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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旅途(二)

  第一個發現那片血色風景的是一名吟游詩人,行走于諸國之間的詩人不但對各國風土人情有相當的了解,精于處世之道的他們對危險的氣息同樣有著敏銳的本能直感。所以來往各地的商隊一般并不介意拿著魯特琴的詩人們搭順風車,除去娛樂的需求外,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安全考量。

  首先對未知的異樣做出反應的是嗅覺,此時殘留在空氣中的異味已經稀釋的有些淡了,但詩人以及護衛商隊的傭兵的鼻子還是嗅出了那太過明顯的焦糊肉塊氣味。整個商隊立即停止前進,男人們抽出各自的武器環繞著裝載貨物跟女性乘客的麻車,傭兵的領隊跟詩人小心翼翼的摸上大路前方。眼尖的詩人看見第一具佝僂蜷縮的人形焦炭后,立即彎著腰將胃袋里的糊狀食物傾倒在了大地上。

  經歷過血肉橫飛的戰場廝殺的傭兵隊長沒有那么不堪,但也只是還差一腳的崩潰邊緣。那些燒焦的、撕碎的、扯斷、壓扁的、碾爛的肉末灑滿了道路及兩側。樹木、草叢、野花、落葉、泥土全部被渲染上惡作劇般的赤黑色彩,腐敗的異臭招來了不少喜好腐肉的動物食客,不懂進餐規矩的野獸們不時地為了一只胳膊和一段腸子爆發一些不大不小的沖突,壓根沒有察覺有人正看著他們的饕餮盛宴。

  這是——

  殺戮后遺留下來的殘渣;

  劫難蹂躪后的現場;

  死亡地獄的狂宴;

  無法繼續忍受這里濃厚到有如實質一樣黏膩的死亡空氣,同時也害怕未知的危險還隱蔽在附近,商隊立即倉皇折返都市將這樁離奇驚悚的見聞上報給了伯爵領主以及當地教區的大主教。由于目擊者眾多,這起惡性事件很難說是作偽謊報,縱然存在著集體幻覺的可能性,但伯爵和主教一想到自己的轄地范圍內有難以想象的威脅時,他們還是很認真負責的進行了處置。

  伯爵麾下的騎兵隊和教會的圣堂騎士團們破天荒的攜手合作了一次,往日里互相不爽的強壯男人們一起向事發地區展開搜索調查,市民們用驚詫的眼神目送著兩支服飾、裝備、效忠對象全部迥異的隊伍出了城,就算彼此間依然火星四射,見慣了兩邊沖突不斷的市民一樣認為這是個難得的奇觀。

  大家在猜測究竟發生了什么,并且把這件奇事當做自己談資的時候,都不會想到,最后目擊這支混成部隊的人就是自己。

  因為是騎兵,移動速度比慢吞吞的商隊快了許多。只花了半天功夫就趕到了商人們顫抖著報出的地點,幾位和治安工作沒少打交道的騎士們很快就確定了現場殘留下的三項信息:

  死者是盤踞這條通向北方之地道路多年的強盜團伙;

  他們應該是遭遇了一只能夠操縱炎系魔法的危險種;

  強盜首領的死亡地點不是那個煉獄一樣的血色土地,在距離事發現場數公里的山中,發現了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有刺青的斷臂。

  除此之外,只有一條讓他們發了半天楞也沒弄明白的深溝。

  一條底部光滑的就像是打磨過的金屬或玻璃一樣的筆直小溝,究竟是什么樣的魔法造成這種不自然的痕跡?會是行蹤不明的危險種嗎?

  ——也許該向偉大的瑪法虔誠的祈禱告解一下了。

  騎士們中不止一位帶著心底泛起的隱約忐忑這樣想著,頭皮發麻的緊張感不受控的潛入了每個人的心隙中。

  ########

  “真看不出來,那些穿的破破爛爛的家伙居然這么有錢,以后專找山賊海盜一類的家伙下手如何?閣下?”

