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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 【眼界決定成就】

  走下樓的時候,宋子文跟在王學謙的身后替主人送人,然后站在樓下,抬頭看著二樓的窗臺,一跺腳,干脆,也走吧!

  “你那姐夫可真夠可以的,東拉西扯的我還以為想要讓我獻出浙江之地,供養他的革命呢?”王學謙笑著調侃了一句,這倒不是他故意敗壞孫大先生的名聲。⊥,

  這些年他都是這么鬧騰的,可惜給地的督軍都是我行我素,就算聽到了召喚,也假裝不知道。

  宋子文尷尬的打著哈哈:“我是聽多了怪話,也見怪不怪了。他最后不是答應了你的條件嗎?”

  “這可不是我的要求,反攻廣州,如果拿不下廣州和廣東的控制權,孫大先生的下半輩子估計要在租界辦一家報紙,然后天天在報紙上罵當權者,曹錕上臺就罵曹錕,段祺瑞上臺就罵段祺瑞…”

  “你這張嘴啊!”宋子文搖頭笑道,他并不認為孫大先生的事業就是自己的事業,從骨子里,他還是算不得是一個革命者:“就不怕我回去把你說的都學給他聽?”

  王學謙鄙夷的翻著白眼道:“你別告訴我,你在心里特崇拜他,將他當成人生的導師,指路明燈之類的…”

  “你就不能給我和二姐連點面子?”宋子文無奈道。

  王學謙詭異一笑:“說真的,剛才我差點就被你姐夫說服了。”

  宋子文眼神奇怪的看著王學謙,低聲道:“你不要騙我。”

  “真的!”王學謙夸張的張開雙臂,仿佛像是要迎接光明一樣:“他太能說了。要不是都沒說在點上,我還真可能奉他為主,當他為革命導師一樣看待。”

  “算了,你這張嘴,我也說不過你。”宋子文哼哼唧唧道。

  真要論說教,王學謙不虛。宋子文也不會虛,他們雖然在象牙塔里面貢獻出了大半的青春,屬于那種在被教授使勁揉搓之中,擰巴、擰巴,還能活過來的一類人。

  留學歐美的博士生中,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著大量的教學經驗。

  教授不用這些免費的,廉價的,關鍵學識已經足夠忽悠本科生的碩士生,博士生們,還怎么省下時間來搞研究?這一點。在東西方都是一樣的,除了日本。在二十年代,乃至三十年代之前,日本大學大部分都是沿用了英國大學的教材和教案,連教案都是英文版的,學生就是度到博士,都很難在日本大學中獲得獨立的教學經驗。

  而在美國和歐洲,這種情況就不存在了。

  宋子文也當過老師,這和趙元任一樣。在博士階段就已經經驗豐富的很了。

  所以,歐美留洋博士回國之后,就是在國內大學里,是最受歡迎的教授人選。

  能力極強。教學經驗也不錯。

  孫大先生想要對宋子文說教很難,且不用說王學謙的,根本就不是他能夠說服的。眼下民國的最大的問題,并不是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也不是國內大部分人都過不下去了。而是思想太多,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地步。

  燕京、上海,成為了兩大思想的傳播地。

  民主。科學的思潮,一浪高過一浪,而相對于孫大先生一直堅持的三民主義,受到追捧的熱度卻慢慢的在衰減。除了‘國黨’內部爭斗不止之外,還有外部的其他思想的碰撞。已經不同于辛亥革命前,‘國黨’傳播的思想都是國內聞所未聞的,自然而然被當成了救國強國的濟世良方。

  而現在的現狀是,時代的變化太快,而‘國黨’內部的卻很少變化。

  在青年學生中的地位,也漸漸的不如往昔。

  在滿清的皇帝下臺之后,‘國黨’的十年中仿佛失去了叫最響亮的口號。尤其是袁世凱之后,國內的輿論對孫大先生都非常不利,想要扭轉這種局面,卻找不到方向,這才是‘國黨’最大的政治危機,他們過時了。

  臨近下車的時候,宋子文好奇的問了一句王學謙:“你說的人口理論都是自己想的?”

