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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2章 【巴老板】

  拿著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哦,說錯了,是彩票,堂堂北洋軍政府前直隸總督張鎮芳,如今的鹽業銀行的董事長,這輩子吃過的鹽比小兒吃的米面都多,可是對浙江的王學謙卻只能仰天哀嘆,以史為鑒,王學謙這樣的混蛋早該被雷劈死了,沒道理還活的好好的。

  東南的官場,連賄賂都讓王學謙的一幫手下給整出花來了。

  有見過送古董的。

  也有送美女汽車的。

  更有黃白之物的笑納。

  有人見過,求人辦事,要買指定彩票的嗎?

  “你敢說這貨不是索賄?好好的一個航空人才,在王學謙手下竟然墮弱成如此,可氣,可恨!”

  張鎮芳瞪著一對死魚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兒子,也就是民國第一期被上海灘報紙評選出來的‘民國四大公子’之一的張伯駒,想了想,還是告訴他爹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爹,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說是索賄呢?再說了,彩票是一個彩頭,要是您手里的,還有邊上的一箱子彩票能夠中獎的話,說不定能博回來。上一期的航空獎券的最高獎金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十五萬大洋。而且聽說獎金池里的獎金已經超過了百萬,要是您運氣好的話…”

  張鎮芳眼神不善地頂著自己的兒子,惡狠狠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是賺到了?花一萬大洋,買來的彩票能讓你老子成為百萬富翁?”

  百萬富翁對于民國的普通人,甚至所有的中產階級,還有大部分的資本家都是能夠讓他們瘋狂的一筆錢。可是對于張鎮芳來說,他早就是千萬富豪了,多一百萬,少一百萬對他人生,對張家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對于老爹的脾氣,他是心知肚明,根本就不會因為浙江的官場黑暗而生氣,而是因為買了一堆無用的東西,才發狂。任何人求人辦事的時候,被逼著買上價值一萬大洋的彩票都會如此,也不是張鎮芳一個人才特殊。

  巴老板就是這么任性,這么奇葩。巴老板不是別人,正是被王學謙趕來上海來的前馬尾船務局水上飛機制造廠的廠長,巴玉藻。

  巴玉藻是民國航空業的翹楚,這一點對民國航空工業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懷疑。

  從能力上來說,這位絕對是大拿,天才級別的大拿。在飛機制造領域,用英國人的發動機,卻制造出了比英國人裝備同樣發動機更加先進的飛機,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可沒辦法,是個人就有缺點。

  巴玉藻也是如此,作為國防工業的核心技術人才,他有一個很致命的性格缺陷,好得瑟。

  說起來,巴玉藻這個人在技術上可以好不夸張的用天才來形容。不僅如此,他的管理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對于航空工業的發展也非常有心得。知道有錢有有錢的發展道路,沒錢也有沒錢的辦法。

  可問題是,這位的腦子一直存著一個執念,想要用自己親手設計出來的飛機,打敗英美列強的飛機。而且最喜歡做的就是參加航空展,想在航空工業世界最大的舞臺上給列強難堪…

  他要是一個英國人,會享受到舉世矚目的榮耀;

  他要是一個法國人,會授予法國的榮譽勛爵,成為名流;

  他如果是一個美國人,會在專利局獲得歡呼,然后聚集數不盡的財富;

  可巴玉藻不過是一個民國人,懷璧其罪的道理,華夏人兩千年前就懂了。

  可問題是巴玉藻不懂,他固執的民族自豪感會讓他在獲得外人驚嘆的同時,給別人留下一個殺掉他的理由。

  這種事情,巴玉藻是不會相信的,朗朗乾坤…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這么多腌臜事呢?

  可問題是,那些骯臟的黑暗,不會因為增加一米的陽光而變得明亮;那些丑惡的心靈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善良而變得高尚;哪些妒忌的怒火,也不會因為差距而變成奮起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都在選擇捷徑,而毀掉一個敵對陣營里的天才的最好的捷徑只要派遣一個殺手足矣。這個問題以前巴玉藻看不出來,也不會去想。可是當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困局的時候,他不得不去思考。

  加上王助等人的旁敲側擊,本來就是絕頂聰明的巴玉藻再要是想不明白,連王學謙都不敢用他。

  聰明人就是這一點好,點透了,他自然知道已經錯了。

  可對于巴玉藻來說,他的倒霉勁還沒有過去。王學謙不是那種寬厚的長者,他和巴玉藻之前不過是因為同為留美生而有所聯系。可是并不值得王學謙對巴玉藻毫無原則的妥協。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讓他這樣的妥協。

  巴玉藻自然沒有這個資格。

  他沒有整個資格,就不得不面臨一個問題。懲罰還要繼續,他整個航空委員會的籌備委員長還要繼續當下去。在上海賣航空彩票的勾當還要籌備下去。作為一個技術男,忽然間變成了一個財政男,巴玉藻轉化的很快。