  “沒人會來追查來源,就算是難脫手的珠寶,以我的技術也能進行外觀處理。當然,他們有的話…”

  無論是尼德霍格還是阿爾貝利希的腦子明顯都不在正常工作狀態,以至于他們可以友好愉悅的談論同一個話題,并且讓周圍空氣的溫度不斷上升。

  ——錢。

  侏儒跟黑龍之間的交集點、共同話題只能是那些亮閃閃的貴重金屬、晶體礦物或者其它有價值的東西。現在,兩個眼睛發亮的家伙正為裝滿了里佛爾、小埃居和各種銀飾的口袋而高興著,對自己的嘴臉沒有半分自覺。

  “偶然跟運氣基本不能拿來當參考,靠這種無本生意過日子的群體里肥羊總是少數,更多的是手里只有幾個丹尼爾的破產農民,甚至是什么都沒有的農奴。”

  給那兩個沸騰的大腦澆上一桶冷水,李林那種不留情面的冷笑在春風中更像微笑。

  “在這之中也有不少像這次一樣的強盜團伙,這種算是兼職傭兵的家伙可是背靠著貴族和教會這樣的上級階層吶,要從他們的錢袋子里弄錢的話,就要開戰。做好和一個國家開戰的覺悟了嗎?”

  腦袋已經不那么發熱的尼德霍格下意識的捂住額頭,李林在說什么,事實上并不算笨的他很快就搞清楚了。

  已經去見瑪法的強盜團伙幕后指使者正是這個邊遠小城奧迪良的伯爵和主教大人,在這塊相對貧瘠的土地上想要多弄幾個零花錢的奧迪良伯爵找到了自家下人的一個遠房親戚——一個就算死掉也不會覺得浪費的人渣充當強盜頭子,這個人渣通過教唆、誘騙等等手段糾集自己隱身在幕后指揮著整個強盜團伙打劫過往的富商。提供了來往商隊情報的教會從每一次劫掠中抽成。

  這種型號的強盜團伙不可能遍地都是,但也不會絕跡。尼德霍格對洗劫這些地痞流氓殺人犯組成的隊伍既沒有壓力更不覺得有什么難度。只是…就像李林提醒過的那樣,喜歡把手伸進別人口袋而不是倒過來的老爺們在保衛不屬于他們的贓物時一貫有著英勇無比的表現。

  “要錢不要命的家伙…超煩人的吶…”

  高漲的情緒完全退潮,消失的是如此徹底,以至于尼德霍格都沒察覺說出口的話更像是在說他自己——一條同樣會對侵吞自己哪怕一個丹尼爾的家伙歇斯底里噴上半天龍息的吝嗇黑龍。

  “忘記那種會招致糟糕結果的餿主意吧,比這更有效圈錢的辦法有的是,沒必要去浪費精力和時間。”

  “更有…效率?”

  在尼德霍格的認知里,沒有比搶劫或者偷竊來錢更快的手段,無論是教會抽什一稅還是貴族老爺收租子都需要等待的時間,而且還要寄希望偉大的瑪法保佑這片土地風調雨順四季無災才可能抽到些油水。萬一運氣不好,遇上干旱、洪水、蟲害、戰爭、瘟疫之類的天災人禍,就算他們怎樣壓榨,利潤也是極其有限。否則也不會去幕后控制盜賊劫掠過往商隊來補貼自己。

  難以理解帶來的困惑再次表現在尼德霍格的臉上。

  “比如說紙幣、量化寬松、信用卡、期貨、房地產、債券、債券評級保證(注)…不過這些資本運作的圈錢方式對你實在太過復雜,我們的原始資本累積也還遠沒有到能夠玩轉這些危險游戲的地步。”

  “這些…無法理解的詞聽上去像是欺詐耶…”

  “的確是欺詐。”

  “居然承認了?!”

