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緊貼肌膚的皮甲。從身體曲線和皮甲之間的契合度來看,應該是專門定制的高價玩意兒。皮甲縫隙下隱約可見隆起的結實肌肉,趕上李林大半張臉大小的手掌不知何時抓住了馬鞭的末梢,陽光照耀下的反射锃亮油光的光頭擋在李林和尼德爾之間,泛起輕蔑的冷笑帶動縱橫整張臉上的傷疤,描繪出猙獰可怖的神情。
“別太得意了哦,小子。”
突然出現的光頭男人和他老貓戲鼠般的嘶啞聲音摩擦著除沖突雙方外所有人的神經,戰栗的寒意附上人群。
安東尼.喬利(Anthony.Joly):一個保鏢、打手、惡霸…兼職業殺人犯。
親眼見識過把人生撕成兩半的沖擊性畫面可能永遠也無法從記憶中驅逐四濺的鮮血、涌出身體的內臟、攥緊胃袋的異臭、仿佛連空氣和人心都能撕裂的悲鳴——只要看見反射出油膩陽光的腦袋和似乎猶有血漬殘留的冷笑。深埋記憶中的恐怖之物就會被自動喚醒,打消大家的食欲,粉碎所有人的好心情,最后化身為夢魘折磨著目擊者的睡眠。
撕裂者(Déchirer手)安東尼.喬利,弗朗索瓦.莫內(Francois.Monet)手下的著名瘋狗,在集市里做生意的人群眼中等同于恐怖和死亡的噩夢。
“尼德爾管家可是個說話溫柔親切的人,看起來小子你不喜歡老老實實的聽話呢!”
繃直的馬鞭傳來嘰嘰的聲音,異響哀鳴無疑是鞭子兩端不斷加大的牽扯力度即將超過馬鞭延展承受極限的最佳注腳。
“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耍嘴皮子的交涉。”
與猙獰面容不相稱的輕佻聲音制造出怪異的違和感,聽眾為此分心的剎那,扯住鞭梢的喬利不再站立在原位,魁梧身軀被蹬向地面所產生的反作用力推了出去,鞭子另一端尚未轉變的牽扯力量進一步增幅了他的移動速度和相應的沖擊力。
巧妙活用彈弓的原理,巨大身軀像塊被投石機擲出的石彈那樣徑直沖向李林。堪比嬰孩頭顱大小的鐵拳蓄滿了足以粉碎少年頭蓋骨的力量,全身肌肉的力量附加身體移動的速度。眼前的小子必定會在清脆悅耳的啪擦聲奏響之后,整個腦袋粉碎,腦汁和血漿四濺噴灑開來。可惡的笑臉連恐懼來不及品味,遺言也不能琢磨的瞬間就被打爛,鮮血和灰白色的腦容物灑遍整個通道。
類似抱女人的快感隨著扭曲狂想變得清晰,幾乎頭皮發麻般的無上戰栗愉悅即將降臨。和以前所作的無甚差別,喬利砸下殺人的拳頭。
拳頭上傳來確實打中肉體的感覺,喬利渴求的血腥風景卻沒有出現在視界內。和光頭男人格格不入的年輕豪爽的話語從拳的盡頭傳進耳道,搔刮著喬利的鼓膜和神經。
“喲,大叔。我們可沒干什么必須被殺掉的壞事吧?”
比一些成年人更加高大、壯實、勻稱的軀體擋在喬利的前方,其左手手掌握住了打碎眾多頭顱肢體的拳頭,在對峙的掌拳后面,大咧咧的少年露出潔白的牙齒,無所畏懼的沖打手笑著。
“小子,你也急著接受教育指導嗎?”
棕色瞳孔躍動著惡意,若眼神能夠化成實體,恐怕空氣中會多出不少指向托爾的刀刃。
“哎…那個…大叔啊,我媽媽可是出門時一再交代我說話禮貌、待人和氣的。”
“哈?你想說什么?到你老娘那里打小報告?給老子我上課嗎?”
“不過媽媽還囑咐我——遇上混蛋不用客氣,揍扁他就行了!”
劃開空氣的右拳直沖向疤臉,經驗豐富的中年打手在托爾提起肩膀的同時舉起了左手,五指張開的手掌閃電般截住少年的拳路。正想著嗤笑少年的不自量,超出預想的力量擊打在掌心炸響,左臂被急速壓迫向臉頰。趕在驚訝的想法之前,左臂注入更多的力氣反制那股大的異乎尋常的力量,終于在臉頰貼上自己的手背前截停了拳頭的前進。
“別瞧不起大人啊!小子!!!!!!!!”
猶如被干擾進食的野獸般怒吼著,喬利的身體隨著某個開關的開啟而急劇變化,黝黑的肌膚泛起暗淡的紅色兇光,筋肉像被注入什么開始迅速膨脹起來。區別與注水肉的松散、毫無生氣,結實到過分的肌肉輪廓讓人屏息,托爾一點點被壓回去的的拳頭則證明那些肌肉實實在在被增加了力量。
精靈們的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驚訝,能夠和托爾比拼體力的智慧種——除了難以劃分種群的李林之外,他們親眼見證了其存在,同時又無法理解那個人類身上為何會出現明顯不自然的異變。
對峙的筋肉骨骼發出軋軋的悲鳴,承載兩位大力士體重、腰臀反作用力的地面微微下陷。
“你在偷什么懶啊!傻瓜托爾,輸給那個禿頭弱智,我決不饒了你哦!!!”
