在最后一批殉難者的慘叫聲中,異形和崩壞之塔一道被籠罩在球型光壁之內,為了防止異形挖開地面逃脫,光幕一直深入地下。
無數的觸手為尋找新的祭品,試圖沖擊光幕,只聽一連串噼啪的巨響,光幕內側激起一片火花,被雷電烤焦的觸手散落一地,冒著青煙的焦黑蠕動著重新回歸本體。在嘗到了苦頭之后,異形大軍躊躇著停在光幕前不再行動。目睹此景的士兵長長的吁了口氣,有些不穩重的甚至大聲歡呼起來。
謝天謝地,這群該死的怪物終于停下來了!
正當包括沃爾辛厄姆在內的人們稍稍松口氣之時,誰也不曾知曉,在他們腳下十多公尺深的地方,一場激烈的生死追逐正在上演。
是什么人對倫迪紐姆塔發起攻擊?
這個問題對羅蘭來說,根本不能算是問題。阿爾比昂有許多做夢都想毀掉他們的敵人,光從動機根本無法推論出是誰做的,但有能力執行這種攻擊的,就他所知,全世界也只有幾個人,其中最有能力的那一個正好就在倫迪紐姆。
這還只是排除法的推論,真正讓他確信是誰干的,正是撞擊本身。
撞擊角度的偏差,防御術式陣抵消的動能,撞擊的位置,沖擊波擴散受到的限制——如此眾多的巧合湊在一起時,很難叫人相信當中沒有人為的計算和干涉。而能達成這種精密計算的…不用說,也知道是誰了?
問題在于,為什么要這么干?
那家伙也有乍一看心血來潮之舉的時候,但仔細深究背后都是和整體戰略計劃一脈相承的,因此也可以研判出一些未來的動向。
但這次無論怎么看都太過火了,根本和“維持現狀,盡量避免不必要的紛爭”的戰略相抵觸。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難道是查理曼那邊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想要知道真相的話,唯有去問他本人——抱著這樣的想法,羅蘭潛進了倫迪紐姆塔的下水道深處。
既然撞擊刻意降低了威力,那么很有可能是為轉移視線而做的偽裝,同時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干擾。
——防止有人干擾搜索首飾的行動。
正因為首飾確實就在倫迪紐姆塔里,所以才精確控制撞擊所產生的受害范圍。如果首飾不在這里,完全可以搞得更夸張一些,吸引更多的城防部隊到這里,自己在真正的藏寶之地從容行動。
假如以上推論成立,那么在鬧出這么大的事情后,這個倫迪紐姆塔里唯一能讓他從容不迫地展開尋寶的地方,就只有下水道了。
下水道的氣味塞滿了鼻腔,除日常生活產生的各類垃圾和排泄物的異味,某種能夠觸發生理恐懼的惡臭也夾雜其中。
那是肉體腐敗的氣味。還是人類肉體腐爛過程中獨有的尸臭,濃烈的異臭搔刮著鼻腔粘膜,咽喉一陣陣的刺痛,就連眼睛也感到燒灼般的刺激。視野一角瞥見一條腫脹的胳膊,隨著更多的尸體被照明術式從黑暗拽出來,胃袋不禁一陣翻騰。
要不是早已經歷過遍布尸體和惡臭的環境,恐怕羅蘭真會吐出來。從尸體的數量、腐敗的程度來看,這些尸體丟棄在這里已有相當長的時間,聯系到這條下水道連接的戶主,尸體從何而來一目了然。
“偶爾也去進口焚尸爐,或者下來疏通一下管道吧!”
小聲抱怨了一句,羅蘭突然停下了腳步。
滿是苔蘚和污物的墻壁上,有一塊被刮擦掉的新鮮痕跡,其大小形狀和人的手掌極為相似。仔細靜聽,管道深處似乎有腳步濺起水花的聲響。
倫迪紐姆尚未開始正式的城市改建工程,城市下水網應該還停留在繪圖板上。而這條專門用來處理尸體,讓無人收尸的家伙順著管道沖進泰晤士河,一直流進大海的管道,少說也建設了幾十年了。為防止尸體堵塞管道,這里被建造的相當寬敞,又正在倫迪紐姆塔的下方…
作為藏身地,再沒有比這更理想的盲點了。
“正中靶心啊…”
露出苦笑一般的表情,少年再次奔跑起來,有如飛向目標的弓箭,頭也不回的朝著管道深處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