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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7章 【民國已經快容不下他了】

  住在上海的民國百姓是幸運的,他們第一時間知道了在長江口浙軍和英國艦隊生那場海戰,還詭異的打贏了。√這種事對于民國的老百姓來說,幾乎可以用百年難得一見來說。

  漲臉。

  太漲臉了。

  上海灘就連租界里拉車的黃包車車夫,見到巡警和洋人的時候,后背都不自覺地挺拔起來。仿佛打贏了英國人,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打從上海開埠之后,也沒有這么喜慶過。

  興高采烈的市民,肆無忌憚地在租界里燃放鞭炮,用游行來慶祝浙軍大展雄威,將英國佬囂張的氣焰給打壓了下去。如今這上海灘,終于有點民國人自己的地盤的意思。百姓當家做主是不可能的,但挺起腰桿不用再看洋人的臉色倒是真真切切的。

  加上報紙上長篇累牘地宣傳,不斷的揭露洋行的商業模式的構成。主要貿易出口為礦產、農業產品,少量的初級工業品的貿易構成中,民國絕對不需要看洋人的眼色,只有洋人看民國人眼色。因為洋行如果不購買民國的這些礦產和農產品,比如說絲綢,茶葉、有色金屬等商品,他們在歐洲,在美洲的工廠就會因為原料不足而停產。

  這些報紙都是在租界里為主要行的,比如說《新聞報》、《申報》等,幾乎將民國的外貿關系解釋的異常清楚。到現在,如果民國的商人還不抱團形成商業團體,商議協定價格,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商機,竟然在是政府用報紙作為宣傳陣地,將洋行的神秘面紗揭開之后,露出的竟然是一條松松垮垮的老太婆的臭臉。誰還會把洋行當成菩薩一樣供著?

  從經濟、軍事、政治,這些對于民國人感覺距離自己非常近,卻又無比遙遠的東西都一下子敞開了供應。

  要不是民國百姓不知道知識爆炸這個新名詞,肯定會被眼前眼花繚亂的新思潮,新概念所迷惑了雙眼。而這些東西,是原本列強在華的遮羞布。以前只要一動這些問題,租界當局肯定要坐不住。可現在,別說英國人,連日本人都啞火了。

  雖然很多人還是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待這一切,可是從租界當局的反應來看,倒是能夠看出點端倪。反正,原本氣勢洶洶的巡捕房的巡捕們,在街頭一個個無精打采地拿著木頭棍子,仿佛像是剛被抄家的一品大員家的奴才,守著空蕩蕩的大宅院,眼神迷離地窺探這個不真實的世界,不禁自問,這還是洋人的租界嗎?更可憐的是,巡捕們連市民燃放煙花爆竹都不敢管了,要是在以前,這么大規模的燃放鞭炮,肯定是要挨棒子的。逮住就罰款,讓人敢怒不敢言。

  王學謙在上海宣誓主權才半個月,兩次創記錄的勝利,讓民眾看到了希望。

  而最感激王學謙的行業,讓人有點哭笑不得,香燭店。這是做死人生意的店鋪,民國的百姓在辦喪事的時候也有燃放鞭炮開路的習俗,加上一年多次的祭祖習慣給了香燭店生存的土壤。所以這種店鋪里一般都會存放大量的鞭炮。而王學謙在上海灘僅僅半個月,就讓這些店鋪的煙花爆竹兩次傾銷一空。

  這是過年都沒有的大行情。再說了,平日里過年圖吉利,也沒人去香燭店賣煙花爆竹。

  反倒是弄堂路邊的雜貨店里會備上一點,供應周圍的居民。

  可要是在平常日子,這些雜貨鋪是不會備煙花爆竹,一來沒人買;二來放在家里不安全。

  顧維鈞走在熱鬧過頭的街道,很別扭地感受到了一股節日的氣氛,但是…算來算去勉強能夠搭上關系的也就是端午節,還過了幾天。在民國,什么時候過端午節這么隆重了?當然不是說完全沒有,有些地方的習俗還是非常詭異的,將端午節弄得無比隆重。