  “和老馬拌嘴的結果。”王學謙對此也是挺無奈,馬寅初在不向他要錢要人的時候,仿佛以挑戰他的權威為人生最大的愛好。

  “如果浙江人口增長一倍之后,4000萬人,其中1500萬人沒飯吃,真的只能逃難?”宋子文一直在糾結這樣的問題,《人口論》他也很熟悉,但從來不和孫大先生說。

  馬爾薩斯是繼亞當斯密之后,英國經濟學界的又一重要學者。

  且不說《人口論》的道德與否。

  其對英國經濟的結構,社會人文產生的影響也是巨大的。直接導致英國的精英教育受到政府社會的雙重扶持。雖然英國在歐戰之后,因為大量負債,國家實力想要重新回到世界第一已經是奢望。但是英國的尖端科技并不比德國差。

  要不是長期受到資金的制約,英國甚至是最有可能大批裝備噴氣飛機的國家,航母的發展也不會落后于日本和美國,要知道蒸汽彈射的技術還是英國研發的。

  至于1500萬人沒飯吃的假設,王學謙當時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人口爆炸,糧食生產在沒有化肥和農藥的時代,增長一倍,絕對是災難,尤其是對民國來說。

  對于宋子文的問起,他也是在腦海里思索了一陣,然后嘆氣道:“絕對不會逃難,那些沒飯吃的人會聚集起來,將有飯吃的人的飯碗打碎,然后大家都沒飯吃,這也是革命。”王學謙很想說,在南方這樣的革命很難,尤其是糧食主產區,幾乎沒有發生的可能。但是在北方和土地矛盾突出的地區,情況已經糟糕到了崩潰的邊緣。

  下車之前,王學謙還鄭重的對宋子文說了一句沒頭腦的話:“眼界決定成就。如果可以的話,你應該選擇一個可以在‘國黨’內可以長期合作的伙伴。”

  言下之意,孫大先生不被王學謙看好。

  因為,在民國的政壇,如此兇險的環境中。孫大先生根本就不具備一個政客的手腕。他不是一個對自己人都能舉起屠刀的人。而‘國黨’想要崛起。需要一個梟雄和屠夫,而非理想家。‘國黨’未來要面對的問題,不僅僅是外部的軍事和政治的壓力,還有內部的‘毒瘤’,這些弊端快刀斬亂麻,用雷霆辦法,才可能在不傷及根本的情況下,讓‘國黨’更加強大。就算是這一天辦喜事的蔣中正,在他登上權力巔峰之后,也是在做修補匠的工作。

  用一句淺顯的話來詮釋就是:人心散了。怎么能帶好隊伍?

  陳炯明在廣州發動兵變,對于整個‘國黨’的嚴峻形勢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而陳炯明在發動叛亂之前是什么身份?大都督,是‘國黨’之內最為核心的人物之一,是掌管著數萬粵軍兵權的實力派。而廣州又是孫大先生和‘國黨’的福地,雖然廣州的老百姓都不大喜歡這些人,可商界還算支持,弄得來錢。

  政壇也相對的比較開明,加上‘國黨’的最重要的舉事都是在廣州發動。儼然有種大本意的意思。

  不同于上海。

  廣州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尤其是對軍事實力還很弱是個最理想的大后方。距離北洋軍隊的主力很遠,勞師動眾的南下,不合算。

  而廣州的經濟在民國中。雖然已經呈現衰退的跡象。

  但這是大環境造成的,清朝的時候,廣州是作為唯一開埠的城市,溝通東西方的貿易交易。匯聚了大量的財富,一度成為世界第四大城市。但是隨著多次大火,還有上海、武漢、天津、大連等城市的崛起。廣州在貿易上的地位相繼被上海和天津取代。

  可這并不影響廣州在世界范圍內的城市財富排名中位列第六的事實。

  排在廣州之前的是紐約、倫敦、巴黎、上海、波士頓。

  如此富庶的城市,人口百萬,加上繁忙的商業往來,幾乎壟斷了民國和南洋之間的大部分商業貿易。沒落,只不過是相對的,坐擁廣州,讓‘國黨’可是在短期內積聚足夠的力量。而且不會受到任何勢力的貿易阻攔,甚至軍火采購也是極為方便的。

  雖說廣州政府失去了民國最重要的一支艦隊,可已經投靠曹錕的南洋艦隊敢來廣州封鎖港口嗎?

