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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沒有武器的戰爭(十)

  “如果沒什么意外,我想很快阿爾比昂或者羅斯聯合公國就會派人來和我們接觸了。”

  輕茗了一口香檳,羅蘭淡淡說到。

  “是想讓我們自己去提出賠款的事情?”

  法芙娜冷冷一笑,猛灌了一大口鮮橙汽水。

  不管是國家還是個人,掮客愿意介入紛爭中間的動機絕不會是善意,作為純粹的利益動物,他們絕不會為了道義、和平之類聽上去很美好的詞匯而采取行動。驅使他們行動的,永遠是更為純粹和直接的東西——利益。

  政治利益、經濟利益、安全利益、戰略利益、核心利益——這些才是驅使諸國介入這場戰爭的直接原因。為了得到或保住這些利益,他們才披上天使的外衣,在亞爾夫海姆把查理曼按在地上磨蹭,即將割喉放血的時候跳出來高唱和平之歌,仿佛他們一直是愛好和平的圣潔天使,從未做過骯臟血腥的事情過。

  不得不說,這種事情真的很有反諷的味道。

  當事人對這種小事是不會在乎的,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利益,而他們是否能獲得那些預期中的利益又與和談的進程及結果息息相關。當談判陷入僵局時,他們甚至會比交戰雙方更焦急,迫于自身立場,他們又不便過于壓迫貌似已經做出“重大讓步”的亞爾夫海姆,于是壓力只會有一個去處…

  “讓我們自己去提出賠款要求,以此換取亞爾夫海姆在最后一條作出讓步,然后作為第三方幫我們砍價,事后再回過頭來跟我們要好處。不愧是高級掮客,我給五個星的評價。”

  冷笑了一下,法芙娜朝一側撇撇嘴,羅蘭順勢望去,一名身著禮服的青年正朝他走來。

  “美麗的小姐,能榮幸請你共舞一曲嗎?”

  彬彬有禮的公式化邀請,理所當然的獲得了公式化回復。

  “能與阿爾比昂的圓桌騎士共舞,不才小女子才是不勝榮幸。”

  將手放入對方的掌心中,穿著鯨骨撐裙的羅蘭向身著男裝的蘭斯羅黛露出了微笑。

  此時恰好一曲結束,退場的退場,上場的上場,一時間頗為嘈雜。不過隨著一對佳人步入舞池,喧嘩頓時化為贊嘆、驚艷、嫉妒。法芙娜甚至看見有幾位淑女捂著額頭昏倒在地,而數倍于此的女士們正咬著手帕,惡狠狠的瞪著下場的少女和像根木樁一樣站在原地的舞伴們。

  “男人啊…”

  法芙娜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邊不懷好意的想象著眼前這幫魂不守舍的男士們知道那位“美少女”真實性別后會是什么反應。是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呢?還是垂頭喪氣?又或是呆若木雞。話說回來,某個混蛋曾經說過“只要是真愛,性別什么的根本不是問題”。也就是說…還存在某些家伙會就此被掰彎,毫不在意羅蘭的性別,向羅蘭伸出咸豬手的可能性?!

  “見鬼,到底是哪個混蛋想出來這么一套奇談怪論,這家伙真該到地獄里去推著石頭爬山。”

  法芙娜惡狠狠的詛咒著,餐廳一側的亞爾夫海姆代表團的專座區傳出一聲響亮的噴嚏。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已經站好,樂隊指揮用力揮下指揮棒,優雅的響起,紳士貴婦們隨即開始旋轉、舞動。

  華爾茲和交際舞是直到前幾年才在上流社會流行起來的,剛開始那會兒,保守的上流社會可不把這當成社交或文化。對于那些恨不能把女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爵爺紳士們來講,男男女女摟摟抱抱不是成不成體統的問題,而是升高到提出這種邪惡的、放蕩的音樂和舞蹈的家伙是不是該上火刑架的嚴重問題。

  各種針對華爾茲的攻擊中,尤以阿爾比昂上層和阿爾比昂國教會最為激烈。保守的老爺爺們批評華爾茲是一種放浪的、四肢糾纏、身體緊靠、把妻子女兒放到陌生人懷里任意擁抱的舞蹈,應該僅限于妓女和蕩婦之間流行。如今卻被不肖之徒強加于上流社會,使阿爾比昂婦女與眾不同的莊重、含蓄的優良傳統遭到嚴重歪曲…

  實在難以想像,這些話居然出自于一直鼓吹改革、解放的新教徒之口。只能說人要是固執起來,那是相當的可怕。

  總算如今華爾茲已經在諸國上層流行開來,既然大家都摟摟抱抱、唱唱跳跳了,阿爾比昂也拉下臉來不再裝清高了。經過短暫的壓抑,華爾茲以更勝之前的猛烈勢頭席卷阿爾比昂社交界,尤其是熱衷追逐美女的騎士們,華爾茲已經成了阿爾比昂騎士必備技能之一。身為圓桌騎士的蘭斯羅黛同樣不能免俗,身為頂尖的圓桌騎士,她的華爾茲水平也是拔尖的。

