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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1章 【家門不幸】

  宋子文回上海的消息,在廣州城內飛一般地傳播了開來。

  雖說宋子文坐船去上海也沒什么新鮮的,宋家本來就在上海安家。反倒是廣州城不過是他暫住而已。可在廣州城局勢如此緊張的關鍵時刻,宋子文回上海不得不說是一個信號,不少人猜測,這是孫大先生再次加深和浙江系聯合的信號。

  這才是讓廣州城內高官們引發軒然大波的主要原因。可能不久之后,孫大先生會受到來自浙江的邀請,請他離開廣州去上海。

  這一點在廣州的‘國黨’成員超乎常人的自信,可知道內情的卻擔憂起來。

  一方面擔心王學謙故意的刁難,另外就是因為精神支柱的倒塌,會給廣州,乃至整個‘國黨’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尤其是在眼下的局勢之中,北方雙雄沒有分出勝負,黃河以北的局勢毫無頭緒。而在南方,王學謙所代表的浙系的強勢崛起,對南方局勢帶來的沖擊幾乎是致命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王學謙如果決定北伐,浙軍加上‘國黨’控制的粵軍,還有支持‘國黨’的滇軍和新桂系的李宗仁部,實力已經可以完全碾壓北洋政府在長江以南安插的兩個督軍,南方統一最多一兩年內就能完成。

  而大軍能夠憑借浙江海軍的優勢一下子推進到了山東,淮河一線,進可威逼洛陽,奪取中原。退可以固守淮河秦嶺一線進行消耗。如果北洋沒有南方,尤其是江浙等地的鹽稅的支持,這場仗的結局只要沒有外部力量的干擾,結局已經可以預見。

  加上北方還有明面上‘國黨’的一員大將閻錫山,將山西控制在手。

  統一,不過是時間問題,快則兩三年,慢則四五年。

  這么緊迫的時間之下,‘國黨’最后能夠從浙軍手中搶走多少地盤,最后就很難說了。帶著這種想法的‘國黨’成員很多,也很普遍。從根子上來說,‘國黨’這就算是完成了一次章程和信仰上的整合,但根子里還是老一套的思想,很多人的想法和北洋的地方督軍沒什么區別,甚至還不堪。

  可這一點,‘國黨’內部的核心成員是說什么也不會退讓的。

  如果‘國黨’和浙軍聯合,不像是和張作霖的合作,張作霖在遙遠的東北,其勢力和影響力根本對最南端的廣州政權毫無影響力可言。可是王學謙不一樣了,他將直接左右將來‘國黨’是否能夠繼續存續下去的理由。換句話說,萬一真的聯合了,掌權的就算不是王學謙,但是副元首的身份肯定是要給的,孫大先生的年紀和王學謙能比嗎?加上王學謙的實力和控制的財富,架空孫大先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算王學謙什么也不做,干耗著比誰活得長,也能耗死孫大先生了。

  到時候,新三民主義這套新出爐的‘國黨’終極目標,是否還能不折不扣作為一塊先進思想的遮羞布,都是一個未知數。

  因為不管‘國黨’內的智囊也好,管理地方的好手也罷,都非常心虛的是。王學謙在這方面的能力要比他們強大的多,甚至是要需要仰望的存在。

  因為王學謙那套太好用了,也太實用了,所以將來‘新三民主義’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就存了疑問?

  宋子文走后,廣州‘國黨’高層的擔心再一步步的加深,甚至能跟孫大先生說上話的人也紛紛拜訪觀音山大總統府邸,請求孫大先生不要過于盲目的和浙軍聯盟。這一點,孫大先生雖然做事有點沖動,但是長期的政壇沉浮他會看不出嗎?

  張靜江當年為什么會煽動在浙軍內部的‘國黨’成員暴動?陳儀的失敗又預示著什么?

