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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觀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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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網站首頁:

  既然是李林從車隊里拿出來分配給羅蘭的,罐頭里、背囊里的食品真面目也就十分清楚了。(百度搜求魔)讓精靈們,尤其是軍隊系統的精靈們又愛又恨、聞風喪膽的野戰食品正等待羅蘭體驗上至軍官下至列兵都有撞墻沖動的口感。

  “呃…味道有點怪,也不算難吃。”

  捏著鼻子,學著手冊上的樣子用刀叉分割開肉塊,懷著忐忑好奇的心情外加決死一拼也好過餓死的心情,羅蘭將疑似肉的奇怪玩意兒送進嘴里,一陣咀嚼后說出令不幸聽到的精靈差點吐出來的感想。

  他們最初也是以這樣的感想為發端,開始和午餐肉這種連名字都最好不要提起的恐怖物質漫長艱辛的相處歷程。

  為解決軍隊行軍口糧除了肉干、黑面包之外一無所有的窘況,李林為軍隊開發了午餐肉這樣的野戰食品。無論便攜、保質、食用方便各方各面都超越了跟木頭一樣堅硬,容易氧化發霉變成毒物的風干肉。但就和任何一種準備問世的新產品一樣,誕生之前還需要一系列的實驗求得成本控制之下,達成最佳消費比的產品形態。

  由于是食品,最簡單最快捷的實驗辦法當然是試吃。于是乎,精靈軍隊上至參謀校官。下至勤務小兵全部光榮成為軍用食品革命的偉大先行者——李林糟糕廚藝的犧牲品,恐怖食品試驗的直立小白鼠。

  李林的廚藝盡管只是討厭午餐肉的諸多理由的一部分。不過在第一次試吃大會上,除了李林本人毫不在乎的咽下那團黏糊糊的玩意兒之外。全員在黑暗料理之下光榮陣亡的慘烈景象發生之后,軍隊上下罕有的一致發出強烈要求:最高指揮官不論什么樣的情況下,都請不要再靠近廚房300公尺的范圍。

  吃食堂小灶要錢,吃上校大餐要命!——遞交上來的報告八成是嫌用鮮紅的字體寫上這種大逆不道之語還不夠,上面還蓋滿了血紅的手印,以一向強調紀律制度和上下等級,以正規國防軍為發展目標的的精靈武裝力量來說。這種事情還真是破天荒。

  在那之后,經由專業伙夫之手烹調,根據部隊的意見著手改良后的最終定型產品的味道總算好了不少。羅蘭此刻品嘗的正是以大批精靈撲街為代價譜寫忠誠贊歌的成功食品。不知道各種慘烈背景的他以缺乏教養的邊吃邊贊讓遠方觀看影像的精靈紛紛露出得了痔瘡才會有的苦悶表情。

  罐頭裝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靈肉、下水肉、某型疑似肉的殺傷力要在之后才會被羅蘭知曉,吃掉三分之一的罐頭肉之后,男孩將翻轉扭曲的鐵皮重新蓋回去。把包裝袋上寫著精靈語言黃油的玩意兒放回行囊,牢記父親不要吃得太飽的教導,避免了兩個悲劇——品嘗人造黃油的恐怖味道和已經快撐不下去的精靈們把早飯吐出來。

  用過早餐,喝過了水,準備規劃下一步行動時,羅蘭呆住了。

  該干些什么?該往哪里走呢?

  面對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眼下極為重要的抉擇。男孩的思考陷入難以進退的僵持,惹人憐愛的紫色大眼睛環顧空無一人,偶爾響起一兩聲鳥鳴獸吼的灌木叢和樹林,茫然無措的發著愣。

  首先。他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在哪里。自打有記憶以來,羅蘭極少脫離博德村生活圈之外dúlì行動。李林帶著他到車隊宿營地的路程中又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如果能像水手一樣用星座來為茫茫大地上一粒沙塵般的自己確定位置。或者背囊里有一張地圖和指南針的話,事情會變得容易一些。但李拿度尚未來得及傳授羅蘭這些知識便已過世,而李林通過特殊手段掌握著羅蘭的所在和一舉一動,無論羅蘭跑到什么地方都能找到他。加上他并不認為一個5歲小孩能配合指南針看地圖也就沒準備。