  當然,他也開始學會走捷徑了,知道用求人辦事的手段讓人付出點代價來。

  張鎮芳的遭遇不過是其中之一,不過這等好事不容易碰到。

  其實巴玉藻的人生也并非是失意,比如王學謙就明確的告訴他,賣彩票的收益之中,其中百分之十歸于零售機構,兌換機構,還有其他人員,百分之五十五為彩票基金,這錢都是彩民的;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航空委員會的籌備款。

  這錢怎么花,基本上都已經行程了共識。

  發展新型的發動機。

  可開發一款新型發動機需要多少錢?而且理論需要論證,周期也不短,兩種大方向就會困擾很多技術大能。不過這在錢面前,都是假的。沒錢咋辦事?

  三百萬。

  這是巴玉藻通過多方驗證之后,發現一款超越現有發動機,能夠將一架重大兩噸的全金屬戰斗機送上天最基本的研發資金。其中一半還需要購買高精度的機器。

  這些都不能省錢,而且要花大價錢,買好的,買貴的。

  在窮的叮當響的時候,在馬尾船務局,巴玉藻當然沒有這樣的心思。那時候能夠仿造出來他們在美國飛機公司里設計的飛機,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可隨著航空彩票的發行,大筆的金錢如同潮水一樣的涌進來的時候,巴玉藻發現自己的理想很快就能實現了,以前真的傻的可以。還以為自己設計的飛機比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的好,民國的航空工業才會得到發展。

  要想一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有軍方采購,入不敷出的工業獲得跨越式發展,就必須要大筆的資金投入。

  技術第一流,才不會制造出第二流的產品來。

  而讓他看不起的航天彩票給了他實現理想的機會,按照王學謙給他的承諾,所有航空彩票籌集的資金,都可以作為他的新飛機研發資金,這筆錢是雷打不動的。不管金額多少,都會成為金華飛機制造工廠,全金屬飛機的研發費用,代號‘龍’。所以,在外人看來,巴玉藻這個航天業的奇才徹底墮落成為貪婪的吸血鬼的時候,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如果自己的研發資金是三百萬,要省著用,這是國民版。

  如果是五百萬,就能敞開了用,這已經是精裝版了。

  如果是八百萬呢?妥妥的土豪版。

  巴玉藻是一個有理想的青年,他的目標就是土豪版。不過就算是航空彩票收入驚人,但距離他的這個大目標還是有點遙遠。

  那就朝著最好的目標前進,技術儲備將全部完成,研發團隊構建,設計完善…什么英國人,法國人,爺們制造的飛機在天上,分分鐘教育這幫洋鬼子做人。

  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個技術天才,墮落成為貪婪的資本家的時候。只有巴玉藻自己才明白,他是多么熱愛藍天。為了這個目標,不要臉怎么了?求他辦事可以,買上讓他滿意的航空彩票,不算你賄賂,是對于民國航空工業的貢獻。

  這些張鎮芳等人是不知道的,巴玉藻已經學會了偽裝,好端端的一個技術人才已經朝著特工加奸商的版本發展…

  張鎮芳既然付出了這么一大筆錢,巴玉藻一個電話求問清楚了白堅武的情況。

  讓這樣一個人刺探敵情,是任何一個政治團體都做不出來的蠢事。白堅武的身份也注定了他是病急亂投醫,而非有意觸犯浙軍的軍威。放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原本事情到了這里已經結束了,可張鎮芳乘坐自己的卡迪拉克轎車出現在龍華機場之后,看到頭頂雞窩發型的‘小閣老’白堅武,也不過是冷哼一聲,兩人沒有多少交情,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這是張鎮芳的想法。

  可沒想到,白堅武賴上他了。先是道歉,對于他之前電報里的不妥言辭的道歉。然后就告訴張鎮芳,他還要幫忙。

  氣地張鎮芳這位曾經的老帥挑起腳罵道:“老子是欠你的不成?”

  說什么也不想去幫忙了,可問題是白堅武的表情堅定,根本就沒有死心這一說法。拍著胸脯說:“政府準備再一次發行國家債權,鹽業銀行是唯一的發行商,用‘交行’和‘國行’兩大政府銀行第二年的鹽稅作為抵押。”

  按照以往的交易,發行債權銀行可以掙一筆錢,等同于傭金。

  如果是稅收抵押,還能掙一筆錢,這是紅利。

  按照以往的規律,張鎮芳多半會答應下來,可讓白堅武失望的是,老頭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一個勁的表示:“老朽行將就木,眼老昏花。你也看到了我將兒子帶在身邊,就是讓他熟悉銀行的業務,等到他熟悉了,老朽就從銀行退出來,頤養天年。”

  白堅武是真小人,他這樣的人會審時度勢,會委屈趨勢,反正遇強則弱,遇弱便強才是他這樣的人該做的。

  可聞聽張鎮芳的托詞,準備低頭說軟話的白堅武也氣的雙眼通紅,差點指著張鎮芳大罵:老賊。誰不知道張伯駒來上海是另有其事。天津的紈绔圈都知道,張大少打眼了,一口氣花了五萬大洋,買下的三幅石濤晚年的山水,都是假的。造假的騙子叫張大千,這位是來找騙子來的,壓根就沒有接收鹽業銀行的打算。

  但是有一點能肯定,就是張鎮芳肯定要比盛宣懷有錢。

  別以為民國首富是盛宣懷,一千多萬兩白銀的家產很多嗎?