  可是在上海,端午節確實不是那個被重視的節日。

  他心中暗暗合計,看來報紙上說的大概是真的了,從吳淞口失去動力擱淺在江邊的軍艦,還有上海民眾歡天喜地的表情,恐怕一切都朝著外交最不利的局面而去。不同于普通人,顧維鈞深知英國人的習性,這些家伙表面上冠冕堂皇地標榜自己都是紳士。可實際上,但凡要讓他們吃虧了,總會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民國和英國的外交紛爭是繼承了清朝的遺產,說出來讓人有點不敢相信。

  世界上其他新政權的獨立也好,改朝換代也罷,外來者都要表現出一種對新主人的尊重和足夠的好意。以往的條約什么的都會被廢除掉,就算是重新簽訂新的條約換湯不換藥的作法,也算是給新政府足夠的面子了。

  可是民國的建立可不這樣,以英國為的列強似乎認準了民國可欺似的,做事的標準盡量往齷蹉的地方下手。是清朝的債,民國得背著;不是清朝的債,民國也得背著。導致的結果就是,民國在建立之后政府一直很不穩定,財政枯竭,社會矛盾進一步的尖銳。民國就像是一座破敗的廟宇,換了當家的和尚,卻依舊沒有任何起色。

  不得不說,英國人在這里扮演了一個很不光彩的角色。

  而顧維鈞卻深知這個原因,民國,或者說華夏太大了,不同于沙俄的革命,民國的物產產出甚至要比沙俄都豐富的多。別看沙俄有油田,有煤礦,有鐵礦,似乎地球上有的他們都有,當然熱帶的橡膠什么的沙俄真的無法生產。可問題是沙俄人少,而且分散,根本不可能大規模的采集。可民國不一樣,龐大的人口基數,智慧的人民,對于英國來說控制了民國,等于他們直接控制了三千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要知道,英國人的殖民地在巔峰時期也就是三千萬平方公里左右,除了印度之外…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也不能算是不毛之地,比如說非洲,英國人和法國人瓜分了整個非洲。

  在非洲,英國的殖民地面積就過一千萬平方公里。

  可是在非洲英國人有機會銷售他們的工業品嗎?

  別逗了,那是一片洪荒之地,大部分地區的戰斗還沉浸在羽毛和長矛之中,并樂此不疲。

  能夠讓英國霸占非洲的唯一理由就是,蘇伊士運河的存在,終于可以不用讓本土貼補非洲的殖民政府的費用了。

  所以,擁有三億多人口的印度對英國來說是無比的重要,而民國對英國來說同樣重要。只不過不同于印度的是,民國的反抗激烈程度是英國人無法承受的,就算是用大刀長矛的時代,那種慘烈的戰爭也讓英國侵略者手腳冰冷。

  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揚州擁有7ooo青州兵,武器簡陋到停留在冷兵器時代,可是面對英國侵略者,這支軍隊用全部戰死的壯烈告訴英國人,想要奴役華夏,不可能。

  之后的英國人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華夏想要吃獨食是不可能的,就拉來了法國人、俄國人、德國人、美國人…在世界地方地方,英國和德國、俄國都是死敵,任何一塊殖民地的爭奪都是不被允許的,但是在民國,這些在世界其他地區有著尖銳矛盾的列強卻合作了起來。自始至終都是英國人的影子。

  這些過往,在民國的知識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有些話太過瘋癲,沒人敢說而已。

  而現在,王學謙憑借浙江一地之力,竟然將英國人的艦隊給打敗了,甭管這支艦隊的規模有多大,可這場勝利讓民國百姓的腰桿子挺拔了起來。反正謠言在上海這個事地都變味了,有說英國人在海上被浙軍擊沉了幾十艘戰艦,每一艘都比當年的定遠和鎮遠大。想想一下,連上海的街面上都這樣了,在民國其他地方能傳成什么樣?