  就是因為擔心,王學謙的威脅甚至超過了北洋軍閥的威脅。因為這不是誰驅趕誰的問題,而是誰吞并誰的問題。在浙軍并不強大的時候,‘國黨’可以穩坐釣魚臺,因為他們將扮演一個獵食者的角色。王學謙和‘國黨’的聯合,最后吃虧的只能是王學謙和其控制的浙系。可是當王學謙有能力攻克福州,徹底拿下南方兩個省份的那一刻,連張靜江這樣的人都已經坐不住了,‘國黨’內部恐慌的情緒可想而知。

  可以說,張靜江當初煽動陳儀等人兵變,并不是他一個人的腦袋一熱,而是獲得‘整個’國黨支持的計劃。

  只不過最后失敗了,背鍋的就成了張靜江一個人。

  這也是為什么孫大先生在張靜江頻繁出‘昏招’之后,還對張靜江信賴有加的原因。

  只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才會認為那是張靜江想要出風頭,立大功,最后讓‘國黨’在浙江損失了大量的實力。以至于在浙江傾向于‘國黨’,或者是‘國黨’重點培養的人才損失殆盡。王學謙可以容忍張靜江的挑釁行為,可對于穿上了浙軍軍裝的那些兵變者可沒有那么好的脾氣了。結果張靜江不但背了禍害盟友的罪名,還要承受那些被他牽連的‘國黨’成員的怒火。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但是沒有人會忘記,‘國黨’在煽動浙江兵變之后王學謙的反應。

  吸納了廣州海軍的主力艦隊叛軍,就是狠狠地打了‘國黨’的一記耳光,之后更是重用陳炯明,讓雙方的關系降到了冰點。這個時候想要緩和關系,對于很多‘國黨’的重要成員來說是想不通的,因為上趕的買賣不是買賣,而是賤賣。‘國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換回王學謙的‘諒解’,這都是一個未知數。

  而孫大先生不管是面對誰,都直說一句話,就連他非常信任的張靜江也是如此:“浙江這些年發展很快,我是去考察的。”

  這話能夠堵住不少人的嘴巴,但是無法讓內部人員的擔憂釋懷。反而加深了他們的隱憂,甚至蘇聯顧問也有過類似的詢問。但顧問畢竟是顧問,不能多加干涉,不然就要引起主人的不快了。

  不管怎么說,宋子文在闊別了上海一年多之后,再次回到了熟悉的上海。

  回到了西摩路上的家里。

  吃著最符合自己胃口的飯菜,聽著母親的嘮叨,感覺上海的空氣都要比廣州清新不少。說心里話,他很不喜歡‘國黨’內部的爭斗,就像是一個破落戶,不孝子女不想著將家族重塑輝煌,卻一門心思想要分家產,當老大。

  這種念頭在廣州軍隊里有,政壇也有,以前海軍規模比較大的時候,海軍內部更加復雜。

  他不明白,就這么點家當,值當打的鼻青臉腫的,就為了自己多拿點東西?要知道,政壇不是分家,分好是誰的就是誰的,自己沒有實力,最后對手派著軍隊打過來,誰都別想拿走什么。土地不會走,百姓也不會走,這些都帶不走,除了撈錢還能干什么?

  有時候連宋子文都會懷疑,只有信仰的政府,是否有存在的可能?

  因為他看到了太多的官場習慣在廣州出現,按理說,廣東是一個富庶的省份,臨時政府的存在在開銷上并不會太大。可是稅收征收之艱難,幾乎難以想象。軍隊自作主張,在駐地周圍征收稅賦的事情屢禁不止。他這個大管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宋母是個不問世事的女人,她有信仰可以支撐著她不算快樂地生活下去。

  不過對于兒女的關心是每一個父母都無法忽略的問題:“保羅,在廣州吃的住的還習慣吧?”

  “嗯,還行。”

  宋家的飲食偏于清淡的口味,倒是不會因為粵菜口味偏淡而出現飲食不習慣的問題。反倒是因為宋子文在廣州城沒有什么朋友,孤單倒是難免的。而且他也不喜歡逢場作戲,更不會隨便。所以和同僚之間的關系就很微妙。

  一方面,他是孫大先生的小舅子,‘國黨’的成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會在面對他的時候讓他。當然宋子文不需要這種可以的忍讓,因為他完全有能力讓人刮目相看。

  另外,他是一個基督徒,而且自律方面在廣州城也是出了名的。

  不像老蔣,這家伙其實是個矛盾體。花心,喜歡獵艷,而且還是偏重口味的,有錢的時候喝花酒,沒錢的時候找實惠的。關鍵是,這位被孫大先生器重的年輕人見到走不動道的習慣,一直想要改,可就是改不掉。要命的是,這位還喜歡記日記,每次喝花酒回來,總要罵自己幾句‘畜生’來泄憤。可過些天還去…屬于那種想改,卻怎么也改不了的人。