  白堅武甚至能夠在燕京,天津兩地數出一只手的隱形富豪來,將民國首富給比下去。比如說曹錕、比如說張鎮芳、比如說張勛、還有曹汝霖等人…

  幾千萬身價是妥妥的。就算是看著名不見經傳的張勛,有好事者算過,家產至少5000萬銀元。這是一筆多么龐大的數字,盛宣懷能比?

  狗屁。

  只是報紙不敢報道而已。

  報道了出來,是要出大亂子的。

  當年張勛被關押了一年多,想起被黎元洪哄騙的過往,氣地暴跳如雷,打算報復。然后在天津租界,買下了隱居在天津,等待機會反攻燕京的前大總統黎元洪豪宅周圍的整個街區,然后黎元洪就懵了。因為他家的任何一扇窗子對面,都是張勛的房產。只要黎元洪在窗口,很快張勛就會出現,唱著不入流的京劇冒充諸葛亮,來氣黎元洪。最后沒辦法,曾經的大總統只能搬回老家去。

  有錢,就是這么任性,不要問為什么。

  再說了,張鎮芳剛才跳腳的時候,身手堪比小伙子,這老家伙也好意思說老眼昏花,不堪奔波?

  真正的原因只有張鎮芳自己知道,他不看好曹錕。別看直奉大戰打了第三次,前兩次直系都打贏了。可問題都是隱藏在勝利背后的隱疾都在他們這些老政客眼里暴露無疑。

  奉軍第一次慘敗,真的很懸,奉軍差點連老窩都被抄掉。

  可第二次,奉軍的失敗是因為冬天來了,關外太冷。也不適合野外作戰。

  第三次,直系是否能夠挺得住,很難說。

  一旦奉軍入關,給直系帶來的不僅僅是滅頂之災,連帶著對和直系財政有所往來的銀行,大商行,都將受到牽連。一個無法支付的欠款,就足夠讓人頭痛了。張鎮芳一點也不想在這時候繼續投資直系的曹錕。這也是他在上海的原因。

  北方人,一直不會習慣南方的陰冷冬天。

  更何況是張鎮芳這樣的老人。

  白堅武無奈,只有拿出足夠的利益來說動張鎮芳了,可是這樣的代價似乎也太大了。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很多人都已經開始不看好直系了。也就是他還堅定的認為‘玉帥’能完成他的承諾,在大軍剿滅奉軍之后,讓他組建內閣。

  白堅武不得不拿出足夠的誠意,想讓張鎮芳這樣的老狐貍上勾,就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英國人有感于民國的反英情緒,已經決定放棄在開灤礦務局的股份,匯豐銀行迫于英國政府的態度也表明,開灤礦務局是屬于民國的資產。按理來說,作為清廷遺留托管財產,匯豐銀行不應該有讓民國贖買的要求。但是對方的借口是匯豐銀行投入了大量資金購買采礦設備…顧總長已經去英國,就是商談這件事,據他估計,應該能用很低的價格贖回股份。”

  “你給老夫說這么多,難不成讓老夫去購買?”張鎮芳不覺得自己有機會染指這座位于唐山周圍的大煤礦。不過,白堅武的故事卻引起了他的興趣,老頭渾濁的眼神倒是亮了許多。

  “百分之十,這是我能答應你最大的股份。也是因為張公的身份在北洋很是響亮,不然換一個人來,就算是我想要給,也沒有這個膽量,因為這樣的承諾根本就實現不了。”白堅武咬著牙說到,顯然這個份額的股份要讓出來,對他來說也是非常困難的。因為狼多肉少,多少人都盯著。至于搶奪張鎮芳的家產?

  北洋軍政府的高官都做不出來,因為一旦這樣做了,就是給后來人找借口。

  這樣的重利,也就張鎮芳能夠保住。

  可張鎮芳笑的菊花似的:“為政府辦事,老夫在所不辭。”不過張鎮芳也不是白給的,隨即讓隨從拿著一箱子彩票放在白堅武面前,后者一臉的懵懂。

白堅武根本就猜不透張鎮芳到底是什么意思?水鬼游魂說求訂閱,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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