  可王學謙敢于獨自承擔壓力,挑戰英國人最拿手的海軍,這在民國就是投一份的實力和勇氣,受到的追捧甚至一時間有和孫大先生比肩的地步。

  甭管和浙軍有沒有聯系,各地的督軍都要一份賀電過來,表示一下欽佩之情。

  就像是綠林好漢都要在聽到梁山那一刻,表現出無限的向往似的,用來表達其敬意。而且不同于廣州臨時政府的消息,對于王學謙和浙軍,各地軍閥都表現出一種縱容輿論的方式,大肆宣揚。

  最先將王學謙的名聲刷出新高度的是張作霖,這位東三省的主人覺得王學謙這個家伙的想法不太好猜測,在他和曹錕一決雌雄之際,還無法明確立場,這讓張作霖很擔心,萬一在關鍵時刻王學謙參戰,這對于奉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大災難。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給王學謙刷一下聲望,一來可以讓英國人警覺,將王學謙的精力托在長江以南;二來,張作霖也不喜歡英國人。這樣一來就好辦了,東北境內的報紙如出一轍地都開始宣揚起了王學謙在上海擊敗英隊的壯舉。

  接下來,華中、西南的官方和報紙都相繼對浙軍這次海戰給予了長篇報道。

  連《川中紀聞》這種地方性的小報紙,都以正版的版面,在四川的犄角旮旯里傳播著上海出了個王學謙,牛逼哄哄地把英國人的面子給踩在了地里。

  這也是第一次,王學謙的名字走出浙江、福建和上海,走上了全國的大舞臺。

  而且和民國其他督軍不同的是,大部分督軍的名聲在臨省,或者全國傳播都是以丑聞的形式,而王學謙可是刷了一層又一層的逼格。一舉奠定了他在民國官場、政壇的反帝第一人的身份。而接下來,《申報》、《新聞報》接連報道浙江的工業復興計劃,推行教育普及制度,一些列的新政,良政,將王學謙的聲譽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連王學謙自己看報紙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原先不過是只黑烏鴉,現如今,隱隱有種白蓮花綻放的感覺。

  在各地軍閥混戰的時候,還有一個地方的督軍能夠為教育、經濟這些民生息息相關的產業投入付出巨大的財政收入。這樣的官員,在民國絕對是要被冠以一個民族復興希望的政治家的美名。

  那幾位被王學謙打的鼻青臉腫的督軍們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一個個臉色鐵青,大罵道:“這幫人眼瞎了,軍閥混戰,王學謙什么時候錯過了?”

  輿論公關,這個詞語被王學謙變成另外一種武器出現在民國的政壇,不得不說有偶然的契機,但同時這也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民國的消息傳播主要靠報紙,而控制了報紙的喉舌,也等于是將民眾的眼睛而耳朵都已經控制了,接下來順理成章的是民眾的嘴會順著王學謙想要的結果說話。

  加上連廣州臨時政府都大肆宣揚,王學謙的風頭已經在民國隱隱有一種成為精神領袖的樣子,甚至有過孫大先生成為民國最出名的正面政治家的影子。而在這個時候,王學謙很配合的在上海特別市政府成立之際的公開演講,題目絕對是在民國投一份的新穎,吸引人的眼球。

  《民國應該擁抱世界,而世界不該拒絕民國》

  這樣的論題,要是換一個人來說,絕對會覺得萬般的困難,而這對于王學謙來說,簡直就是手到擒來。這種概念上的偷換,很容易讓民國人覺得自己很重要,增加了民族自豪感。而同時,也讓世界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民國精神。

  這下子,連《字林西報》、《北華捷報》、《東方泰晤士》之類的英文報紙都相繼報道了王學謙的演講。

  可以說,在民國只要識字的有看報紙習慣的人,都近距離地感受到王學謙的這種寬廣的胸懷。而西方人更加雀躍,偏見和懷疑是西方人對待外人最顯著的人性特征,可是他們不承認,打死也不承認。所以當王學謙說出那句:民國應該擁抱世界,世界不應該拒絕民國的話的時候,連西方的報紙都爭相報道,而且《時代周刊》、《紐約時報》都用大版幅報道了王學謙的演講。

  西方人是狹隘的地域民族感情,可是他們卻喜歡看到那些無私的胸懷,王學謙的話一下子戳中了西方人的爽點。反正,在西方報紙中,王學謙被冠以了民國最偉大的政客行列里,而且其博學和氣度折服了大量的粉絲。

