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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8章 【平庸】

  孫傳芳氣鼓鼓地走了,離開重兵圍困的督軍府的時候,或許是表現的過于匆忙,或許是故意為之,踢倒了客廳了的一只椅子。

  敦實厚重的紅木椅子并沒有四分五裂的跡象,反倒是孫大將軍之后的表現,踉蹌中帶著一種強撐的味道。

  這讓這段日子一直擔驚受怕,憂心忡忡的李厚基難得的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當然還有他那句:“嘿嘿嘿…”看著孫傳芳的背影從院子里消失,李厚基低聲說了一句:“可惜了!”

  作為新派的軍人,孫傳芳這批高級軍官在北洋之中的資歷和李厚基、王懷慶、還有老而彌堅的倪嗣沖都無法比。這些人從軍的時候,他還穿開襠褲呢。所以,在北洋之中有些圈子頑固的存在,排擠一切后來者,比如說淮軍的圈子。

  孫傳芳的心中能深刻的體會到,如果換做表面粗鄙,卻粗中有細的王懷慶聽到李厚基這么一句話,必然會開懷大笑。

  因為,王懷慶知道笑點在哪兒,但孫傳芳不知道,不僅不知道,還認定是李厚基的故意刁難。

  “這老家伙就算是被趕下臺,還要和老子過不去。”這是孫傳芳心里的話,但同時也是作為后背對已經垂垂老矣的前輩的蔑視和不屑。他哪里知道李厚基笑聲中的意思可不那么簡單,站在孫傳芳的立場,一萬多人的第十二師,就算不能突破浙軍防線,但至少攻守不斷是能夠做得到的。

  而李厚基卻認定第十二師已經完蛋了。

  別看楊蔭人留洋日本,但還是太嫩,隨后覺得這樣的想法不對勁,李厚基當年在龍泉也是吃過浙軍大虧的人。一開始,他也摸不透浙軍主帥溫應星這后生小子,已經落魄的教小學生英文的倒霉蛋,到底葫蘆里賣什么藥?

  不應戰。不挑釁,認真的挖戰壕,修戰備…

  這家伙的表現根本就不是來打仗,反而像是一個民工頭子,拉著一票百姓來備戰備荒。

  招數太過詭異,以至于混跡軍界幾十年的李厚基,自認為是一貼驅邪拔毒的老膏藥都看走眼了,最后吃了天大的虧。

  現在輪到三十多歲的楊蔭人這一輩年輕氣盛的家伙吃虧,他當然沒有理由提這個醒。

  不但不會提醒,反而會看好戲。

  氣急敗壞的孫傳芳捂著腳。吹了一路的冷風回到了指揮部這才清新了一些,心中暗暗不解,李厚基看似調侃的嘴臉,卻表現出強大的自信,顯然是手拿把攥的信心十足。

  可讓他不解的是,李厚基看到了什么?

  李厚基當然不會說當初老子在龍泉,就是傻乎乎的看著溫應星那混蛋,天天挖溝,好新奇膨脹。卻在一愣神的功夫,那老家伙召喚來了成噸的炮彈,那排山倒海的氣勢一下子讓爺們尿(sui)了。

  這話李厚基能說?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而且還是在仇敵的面前,李厚基帶兵水平稀松。治理地方的水平更是糟糕,但他還沒有傻到給仇敵嘲笑他的機會,更何況是自己送上去?

  再說了,就算李厚基坦誠相告。孫傳芳難道就會相信?

  他肯定會認為是李厚基的夸大其詞,目的就是為了動搖他決戰的信心。反正說不說都一樣,李厚基反而堅定了想法。不走了。他就是要看孫傳芳和他一樣倒霉。雖就算孫傳芳入閩,并非出于他的本意,是曹錕和吳佩孚在后面的謀劃,原因就是李厚基是‘皖系’的降將,信不過他。但自己被囚禁卻和孫傳芳脫不了干系。

  果然,不信邪的孫傳芳,在李厚基的面前窩了一肚子的火,趕到指揮部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腰上的武裝帶解開,隨手摔在沙盤上,急匆匆的問電臺:“十二師有沒有消息?”

  “電臺聯系不上!”

  電臺參謀見孫傳芳臉色陰沉,也是一縮脖子,繼續套上了耳機賣力地呼叫。

  孫傳芳也沒心思去管這些手下的小算盤,而是丟下一句話:“繼續聯系,直到和對方的電臺聯系上為止。”

  電臺參謀暗暗叫苦,第十二師那是在山區啊!

  聯系起來那個叫費勁,而且第十二師隨軍攜帶的電臺可比孫傳芳指揮部的差了很多,能聯系上顯然是撞大運的好運氣。按下電臺參謀心頭叫苦連天的憋悶不說,孫傳芳站在地圖面前,死死的盯著地圖上方南平的那片區域。

  福建有飛機制造工廠他也是從入主福州之后才知道的,主要是被浙軍的飛機給嚇著了。

  可是找到飛機工廠,卻讓他大失所望,飛機沒有發動機,有那個辦法上天喲!