  宋子文可不一樣,這位的信仰堅定的很,從理論上來說,他在某些方面比太監都安全。并不是說他不能人道,而是他有著普通男人沒有的自律能力,這一點要比汪兆銘可怕的多。

  汪兆銘那是不敢,陳璧君的潑婦性格讓他不敢去招惹周圍的美女。他是一個在性格上比較軟弱的人,這一點陳璧君吃的他死死的。

  而宋子文不一樣,他是公子哥出身,可就像是養在廟里似的,讓人不免覺得無趣。

  宋母見宋子文不太提得起勁頭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他這個大兒子是悶葫蘆,不喜歡多說話,唯一能談得來的朋友就只有王學謙了。可惜,他們之間恐怕以后往來都困難了:“保羅,在廣州做事辛苦,平日里你的生活誰照顧?”

  宋子文沒來由地打了一個機靈,這話問的太過委婉,可目的是顯而易見的:“有傭人,姆媽,在廣州經常能夠見到大姐,她有空的時候也會幫我料理一下家務。”

  “哼!你大姐…”

  提別人宋母可能不會生氣,提起她的大閨女,她能不生氣嗎?原先之不知道是非曲直,她一個老太太終日在家也聽不到風言風語。可是兒女不在身邊的時候難免回出門走動走動,這才知道了自己的二閨女就是被大閨女給坑了,連帶這宋家都被大閨女坑的不淺。

  老爺子宋嘉樹是怎么死的?

  那可是被氣死的,這個媒要是外人做的,宋母也不會憋屈沒處說,可當她知道大閨女做的時候,還能說什么?

  這是家門不幸啊!

  一聽到大閨女的消息,宋母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這個女兒算是白養了,主意太正,家里沒人能夠制得住她。讓宋母更加生氣的是,大閨女忙著給自己的妹妹找妹夫,可自家的兄弟都快三十了,也不見她著急張羅。這樣的女人,太讓當母親失望。不得已,宋母只能先生說法:“盛家七小姐我們家是高攀不上的,除非…”

  “姆媽,我和盛家小姐已經斷掉了。”

  “斷掉了…”宋母驚訝地看著面部表情沒什么變化的兒子,覺得不太像啊!她原本想著如果是王學謙保媒的話,宋子文迎娶盛家小姐的機會是很大的。

  如日中天的王學謙在江浙的影響力已經到達了權力上的巔峰,就算是曾經不可一世的盛家也不會駁王督軍的面子。可沒想到兒子自己斷了念想,不過宋母覺得也沒有什么不好,盛家的小姐畢竟太過嬌貴,恐怕不會適應宋家寡淡的日子,斷了也好。可當媽的也開始擔心起來,小女兒倒是在上海灘認識不少千金小姐,可是好像也不太靠譜。

  想來想去,只能靠宋子文自己找了,不由的多說了兩句:“保羅,你在廣州也省著點用,俸祿要積攢一些,家里你倒是不用擔心,姆媽這里也有點,你要辦事的時候盡管拿去用。不過找女孩子,不要找那種高門大閥的,人家的眼界高,看不上我們宋家…”

  宋子文剛回家,確實不太好阻攔母親的嘮叨。只能強忍著逃跑的沖動,裝出一副虛心的樣子聽著。可內心卻煩的不行,廣州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靠著連發放日期都無法保證的薪水,很難在廣州城過下去。

  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幾個月沒有領工資了,可好像他的存款增加了不少。

  想到這個問題,也是讓他內心不由地心虛不已,他好像在廣州被‘國黨’的壞風氣給帶壞了,要知道他是一個基督徒,不是這樣的人啊!

  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宋子文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對宋母輕聲道:“姆媽,我約了朋友。”

  “是子高嗎?”

  都這個時候了,宋子文還能有什么辦法,勉強點頭道:“是。”

  “他已經不住在西摩路上了,不過每次來上海,他都讓人,或者親自來家里拜訪,送了不少東西。哎,可惜了…他沒看上你小妹。不過你找你小妹的話,應該能找到子高。”

  宋子文都被繞暈了,這都哪跟哪兒?

  小妹不是說過這輩子都不見王學謙的嗎?這有事鬧的哪一出?

  女人的話,還有一句真話嗎?宋子文憤憤不已地出門,找他那個不落家的妹妹,要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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