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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派系之爭】

  “呵呵…哈哈哈…”

  張鎮芳的眼神陰毒盯著王郅隆,忽然張開嘴,突然笑了起來,他完全是被王郅隆不管不顧的架勢給氣樂了。

  倒是腦袋一熱,完全擺出不要臉的架勢的王郅隆卻被張鎮芳那豁開的大嘴,突兀的笑聲給弄迷糊了,很快,他的心里開始長毛,但凡心里存著小心思的人,總是怕別人看出來。

  王郅隆的臉上陰晴不定,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就是這樣。

  他也不是傻子,王學謙臉上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還有宋漢章欲言又止的吞吐。都已經告訴他,沒人是傻子,誰都看出了他內心的小心思。

  可看出來是一回事,當面說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也就是張鎮芳的身份特殊,發動過政變的人的膽子,那里是一個商人能夠猜度的?別人怕惹官司上門,張鎮芳可不會怕,不就是怕被牽涉進入派系爭斗之中嗎?

  “王郅隆,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別人不敢說,就沒人揭露你,讓你可以為所欲為?”張鎮芳根本就不給王郅隆反駁的時間,直接開口道:“不就是派系之爭嗎?這年頭,今天是直系,說不定明天就成皖系了。而以前的皖系,也都成了直系。戲臺上不空,可唱戲的角卻走馬燈似的換。曹錕真要是對誰都認真,他這個大總統也就當到頭了。”

  “可是王郅隆,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或許開始的時候,你確實對曹家有氣。當然曹家人小門小戶的,對錢看的重一些也沒有什么。可是后來呢,除了《申報》的報道之外,上海灘那么多的報紙,都在報道金城銀行準備南遷的事。連天津的《大公報》、《津門快報》都長篇累牘的報道,甚至不少文字都在映射曹家人和銀行公會的矛盾。你小子是逼著我們下投名狀和你站到一塊兒。且不說,段合肥這個人怎么樣?就是你小子不聲不響的就把我們這么多人拉下水,我張鎮芳就饒不了你。”

  這一通論斷,有分析,有舉例。倒是四平八穩。

  王郅隆沒有料到,張鎮芳絲毫不給人面子,當場就揭穿了他的想法。一句‘我張鎮芳饒不了你’頓時嚇的王郅隆臉色慘白,蹬蹬蹬的往后退了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

  “我沒這個意思!”

  “敢做不敢當。就更沒意思了!”

  不當官之后,一心經商的張鎮芳讓人忘記了他當初咄咄逼人的脾氣。不然也不會去搞政變,還跟著張勛那個腦子一根筋的家伙,一頭栽進去。董事長身份的張鎮芳處處秉承和氣生財的原則,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沒想到面對王郅隆,他似乎又回到了他當督軍的時候。

  有人就忍不住開始聯想,張鎮芳當初是鉆進了段祺瑞下好的套里。才晚節不保,身陷囹圄。

  而王郅隆的身份是段祺瑞在商界的代言人,或許…

  王郅隆退無可退。躲無可躲,想要反擊卻礙于張鎮芳的氣勢,正當一籌莫展之際。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回頭才發現是王學謙。被戳穿了詭計,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免有種下不來臺的尷尬和心虛。

  王學謙臉上看不出表情。開口道:“祝三兄,以后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先和我們商量一下,免得讓大家被動。”

  王郅隆腦子亂哄哄的。他想不明白,自己都把一干銀行公會的成員都拉下水和風頭正盛的曹家對上,而王學謙給他的感覺,似乎并沒有太為難的意思,難不成還有轉機?

  “還請子高…”王郅隆心中震顫,放低了姿態。

  王郅隆并不是沒腦子的人,只不過是被仇恨遮蔽了雙眼。任誰,辛苦幾十年,到頭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產業可能被仇人霸占,不見得會比王郅隆做的更好一點。

  開口之前,王學謙的心中突然多了一層不忍的情緒左右。在座的,或者缺席的銀行公會會員,不少都是靠著軍政關系,才能夠生意越做越大,成為民國商場最頂尖的一群人。

  相對于上海,南方來說,英美關系能夠讓生意做到讓人想不到的龐大。

  但是在北方,沒有軍界的關系,政壇的庇護,是無法將生意滲透到平津意外的地方,那么商人就是做的再成功,也不過是一個地方性的商人。局限一地。

  其實,在天津,燕京這兩個北方最重要的城市中,銀行,實業,只要是業內最頂尖的公司,股東成員中軍隊高層,政壇元老永遠都不會少。金城銀行幾乎成了‘皖系’的私有財產,要不是直皖戰爭失敗之后,徐樹錚、段祺瑞、段芝貴等人的股份被‘直系’凍結,隨后吞并。整個金城銀行就是段祺瑞一個人說了算。