  還真的不敢,因為封鎖廣州港,間接的需要封鎖香港,這等于是公然和英國的遠東艦隊叫板。要是北洋政府有這個實力,吃掉英國的遠東艦隊,估計也就不會糾結了。可問題是打不過,真要弄出點糾紛來,英國人的蠻橫和不講理是全天下一等一的要人命。

  廣州,在北洋政府的眼中是鞭長莫及,可惜了。

  而對‘國黨’來說,是命根子。

  沒了廣州的‘國黨’再也無法成為一支能夠在軍事和政治上,同時對北洋政府造成麻煩的政黨,只能回復到辛亥革命時期的‘國黨’,到處討人嫌,到處被人排擠的萬年在野黨的地位。

  王學謙的汽車離開之后,孫大先生的汽車也相繼離開。

  對此,蔣中正還想讓孫大先生當證婚人的愿望只能落空,最后深有殘疾的張靜江只能臨時被推上臺,充當起來了媒人、娘家人、男方代表、還有主婚人的角色。

  整個婚禮,他最上心,也最操心。

  仿佛老蔣根本就不是他的義弟,而是兒子似的。

  能夠做到張靜江這樣的地步,也算是朋友之中絕少的了。而老蔣也知道,他請不來孫大先生,至少他在孫大先生的心目中的地位,還無法和長期追隨的汪兆銘、胡漢民相比。不過他也是心滿意足,隨著杜月笙的門徒萬墨林奉上的一份賀禮,讓他覺得人生從此走上巔峰。

  杜月笙替代黃金榮出了一分錢,兩人湊足了一千大洋,作為賀禮送了過來。

  要說黃金榮是絕對不會因為蔣介石結婚,而勞師動眾的,他當年收老蔣為門徒,主要原因是帶老蔣來的是上海總商會的副會長——虞洽卿。另外還道聽途說了一些,王學謙似乎和蔣中正有點交情,這才點頭認下了這么一個徒弟。

  為的就是和寧波商會,上海總商會搭上關系。

  眼下雙方在地產上的合作已經開始,作為藥引子之一的蔣中正,自然會被老頭子忽視。

  要不是杜月笙為人講排場,道上講義氣,也不會有這么多此一舉的事。

  這場原本有機會能夠辦成滬上頭等新聞的婚禮,在兩個不愿露面的神秘人離開之后,一下子掉落了幾個層次的檔次。變成了窮人乍富的典范,俗話稱:死要面子活受罪。

  畢竟這時候的蔣中正不過是個小人物,小角色。

  張靜江的社會地位也不高。

  法租界,福開森路上的陳宅,陳家人一如既往的說說笑笑,不過作為長輩的陳母卻臉上帶著一絲的憂愁。

  女兒要隨姑爺去浙江,當母親的有點舍不得。

  尤其是女兒的頭一胎生的女兒,陳母更擔心女兒在王家抬不起頭來。不過小語真的哭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看著女兒手忙腳亂的樣子,陳母嗔怪的抱過外孫女:“都是當媽的人了,連孩子都照顧不了,你可得多學學。”

  陳婉怡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陳母沒有發揮經驗優勢,小語真一點面子都不給當姥姥的陳母,依然嘹亮的哭著。

  “這孩子,不會是餓了吧?”

  陳母有點緊張的抱著外孫女,一邊將兩個想要逗弄外孫女的熊兒子趕開。

  陳婉怡看了一眼女兒,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她遭了多大的罪,才將女兒生下來,這個小沒良心的完全不念著自己的好,王學謙回家才一個多禮拜,完全粘著當爹的。

  “這小家伙一點都沒良心,一睡醒要是看不到她爹,就又哭又鬧的,誰也沒有辦法。”陳婉怡低聲哄著女兒,卻毫無作用。

  陳母有那么一刻還真被愣住了,他理解不了,小孩子不是奶媽看著的嗎?在大戶人家,很多孩子小時候都對奶媽要比親媽更黏糊,可黏糊爹算是怎么回事?

  在陳母的追問下,陳婉怡只能期期艾艾的說:“這些天都是他在看孩子。”

  好吧,陳母決定對這種反常現象拋在一邊,輕聲問了一句:“他沒有怨過你?”

  “這又什么好怨的,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不過他喜歡養孩子倒是真的。”說話間,體態略見豐腴的陳婉怡臉上映出一抹霞紅。

  陳母聞言,頓時心寬不少,慶幸道:“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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