  “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些三歲小孩都會說的淺顯道理從來也沒能阻止人們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他們把錢送到別人口袋里的時候也沒有理由去忘記這種簡單道理。所以,沒什么同情可以給與那些可憐蟲。”

  “呃…所以…”

  ——殺了那個強盜頭子,即便他供出了藏匿財寶的地點?

  這個過于不敬的問題沒有說出口,退一步來看,這種劫殺過往客商的家伙也不值得同情,更何況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無論當時那個家伙怎樣祈求寬恕,他的命運都已經走到了盡頭。

  那家伙死了比較好。

  或許答案就是這么簡單…

  “這種簡單的理由也有,不過撒謊才是他最大的死因。”

  看透尼德霍格欲言又止背后的思路,李林的言語開始調整話題的方向。

  “只要提供有價值的物品和信息,性命就可以保全——我給出的交換代價并不高,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卻給我指出了一堆小錢,指望著藏匿真正的寶物蒙混過關,然后讓他的主子出手來解決我們。”

  保住了性命,也降低了受懲罰的程度,說不定還能保住一定程度的信任。作為緊急狀態下想出來的保命策略算不錯了。

  實施的對象是唯一的破綻,結果要了他的命。

  “真正的寶物…該不會是那個吧?”

  陷入另一個疑問的尼德霍格嘟囔著,視線瞟向車廂后面那幾個不起眼的袋子,不起眼的亞麻編織出不起眼的盛放工具,里面收納著一些像是河床爛泥或者森林里的黑土——還是一些不起眼的東西。唯一扎眼的是袋子外面有像是日期的數字以及歪歪扭扭的地名,實在是從里到外都和寶物這個詞匯徹底絕緣的存在,甚至要稱呼為有價值都十分困難。

  “嘛…如果順利的話,答案會在精靈之森揭曉,現在先保持這個猜謎游戲的新鮮度好了。”

  邏輯推理或者叫猜謎都不是尼德霍格擅長的,只好先把一個疑問咽回肚子,同時另一個他很感興趣也比較擅長的領域內的問題吐了出來。

  “閣下,你滅掉那個渣渣的究竟是什么術式?”

  青白色的光弧和大量細小光粒聚成漩渦,直線狀的閃光瞬間撕裂大氣。高溫熱波沿著前進的光軸向四周擴散,山間森林瞬間化作了灼熱地獄,狼狽逃走的強盜首領和他周圍的景物剎那間消失無蹤,耀眼的強光散去后只余下填滿暗紅熔巖的地面深溝和晃動四周景物的陽炎。

  龍族對炎系和雷擊的術式有自己獨到的研究,尼德霍格雖然還不能完全領會那些代代相傳積累、由父母直接刻印在腦海里的研究成果,只是比起人類法師還是超出太多了。可以推敲出那是一種和雷擊有關聯的新術式,更進一步的詳細情況只能讓術式開發者來解釋了。

  “那個術式究竟是什么?和我見過的,不,應該是所有已知的術式都完全不同,瑪那生成和咒文排列又是怎樣的?”

  “哦…那個啊。”

  玩味的笑容在兩名部下(仆人?)的眼中顯得難以捉摸,多少像是惡作劇一般的笑意撩撥著尼德霍格的求知欲。

  “Mana粒子炮…就這么叫好了。”

  “閣下…你是剛剛才想到取名字的嗎?”

  “有什么問題嗎?”

  “作為一個殺招,這名字實在有夠弱爆爛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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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從2008年到現在,我們充分見證了地球最大的流氓國家是怎么用QE1、QE2、QE3、QE…來開動印鈔機洗劫世界的,也見證了金融危機中皿煮柿油的阿妹例假合眾國的花兒街金融黑手黨們是怎么一邊繼續在金融危機中享受高福利和分紅,一邊讓政府和警察鎮壓要求工作和公平正義的自家國民…嗯,委實很好很強大,很有美帝的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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