  倪嗣沖老了,老到無法和他的那些后輩們爭的地步。

  在爭斗如火如荼的時候,安心當起了墻頭草,誰也不得罪,誰強就聽誰的。

  北方實力最雄厚的鹽業銀行,更是北洋元老張鎮芳坐鎮,就算不在臺上了,誰上臺都不得不買他幾分薄面。

  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忍的看了一眼王郅隆,這才緩緩的開口道:“其實大家都知道,段公雖然在伺機等待起復的機會,但是皖系的實力大損,已經失去了中央集權的控制可能,皖系失敗,并非在人心,而是徹底失去軍隊的掌控力。在眼下的政局之中,即便段公被推舉重新組建新政府,他也只能做幕后黑手的傀儡…”

  “不會的,王學謙,你這是妖言惑眾…”

  王郅隆怒起,指著王學謙想要破口大罵,但想到這不過是銀行公會的私下聚會,這才忍著。但心頭的怒氣,更確切的說是恐慌,席卷了他的整個身體。乃至靈魂。

  “張公,你說說,這不會是真的!”

  王郅隆激動,張鎮芳不會在意,他在意的是王學謙為什么突然說這些。難不成這小子投靠了曹錕?

  可心頭一想,又不對勁,王學謙要是投靠了曹錕,曹家還會對王學謙下手嗎?

  雖然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私下小動作,可是時間常來,私下的小動作就會變成試探。隨后就可能來的是滔天的巨浪,無法抵抗的攻勢。

  不過王學謙有一句話說道了他的心坎里,段祺瑞完蛋了。

  就算是段祺瑞天天在家臥薪嘗膽,想著發動政變將曹錕趕下臺去,可曹錕是那么容易被驅趕的嗎?直系在軍隊的實力。本來就要比‘皖系’強一點,就算是‘皖系’掌控中央集權的時候,直系的話語權也是很重的。段祺瑞鐵腕手段,面對‘直系’的時候,也只能用排擠的辦法,而非鐵血鎮壓。

  可在‘直系’上臺之后,截然不同的是,‘皖系’耗費了無數的財力和精力組建的邊防軍。被‘直系’打亂之后編入自己的不對。

  安武軍投降。

  這樣一來,‘皖系’等于是壓箱底的實力都成了別人家的寶貝,除了一些高級將領。‘皖系’軍隊喪失殆盡。

  如果段祺瑞都這樣子了,還想著發動政變,不是和當年張勛興匆匆的想要去燕京當攝政王一個德行嗎?

  張鎮芳不由的想起六七年的往事來,當初張勛是江南省督軍,后任命為安徽督軍,但是張勛的主力部隊在徐州。得到黎元洪的授意之后。立刻發兵去了燕京。當時張勛的兵力不過5000人,隨他去燕京的先頭部隊只有3000人。

  按理說張勛的此舉。完全是腦子被驢踢了,蠢的不能再蠢。除了勇氣可嘉之外。別無長處。事后張鎮芳想來,他當初的腦子也是被泥糊住了,怎么就腦袋一熱,跟著張勛去了燕京呢?

  張勛是一心想要恢復帝制的蠢人,妄想恢復那套過時的權利體系。

  可張鎮芳不傻,要不然也不會考上進士。他雖然在后來,被歸類為滿清的遺老遺少,可他對溥儀,對滿清沒有絲毫的同情心。最多是有些不甘心,袁世凱死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用一句地方方言來解釋的話:讓小哥幾個瞧瞧,不服我這貼老膏藥,敢對張二爺不敬?就是不行。

  結果很慘,張勛和張鎮芳高興了才幾天,就全軍覆沒,連帶著自己和張勛都被一鍋端,關在燕京的一處守衛森嚴的小院子里,惶惶不可終日。

  時過境遷,張鎮芳想起當初搞政變,沖進燕京城的中央位置的紫禁城,順利的將溥儀抬出來…

  其實都是一場陰謀,成了黎元洪和段祺瑞爭斗中的小卒子。

  安武軍、禁衛軍,當時在燕京的北洋主力部隊不下五萬大軍,怎么就讓張勛的三千人,不放一槍一炮就沖進了燕京城?

  實力,一切都是實力說話。

  張勛當時弱小的讓黎元洪和段祺瑞戲弄的心思都沒有。張勛雖然倒霉,可現在,這個倒霉勁落在了段祺瑞的身上。想到這些,張鎮芳的心頭還是有點痛快的,不過不能表現的幸災樂禍,畢竟不少銀行公會的人都和‘皖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太過張揚容易得罪人。

  對于王郅隆的解答,他倒是渾不在乎:“眼下的段公還有軍隊效忠?”

  王郅隆遲疑了一會兒,微微搖頭。

  “可有外國勢力出面干預,日本人準備出兵了?”

  王郅隆心中大駭,猛地反駁道:“怎么可能?”

  張鎮芳毫不客氣道:“沒有實力,沒有后臺,他段合肥憑什么還奢望臺上的高位!”

  字字誅心,宛如天雷滾滾般,席卷而來。別的商人不敢說的話,在張鎮芳這里絕對不是問題。

  不少人聞聽,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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