  這很扯…至少有一個人是這樣認為的。

  顧維鈞在華懋飯店已經躲了三四天了,他原本在下船之后準備第一時間找到王學謙好好的質問他,為什么一不留神就闖下了滔天大禍?其實已經習慣了民國劣勢外交談判局面的顧維鈞也不禁懷疑,他是否能夠在英國人狂風暴雨般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一支艦隊的損失對于皇家海軍來說不算什么,就那么幾艘破船,而且還是準備拆除的舊船。因為新條約的限制,英國皇家海軍不得不采取瘦身來勻出建造更出色的戰艦。薩福克號同型號的戰艦一共有十四艘,其中十二艘戰艦都已經拆除或者被賤賣了,可以說對英國人來說,這艘戰艦已經在海軍序列里被除名了的軍艦。就算是在外裝冰山上沉了,也不心痛。

  可要是這艘軍艦給英國人帶來了恥辱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臉被抽腫了,丟臉都丟到了遠東。這個結果英國人能忍下來?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主要是在廁所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便秘了),顧維鈞總是長吁短嘆,這外交斡旋太過艱難,以至于連他自己都想要放棄了。可看報紙,他又生氣不已,王學謙這個風頭出的越來越大,真怕那一天印證了誰都知道的一個道理,爬地越高,摔地越疼啊!

  “達令,我們這樣躲著子高總覺得不太好!”

  黃慧蘭是沒有多少善惡感的,她是女人,不關心政治,只關心自己和家里的男人。她是全心全意將所有的愛都投入在家庭的女人,用一句淺顯的話來解釋就是:黃慧蘭是一個活著比較精致的家庭婦女。

  顧維鈞在她的眼睛里,是完美的,是她生命的一切。當然王學謙作為顧維鈞的朋友兼校友,在她的眼里也很沒道理地變成了好人。而且風度翩翩,儀表非凡,加上為人豪爽,說話得體,不得不說王學謙是非常討婦女歡喜的一類男人。當然顧維鈞校友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種的待遇的,比如說胡適,她就很不喜歡。她很偏執的認為,胡適是一個表里不一的男人,外表只是迷惑而已。

  顧維鈞長嘆道:“你以為我想躲他啊!你看看這報紙,這個王子高,已經快上天了,就他這折騰的勁頭,還有各地吹捧的力度,過兩天他競選總統我都不稀奇了。”

  “他競選總統,達令,你是不是有機會當總理了?”黃慧蘭顯然沒有關心王學謙做了什么事,也不關心政治上的評價,她只是單純的認為,朋友之間的友誼是可以量化的。

  比如,王學謙當總統,提拔一下顧維鈞當總理。

  反之,亦然。

  雖說顧維鈞如今的身份是內閣成員,外交總長,可在黃慧蘭的心里還是覺得沒有比總理來的更加體面,有面子。被人追捧的感覺,是每一個女人,尤其是有點年紀的女人無法抗拒的毒藥。

  愛慕虛榮并非是女人的專利,但在女人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也是不無道理的。

  黃慧蘭不管顧維鈞心里的心思,反正她對于英國人也好…其實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她好像是英國公民,只是在民國時代,不管是歐美華人也好,南洋華僑也罷,都不會把自己真真切切的當成英國人,美國人。而是會固執的認為自己是華人,他們的根在華夏,從來不會改變。

  黃慧蘭的這種想法也就不足為奇了,她自顧自地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達令,子高的年紀不大,但是辦事穩妥。他在你的朋友之中是少有真誠的人…”

  顧維鈞一口將嘴里的咖啡噴了,絲毫不帶猶豫的。說王學謙豪爽,這家伙不在乎錢,當然豪爽了;說王學謙言而有信,這家伙辦事基本上就不用自己出面,手下人就替著辦了,為了巴結王學謙,自然是變著方地做圓滿了,自然不會變卦;可要說王學謙待人真誠,是個仁人君子…這民國的政客嘴都要笑歪了,在民國這譚污穢不堪的池子里,君子能活三天嗎?

  連顧維鈞都不經意的認為,自己怎么會和王學謙成為朋友,大概也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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