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很容易認出來，因為很熟悉。
可讓王學謙想不透的是，他見天的躲著這位，可架不住對方往跟前湊啊！
“陸小曼，你鬧夠了沒有？”
“你欺負我！”女人，就算是在沒有道理的時候，也有招數對付男人，比如現在，陸小曼泫然欲泣的樣子，配合狼狽的樣子，還有一張不會讓任何挑剔的男人覺得不舒服的臉，王學謙覺得心頓時被揪住了，仿佛犯錯的是他。
可他犯什么錯了？
船上的房間本就不大，能夠躲藏的地方也不是太多，要不是手下人不敢隨意的翻弄王學謙的私人用品，這才用了皮維欲擒故縱的法子，把人引了出來。
不管是王學禮這個身邊人，還是其他保鏢。
都覺得這是老板的私事，他們就算是看見了，也要裝作沒有看見。很配合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房間。
總有不開眼的，余云岫還拿著他那本不知道什么時候寫好的書稿，一頭沖進了王學謙的房間，眼鏡背后的眼珠子，從陸小曼的臉上劃過，然后看著氣急敗壞的王學謙，隨后他懂了。
臨走，還說了一句：“我什么也沒看到！”
王學謙終于認清了余云岫的真面目，這家伙的腦子是真軸，但一點都不傻。
原本因為被人贓俱獲，而變得擁擠不堪的房間，頓時清凈了起來，只剩下了兩個當事人，王學謙努嘴問道：“這兩天的時間里，你都是呆在那里？”王學謙有點好奇。
陸小曼眼神慢慢的移動到了放在沙發邊上的一個大行李箱，箱子已經被打開了，里面空無一物…
不言而喻，她在有人的時候，很有可能蜷縮在那個對陸小曼來說足足有半人高的箱子里。就算是這樣，王學謙也覺得有點瘆的慌，要知道這兩天夜里，他都是睡在這個房間內。大半夜的時候，先是一只慘白的手，從箱子里伸出來，然后是一張被頭發包裹的腦袋…他就算是心理健康，堅信無神論，要是看到這一幕，也會被嚇得六神無主，屁滾尿流不可。
王學謙嘴角一抽，兩人可坐實了共處一室的壞名聲，當然，主要是針對陸小曼的。
好在這艘船并不是定期航班的輪船，而是一艘私人游輪，私密度很高，只要囑咐得當，就不會給陸小曼造成名節受損，這等無法收拾的局面。
王學謙沉默良久，開口道：“我不信，你再鉆入箱子讓我看看！”
陸小曼不懷疑有他，走到了箱子邊上，不過很快就警覺過來，美眸中透著一種懷疑的表情，嘟噥這嬌嫩的紅唇，問道：“干什么？”
“等你爬進箱子，等箱子鎖好，把你連帶著這破箱子，從船上丟小去…”
陸小曼仿佛是受驚的小鹿，往后跳著躲避王學謙宛如要吃人的目光，隨后驚魂未定的盯著對方，似乎只要王學謙做出不理智之舉，她就要破開嗓子大喊。
不過，王學謙也就是嘴上說說，沒有接下來的行動，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心頭的不爽，是肯定的。
陸小曼是陸定的命根子，這件事也不可能隱瞞下去，顧維鈞夫婦還在船上呢。再說了，按照王學謙的本意，他更希望在下一個補給港，能夠把陸小曼這個禍害送下船，找個人把陸小曼給送回去，可就是這樣，也不是一兩天能夠辦到的，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還是在安全不保證的情況下。船剛剛進入太平洋，就惹上了這么一個天大的麻煩。
給陸定發電報，不現實。
寫信？
需要到夏威夷補給的時候，才能辦得到。
在海上的幾天里，他不得不擔負起看好陸小曼的責任，這才是讓王學謙最為無語的。
“給家里留過什么消息嗎？”
“寫信了。”
“寫信？”王學謙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可是在船上啊，她寫信怎么寄出去？
“是在上船之前，匯中飯店前有一個郵筒，另外在別的地方我也投了信，應該都能收到吧？”其實，陸小曼也不能確定，陸定會不會收到信件，畢竟陸定是住在飯店里，發現她失蹤之后，是否還在飯店里住的住，就難說了。
不過陸小曼還是長了個心眼，不僅有寫給陸定的信，還有寫給陳婉怡的。