  即便擁有這些必備的知識。相應的意義實質上也相當有限。

  失去容身之所的男孩根本不知道該上哪里去,該去干些什么。

  沒有父母,沒有認識的親友長輩,連可以說話商量乃至爭吵慪氣的對象也不存在,空曠的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不知該如何是好,感受茫然無力的自己而已。

  不。目的是存在的,身處險惡環境也無法忘記,難以磨滅的一個目標。

  打倒齊格菲.奧托.李林。

  涌出近似殺意的憤怒,宗教油畫上才會看見的純潔面孔被激烈的怒火所扭曲,讓人驚嘆心碎的可怖面孔對準小冊子上以三頭身姿態做出可愛表情的黑發人物用力踩了下去。

  只有這個男的…絕對不可原諒!絕對不會放過!

  起誓復仇的言語在心中默誦,視角微微偏移后,怒火飛速的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空虛和屈辱的感覺。

  無論有多怨恨、憎恨那個男的,甚至想咬牙丟掉他的施舍,餓死也無所謂的激烈念頭。.但是到了此刻,李林提供的物資,還有臨別時挑釁般的輕蔑言語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羅蘭堅持求生的最重要動力。

  彼此間完全沒有善意介入的意思,由算計、仇恨的意志所造成的結果卻莫名帶著一絲人情味的暖意,這樣的事態已經不知該令局外旁觀者感到滑稽還是悲哀。

  狀態的諷刺意味無法傳遞至毫不在意或一無所知的兩位當事者的心里,羅蘭踩了一腳小冊子后萬般不愿的將鞋印灰塵撣掉,重新將《野外生存訣竅》收入行囊。整理完畢后,羅蘭再度背上重量稍有減輕的行李,朝著和李林及車隊行進的不同方向邁出腳步。

  別在腰帶上的短棒在行走中和肌膚摩擦出不舒服的感覺,那種難受的別扭感好像在嘲笑羅蘭。身為小孩,其情緒和行為在現實面前是多么矛盾和徒勞。

  不依靠李林的東西,羅蘭用不了一天就會倒閉在無人問津的荒野之中,成為回歸大地的塵土——這樣嚴酷的現實不容抵賴和辯解。事態的另一端是就此向那張可恨的笑臉俯首,不光是使用李林提供的食物、水、武器,也包括撐不過7天,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那也是變相的認同李林不看好自己的結論。和俯首乞求他伸出援手差別并不大。

  選擇只有一個:無論多艱難,多么痛苦,沒有誰來傾聽羅蘭的哭訴抱怨。依靠李林的東西也好,吃什么惡心的東西也好,羅蘭只能撐過這7天。活下來。

  抱著未察覺的矛盾和倔強反抗的念頭,羅蘭選擇向西方前進。

  父親曾經提到過拉普蘭的西面是看不見邊際的大海,沿岸地區一度是海盜出沒的巢穴,隨著近年來海上貿易的興起,來自其他國家的海船停泊的港口逐漸繁榮興盛起來發展成城市,有各式各樣的人群聚集在那里。

  繁榮一詞表達的定義和所描繪的景象還未曾在羅蘭的認知中成型,不過人很多這個概念相當明確,也是羅蘭所需要的。

  為擺脫孤獨,也為了將訊息散布出去司的真面目和李林的惡行曝光于世人面前。

  這樣的想法從腦袋中閃過。報復的快感流過身體時。鼻腔里隱約嗅得到有甜味的淡淡體香,身體依偎的觸感,撫慰自己心靈的手掌,那沒有任何作偽,也不莊重。僅僅只是純粹溫柔的微笑,簡直就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那個女的是精靈,還是李林的部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

  聲音急驟低落下去。怎么可能和母親一樣的掙扎在胸口翻滾說不出口,明知道布倫希爾在維護、在關照、在安慰著自己。清楚精靈女性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是沒有一絲陰郁的純潔善意,扎根在心中的煩躁和憤怒卻不容自己接受那份善意,頑固抗拒著來自布倫希爾的關愛。

  “她一定是因為李林的命令才對我好,沒錯,精靈怎么可能對人類友好嘛,之前也是,假扮成rén類欺騙大家…”