  至于羅蘭這邊,原本某位鬼父…咳咳,監護人給他的課程里就有社交和舞蹈,不過那時候學的都是男士舞步,這趟出來前被一眾女生好好調…咳咳,訓導了一番。又是頭頂書本,口含銀勺,邊上還有一幫魔鬼教官們盯著。一通魔鬼特訓下來,倒也算是合格了。

  如今這一對旁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在教科書般標準優美的舞步掩護下,承受著眾多灼熱的目光,輕聲交換起了情報。

  “扮成女人的偽娘和偽裝成男人的偽郎,他們倒是天生的一對。嗯,其實這是一個不錯的題材,被迫偽裝成少年騎士的亡國王族末裔之女,為了守護國家不得不偽裝成少女扛起戰旗的少年戰士,跨越國界、種族、性別、信仰的戀愛,洋溢著禁斷、背德的氣息…啊,不好,手又開始癢了。”

  尼德霍格長嘆了一口氣,心痛了足足一分鐘后放棄了噴涌上來的靈感和構思,隨即又恢復之前滿不在乎的樣子。

  對于阿爾比昂在臺面下搞得小動作,尼德霍格絲毫不感到意外。早在出發前,那位大人就已經充分分析諸國介入戰爭的動機、方式、可能采取的手段等等,被嚴重劇透的親衛隊隊長此時根本不可能因為阿爾比昂和查理曼私下聯絡這點小事而動搖。

  ——所謂和談,不過是種形式。

  獨裁官談到和平談判時,以一種不以為然的語氣如此評論到。

  說到底,和談的目的不是和平,而是為了持續消耗亞爾夫海姆,確保亞爾夫海姆不至于威脅到諸國的安全利益,同時為可能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和平,只是下一次戰爭到來前的中場休息。今天的盟友,明天可能就是敵人,為了迎接戰爭,除了強化自身實力之外,協調同盟體系和給潛在對手下絆子也是重要的工作。所以這次談判除了維持國際實力均衡之外,還附帶了為下一次戰爭劃分陣營的任務——精靈陣營和反精靈陣營的雛形將在此次會議之后逐漸顯現出來。

  這樣的會議別說讓亞爾夫海姆參加,沒派特工去爆破就算是對得起那幫“盟友”了。仗還沒打完呢,就急著下絆子了,這要打贏了還不趕緊下手從背后捅刀子?心懷鬼胎的同盟多了去了,互相挖坑下絆子的也不少,但像阿爾比昂這樣的,真心不多見。

  即便如此,亞爾夫海姆還是決定參加和談。一方面是為了不過早和諸國撕破臉皮,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攪黃尚在雛形中的“反精靈包圍網”——挖坑埋人可不是阿爾比昂的專利。

  阿爾比昂的戰略是以查理曼為磨盤,持續消磨掉亞爾夫海姆的資源和戰略注意力,以便亞爾夫海姆不會去加強別的地區、特別是海上的軍事力量。與此同時,阿爾比昂也不希望過于削弱亞爾夫海姆,因為大陸中心地帶的持續戰亂會給公國創造介入人類陣營的機會,一旦那只毛茸茸的熊爪子伸進人類陣營的土地,要想再把它挪開就很困難了。所以各國之間應該保持一種均衡,以便阿爾比昂從中調整,確保各國的關系既不會太好,又不至于失控演變成一場混亂的、持續三十年甚至更久的全面戰爭。

  這實在是一個超高難度的課題,構建出某種均勢,然后全力維持世界范圍內的政治格局,阻止發生任何變化…好吧,這真是富有攪屎棍特色的思維模式,除了阿爾比昂也沒誰會想去嘗試這種“世界警察”的角色——用自己的國力為維持世界平衡提供安全服務?借用藍星燈塔國某位兵部尚書的話,有這種思想的家伙應該去檢查是否腦殘。

  這純粹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而且必然會以失敗告終,甚至無需等上幾十年,很快就會見到這一結果。

  沒錯,很快…

  捋了捋額前碎發,尼德霍格將注意力從舞池里的佳人身上移走,轉向剛才晚餐時間發來的關于萊茵戰線的戰報。

  B集團軍群進展神速,自突破凡爾登要塞之后,他們再也沒有遇上有組織的抵抗,相信最多三天就能沖到包圍圈封閉點巴塞爾,與A集團軍群一道完成對敵軍主力的合圍,屆時所有人將目睹世界戰爭史上罕見的戰爭奇觀——30萬部隊包圍近70萬敵軍。整個世界都將被這無比輝煌的戰績所震驚,所有人都將意識到一個新秩序將在這場戰爭結束后呱呱墜地,查理曼正是為了慶祝新秩序誕生所準備的祭品。

  當然了,查理曼人并不是傻子,王太子和王家陸軍總參謀部有時候腦子有點不夠用,但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們不至于看不出防衛軍的計劃,為了不至于淪為笑話,他們正在竭力挽救萊茵戰線的部隊。至于效果嗎…只能說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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