剪短的解釋了一下，陸小曼不太合適事宜的肚子咕嚕響了一下，深怕被王學謙聽到的陸小曼，心里其實和這個時代的女中學生沒有什么兩樣，在外面，含蓄的性格，展露無遺。
脊背貼著房間的墻壁，低著腦袋，雙頰微微透著一種嬌艷的霞紅…
就在不久之前，她準備大快朵頤的享受慕斯蛋糕的時候，卻被突然闖入的保鏢們逮了個現行，驚恐之后，太過緊張，拿著餐盤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放蛋糕的小盤子，很不幸的掉在了地上。隨口一臉可惜的看著那塊被摔的粉身碎骨的慕斯蛋糕，從地毯上被人撿起來，隨手仍在餐車上，被推走了。
面對臉色沉如墨色的王學謙，陸小曼確實不太敢張口。
可是當肚子不合時宜的再一次響起來的時候，陸小曼的臉上，只不過是微微變色。
似乎，丟人丟一次，是天大的丑事，丟人的次數多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白皮鞋踢了踢王學謙，陸小曼被發現之后，第一次理直氣壯的提出了她的要求：“我餓了！”
“躲一邊去，煩著呢？”
王學謙有一千，甚至一萬個理由，讓陸小曼滾蛋，當然如果外面不都是水的話，就更好了。
不過面對被賴上了的結果，王學謙最后還是無奈的帶著陸小曼來到了餐廳，陪同的還有林徽因。
劍陸小曼的小嘴一張一合，看似漫不經心的享受美食的動作優雅，卻帶著驚人的速度，王學謙卻是頭痛不已。當最后的冰淇淋放在一個蛋筒里，在陸小曼的小雀舌下，飛快的舔舐，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淇淋飛快的融化在櫻桃小口中，王學謙想起了一個問題。他前幾次在房間里的食物應該是被陸小曼偷吃了，但當時沒有引起王學謙的懷疑，主要是盤子和餐具太干凈了…連王學謙都覺得，這個畫面太過違和，決定不去想了。
等到吃飽喝足之后，王學謙才對林徽因說道：“她就暫時住在你的房間里，委屈你了。”
林徽因甜甜的一笑道：“房間很大，我又怕一個人住，小眉來陪我真是太好了。”
陸小曼是一個疑心病很重的女人，她覺得林徽因說的不是真心話，當然，這是因為她根本就會和別人分享私人房間有關。
可惜的是，林徽因做的天衣無縫，陸小曼就算把眼珠子給‘瞪’瞎了，也不可能之看出來林徽因內心的真實想法。再說了，林徽因還真的可能和她說的一樣。雖然她也跟著林長民去過不少地方，遠到歐洲的英國。但都是跟在林長民身邊，還沒有獨自一人出行的經歷。
王學謙可不管兩個小丫頭的想法，反而給陸小曼下了警鐘。
“等到了夏威夷，再確定是否送她回國。”
“我不回去！”
陸小曼煞費苦心才混到了船上，甚至吃足了苦頭，才留在了船上，她怎么可能就為了坐船去夏威夷就回國呢？她怎么可能甘心呢？
“你的旅行，到夏威夷就結束了。等你顧總長來了，問一下，民國外交部在夏威夷是否有辦事處，最多五天時間，就一腳把你踢下船。”王學謙惡狠狠道。
引的林徽因想笑，卻不敢笑。只能捂著嘴，看著兩個大眼瞪小眼。
良久，相對氣勢弱一點的陸小曼終于妥協的低下頭，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我不是來旅行的。”
“看出來了，不過你也要替你爹多想想，找一個外國丈夫回去，你家老爺子的心臟能受得了嗎？再說你躲在行李箱里，要是有人把箱子鎖好之后，鎖到游輪的庫房里，你一個丫頭片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學謙純屬胡說八道，目的就是惡心陸小曼，對付這樣的大小姐，只要把對方激怒了，就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反正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可惜的是，陸小曼只是面色不滿，除此之外并沒有要談崩的樣子，反而委屈的看了一眼林徽因，回答：“她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你知道她去干什么嗎？”