  被害妄想的呢喃,糾結迷茫的表情無一遺漏的回饋至李林和布倫希爾的面前,別有用心且欠缺感性的法定監護者自不必多說,羅蘭的話著實讓自我定位養母角色的精靈少女體會到滿懷期望的父母發現子女和期望落差巨大時,那種至深的失望、悲哀,由此引發類似憤怒的情緒。

  布倫希爾初次體驗,身為母親的煩惱。

  “真希望他能盡快懂事,不要繼續做個叛逆的羅蘭,少校——也是這樣期望著吧。不過,事情要一步步來,世界不是一天就能完成變革的,小孩的感化糾正也需要時間。”

  手指叩擊桌面,單調的節奏下,進入布倫希爾視線的是淡定的、和父愛關切無緣的事務性微笑。

  “把他從思維的牛角尖里拉出來并不容易,讓我們保持足夠耐心吧。”

  父愛以觀察蟲籠內側的樣本記錄的語調說出,盡管那是以其立場而言十分正確、無可指摘的言論,布倫希爾還是能察覺到其中的違和,然后有了難受的感應。

  “上校…不喜歡羅蘭嗎?”

  忍受不了酸澀的感覺和莫名的沖動,近乎愚蠢的問題在帳篷中回響。

  李林喜歡羅蘭嗎?更確切具體地說,李林在關注教育羅蘭的時候,是否有能稱之為父愛的情感注入其中?

  答案很明確:沒有。

  到現在為止,李林的表現中沒有一丁點稱得上愛的成分。同樣,經歷人生慘劇之后的羅蘭也沒有仇恨之外的情感投注在李林身上。

  這樣的狀態,這樣的兩者之間不可能孕育出任何正常的情感聯系。

  “他對我有復仇的權力,我需要他幫助完成一些事情,只是這樣而已。”

  欠奉感嘆的平淡陳述出事實,不是想迎合或者施與同情。僅僅需要便已足夠成為理由,悲哀、嘆息在宏大的計劃與行動面前根本不存在插足多嘴的余地。

  “世界沒有輕松到讓刻骨仇恨轉眼間就能遺忘的程度,那孩子也不是欺騙自己逃避現實的怯懦之輩,所以——”

  “不在注定不會產生結果的對象身上投注情感?這樣的教育注定只會教導出偏激者,羅蘭未必能像上校您預期的那樣成長。”

  布倫希爾淡淡的切入話題,帳篷陷入寂靜。外面有規律的呼喝數字、口令為尷尬的空氣填上軍營氣息濃厚的背景音。

  5年來,一直倍伴在李林的身邊,默默看著獨個承擔下一切的背影,就算一直未能得到對方對自己愛慕之心作出回應,可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能陪伴著他就會覺得滿足。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布倫希爾希望李林能夠更多的展現出情感。

  繼羅蘭之后,李林也展現出和希望略有偏差的摸樣。出離失望、憤怒的平靜聲調發出無法反駁的感想和質疑。

  “上校,您不能和羅蘭一樣鉆牛角尖,請您更進一步審視你們之間的關系。”

  或者該說各自陷入根本層面截然相反的困局嗎?同樣沒有發現自己的問題,眼里只有對方的問題嗎?

  ——太過狹隘,只顧及自己感觸的羅蘭;

  ——從高處俯瞰全局,忽視小孩子感受的李林。

  “從整體大局看待事物,壯大組織,促進事業順利進行——上校的視點和處置手段誠然是正確的,但屬下懇請您——”

  讓觀者難以直視,忍不住想要低頭的母性翠瞳之中浮現出和這個精靈少女年齡不相襯的,混合祈求與悲哀的色調,真摯的,不符合軍人身份的柔聲自唇間發出。

  “哪怕一點點也好,請您對羅蘭付出一些關愛吧。僅靠計劃和謀略是教育不了小孩的。屬下的言語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您予以懲處,外面尚有公務要處理,請容先行告退。”

  行禮后,少女匆匆推出帳篷,隔絕的空間被獨處其中的李林和空洞的空氣支配。

  “原來如此,收獲之前還需付出和給予嗎?可以列入參考。”

  布倫希爾的祈望無法觸碰到先天就被剝奪了重要機能的思維,不懂人心的王吐出空虛的結語。

  “觀察——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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