弗蕾婭跳上車廂欄板大聲叫喊著,至于是否能算打氣加油,還是不要追究的好…
“你說誰是…!!!!!”
被風格獨特的鼓勵刺激到的托爾臉漲得通紅,額角浮現的粗大血管劇烈脈動起來,仿佛下一刻就會爆射出沸騰的熱血。
足以壓倒大熊的氣勢助推托爾高漲的力量,肌肉異常鼓起,幾乎脫離人體構型邊緣的雙臂重新被壓了回去。
“傻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逆向鼓勵(?)刺激下爆發出成倍力量,中年男人的壯碩身軀無法繼續站穩立足,巨巖般的陰影掠過尼德爾和打手們的頭頂,落地時激起的沉悶巨響和濃厚煙塵遮蔽住樣貌輪廓近似危險種的男人。
使力過猛后的潮紅成為占據臉部主要色彩,粗重的呼吸將恢復體力必須的氧氣納入肺葉,警惕的眼瞳死死盯住煙塵彌漫的位置。
第二次和自己常識之外的對手過招帶來的不僅僅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帶來的高亢感覺,還有和李林交手時所不曾體驗到的東西。
暴虐的吐息,灼熱又冰冷的粘滯感,刺痛肌膚的尖銳——和山谷中的危險種為了生存進食或是拼死抵抗所發出的氣息。人類敵人身上傳遞過來的是帶著扭曲、瘋狂的異質。
人類跨過法律準則、倫理道德等一切底線,比之空腹饑餓的野獸危險千百倍的殺意、惡意。從出生就一直和大自然打交道的托兒頭一次感受到人類社會的負面產物。和自然叢林中生存淘汰法則相合又相悖的黑暗氣息讓托爾感到不適應,加上對手體格突然發生變化,體力隨之增強的奇特現象也讓他一頭霧水,托爾選擇放棄追擊的打算,恢復體力的同時,冷靜的觀察對手下一部動作。
年輕精靈的臨敵經驗始終淺薄了一些,截殺探子和高級打手干架的最終目的都是讓對方躺下,但操作細節上存在不小的差別。陌生的作戰環境和隱藏身份的需要也讓以力大勇敢的托爾不能放開手腳。
從一開始,這場交鋒對托爾的不利因素就過多了些。
好在現場還有個能糾正托爾和局面向不利方向發展的家伙。
“干得漂亮。”
和搭上肩膀的觸感同步的,是托爾的聽覺所接收到的溫和鼓勵。
“接下來由我來吧。”
李林的口吻和笑容平穩的無法看出他的想法,話語里透出的不容置疑讓托爾側過身子看著無變化的笑臉皺緊了眉頭,小孩子賭氣似的悶聲回答到:
“我還沒打輸呢。”
“不是輸贏或者面子的問題,讓你和一個不斷作弊的孬種繼續糾纏不清未免太過無趣,對你也毫無公平可言。”
“嘿,小鬼。你察覺到了呀?”
破爛金屬在耳邊聒噪般的刺耳話音插進了少年們的對話,油光閃爍的光頭從漸漸消散落地的煙塵中探了出來,疤臉上掛著旁若無人的傲慢。托爾堪稱巨力的投擲似乎未能傷到喬利分毫。
體格較大的危險種承受同等力度的投擲、落地沖擊后多半也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一介顯然沒有學過和用過受身技(注)的人類卻若無其事的從地上站起,迅速做好再戰的準備——無論如何也難以和正常現象間畫上等號。
“強化系魔法或者道具嗎?”
借由從黑龍學到的魔法相關知識推測出不算復雜的謎底,擺出嗤笑姿容的少年將異常的真相揭示在眾目睽睽之下。
秘密被拆穿的光頭男人并未因此現出慚愧或是懊惱,忘形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幾分。
“對瑪那的感覺還挺明銳的嘛。想不到蟲蟻一樣的鄉巴佬居然也有感應瑪那的資質,還以為盡是些和精靈豬玀一樣的無法感受也無法運用偉大之力的廢柴呢!”
“混蛋…!!!”
教養再怎么好,身為精靈遭遇肆意貶低自己和全族的侮辱,絕不可能繼續默不作聲,馬車周圍的小伙子們的身體全都繃緊了起來,緊握手中的兵刃露出準備飲血的獠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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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解說時間:
尼德霍格:大家好!我是好學的黑龍尼德霍格!由我代表大家提問!
李林:撒嬌賣萌也不能掩飾你幾百歲的事實,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無路賽!無路賽!無路賽!請問李林大人,什么是受身技?
李林:簡單來說就是被對方摔倒時,利用慣性同時減少沖擊,不致在石塊,坎坷的地面上受傷,而且借此迅速地恢復自己動作的體勢。這就是受身。
尼德霍格: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有什么要點嗎?
李林:關于受身的技巧也有很多,像是側滾起身、后翻起身,嚴格來說“鯉魚打挺”也是受身的一種。在日常生活比如籃球運動中有學過受身的話也能減少損傷。當然,更常用的還是格斗訓練中當沙袋一方避免受傷的技巧。
尼德霍格:謝謝李林大人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