  問工程師,說是從法國上船了,什么時候到民國不清楚。

  這也打消了孫傳芳的熱情,他是真想要一架飛機,能夠帶他上天去南平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么,讓老同學如此憤怒?隨便查探一下浙軍的動向。

  他自始至終都不相信,楊蔭人會敗,敗的如此突然。

  他更不相信,一場更大的危機正逐漸的靠近他。

  長樂,處于閩江南岸,這里是前福建軍務幫辦王永泉留下看家部隊的地方,但由于孫傳芳一時沒顧得上,讓王永泉投靠了王學謙。不過,這并沒有讓孫傳芳警覺,王永泉的部隊是什么樣子,他見識過。說是散兵游勇也不為過,士兵整天忙的就是下鄉收稅,能有什么作為。

  投靠浙軍就投靠了吧,這是孫傳芳沒有顧上這頭,等到南平的危機解除了,騰出手來的孫傳芳自然有辦法解決長樂的危機。

  不過讓孫傳芳一直看不起的軟柿子,自從一個外來者的出現,一切都改變了。這個人就是喬治巴頓。正如孫傳芳一直不被王學謙認為是大敵,但自從當王學謙接到情報,有一個叫‘岡村寧次’的日本人出現在孫傳芳的身邊,這才引起了王學謙的重視。稱他為小伙子有點太老,稱呼他為中年人恰恰合適。可問題是巴頓太能折騰了,這家伙的精力旺盛的如同朝陽一樣。性格卻如同烈火一般,讓王庚分給他的軍隊叫苦不迭。

  可浙軍不同于美軍,民國人吃苦耐勞的性格還是非常堅韌的,而且其中一半有軍校學員,大部分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這讓巴頓非常滿意,想當初他在美軍之中,那個叫憋屈啊!

  美國人的性格太過爛漫,太民主,太缺乏紀律性,這讓巴頓在歐洲戰場吃足了苦頭。要知道一開始他的身份是前線的一個步兵旅的旅長。可他的命令想要讓部下接受,往往說服教育一點作用都沒有。

  只能用強壓,命令,這種讓長官顏面無存的手段執行自己的意志。

  可美軍的傳統就是打小報告,而且巴頓看到部下往往接到命令之后,那種能夠殺人的眼神,心頭卻飄過的是無窮無盡的哀傷。

  這是軍隊,這是在戰場上哎!

  要是民主管用,還要打生打死的上戰場嗎?

  逼的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帶著斥候自己玩自己的,沒過多久,他被流彈擊中了大腿,部下們卻出人意料的給他開了歡送會…

  可是在民國。就算巴頓是一個大鼻子老外,臨時分配給他的士兵和軍官都沒有問過一個讓他難堪的問題,總是想盡辦法去執行,甚至命令是非常危險。也從來沒有過問過。

  這讓巴頓的內心開始有點自責,明著讓人送死,去不告訴對方緣由。顯得自己殘忍了一些。

  大規模的偵查和排查之后,巴頓終于認定了他要行動的目標,閩江上的一個島嶼,因為一直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孫傳芳的炮兵部隊就在這個島嶼之上。

  巴頓決心干掉對方,給孫傳芳來一個釜底抽薪。

  在出發前,巴頓情緒激昂的說了一通道理,美國的道理,讓民國士兵如同天書一般無法理解。另外,巴頓是用英語說的,更是難以聽懂,不過意思在場的將士都明白。他們要出兵了,執行的任務還是非常危險的偷襲。

  這倒不是巴頓故意冒險,在民國,就算是浙軍,補給和運輸都是非常困難的。加上沒有重火力的支持,重炮,坦克都沒有,巴頓想來想去就只能將對方的炮兵先給干掉,讓明天抵達的運兵船能夠順利登上對岸。

  在所有的士兵里,巴頓非常欣賞一個軍校的大個子,雖然和他相比還差一點,但在民國士兵中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大漢。

  “關,你表現的很不錯,我很想知道你對這場戰斗的看法。”

  “這是你死我活的較量,不到最后一刻,戰至最后一個人,我們都沒有退出的任何理由。”

  “哪怕是彈藥告罄?”

  “東方有一句古話,置死地而后生,不知道死什么滋味,活著就沒有可以留戀的東西…”

  因為年輕人是一個軍校生,還能說一口不算流利的英文,這才讓巴頓試著接觸,從而了解手下士兵的心態。可一問之下,巴頓竟然目瞪口呆,等到部隊開拔,拉著布雷德利的手問道:“這些士兵都是你們訓練的?”

  巴頓的臉上滿是贊賞和鼓勵的眼神,似乎再說:“干的不錯,伙計。”

  可同樣是西點畢業的學弟布雷德利,卻無奈的翻白眼道:“我們只負責教授士兵操典和戰術,至于軍規和其他的東西,可不是我們的工作。事實上,我感覺威廉先生非常反感我們美軍的哲學,認為士兵應該為了一個理想奮斗生命,而不是在絕境之時選擇留待有用之身。”

  巴頓叫好道:“投降的都是孬種。”心中激蕩不已,他的心頭甚至有些嫉妒那些民國軍人,他們可以一年到頭的打仗,然后戰斗到最后一刻,而這些都是他夢寐以求的。

  可惜,他終究不過是一個過客,過把癮而已。

  正在暗自神傷的巴頓,聽到布雷德利偷偷摸摸的對自己小聲道:“喬治,你知道的,這里是民國,而你和我都是美國人,我們不適合加入這場戰爭,會引起外交爭端的…”

  “好吧,喬治,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面對巴頓拔出的手槍,布雷德利似乎也不認為對方會給他臨陣脫逃的機會,無奈之下只能陪著巴頓蹚這一次渾水。他甚至開始羨慕起來史迪威,那家伙去了天津的15團,然后快成了一個職業的旅行家,在民國北方各地旅行。

  “你這該死的膽小鬼,你只配去亞利桑那鏟糞…”

  面對喋喋不休的巴頓,布雷德利很坦然,他出身貧寒,不像巴頓連家里仆人都不見得認的全。對于布雷德利來說,他的窮困的時候,只要有工作的機會,就是天大的幸運,哪里會去管工作的卑賤與否?

  而巴頓這家伙對于‘鏟糞工’這個工種似乎有很大的偏見,而布雷德利卻不以為然。

  好吧!

  在巴頓的雷霆手段下,隊伍中唯一可能開小差的家伙也被無情的鎮壓了下去,接下來就好辦,按照偵查情報向著預定的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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