“留學！”
“是啊，留學，可留學要錢的，你有錢嗎？就算是和你父親聯系上了，發電報，寫信，但是你爹會給你寄錢嗎？當然，沒錢也有沒錢的辦法，但你覺得憑借你的智慧能夠讓美國的大學給你全額獎學金，讓你深造嗎？”
“你連做飯都不會，沒人伺候你，你在紐約一天都活不下去。你是想在美國找一個女傭的工作，給你爹添堵呢？還是認清形勢，乖乖的回去！就算是你想要找一個鬼佬當丈夫，告訴你，西方人的審美觀和東方人的差距可太多了，他們喜歡…”
陸小曼搶白了一句：“他們喜歡什么樣的？”
“高挑的，前挺后翹的…”王學謙忽然發現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話，不太合適。關鍵是林徽因也在場呢，鬧的有些尷尬。
陸小曼覺得她的做法雖然有錯，但也不是什么大錯。要不是王學謙資助了林徽因去美國留學，她也不會有留學的念頭，就算是有錯，王學謙的罪過可大多了。
“可是你讓徽因去留學了，我不管，我也要去！”
林徽因聞聽之下，開始坐立不安起來，膽怯的看了一眼王學謙，輕聲道：“王叔叔…”
“別再叫我叔叔!”王學謙也是氣糊涂了，說話很沖。
見林徽因臉色頓時嚇的煞白，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態度過于惡劣了一些，才緩和道：“不是說你，你父親是同意了的，但是他父親是肯定不會同意陸小曼去美國留學的。”
隨后，王學謙轉向陸小曼，語重心長的道：“小眉，你爹天天盼著你找個好夫婿，然后結婚，生孩子。好早日讓你爹抱上外孫…”
“再然后呢？”
“然后再生！”
王學謙的耐心一點點的被磨掉，反正和陸小曼說話他都覺得很費勁，可是無名的怒火，就是停不下來。
陸小曼委屈的咧咧嘴，對于這樣的人生，她是說什么也不會滿意的。想起吃的苦頭，索性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反正從外灘碼頭上船之后，陸小曼就覺得自己已經沒什么退路了。
銀牙咬著下嘴唇，眼神透著堅定的目光，要不是長長的睫毛，透著一絲靈動的感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是生死仇人呢。
“我不能就這樣回去！”陸小曼一字一句道。
“反正你還沒資格給自己做主，認命吧！”王學謙擺擺手，不耐煩道。
“要是你讓我回去…”陸小曼咬牙道。
王學謙勃然變色，聽出了陸小曼似乎想要威脅他，不過他想的更簡單了一些。女人嘛，面對無法滿足的要求，少不了就會尋死覓活。他就想當然道：“你想要跳海，我可不攔著你。你是不知道，這大海里的生物非常奇特，有上千斤重的鯊魚，張開大嘴，就能把人撕開，當然這并不算是最可怕的。還有那些長相怪異的生物，沒有眼睛，也沒有腳，卻能尋著氣味從生物的嘴巴里鉆進肚子里，等到把內臟吃干凈了，然后在肚子上打個洞，鉆出來…”
陸小曼剛才是想過用跳海威脅來著，可惜，她低估了王學謙的無恥，一點憐香惜玉的風度都沒有。
似乎言語中，還有鼓勵的味道。
這讓陸小曼又氣又急，她總不能忙活了這么一陣，然后灰溜溜的被送回國。估計到時候惱羞成怒的父親一定會找個男人給她當丈夫，然后真的按照王學謙剛才說的那樣，成為一個生孩子的工具。
一想到這些，就會讓陸小曼不寒而栗的緊張、害怕。
也怪王學謙逼的太狠了，陸小曼反而心中存了一種破釜沉舟的想法，一拍桌子，站在王學謙的面前，因為長相過于甜美，陸小曼天生就不是那種能夠在氣勢上威脅的住男人的女人。
“姑奶奶要是留學沒留成，我回去就到報紙上投稿，說你始亂終棄，騙我去美國！”
王學謙嘴角的冷笑，很快變成了驚愕，然后是神情不定的躲閃，心中苦笑不已：“哥們，攤上大事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