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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出去躲躲?】

  “女人?”

  朱葆三吃驚的從轉椅上站了起來,剛才他為什么把兒子給轟出去,就是朱子興嬉皮笑臉的說,王學謙竟然私自修改了原本的選舉資格,雖說他是全權委托,但公民選舉權可不是普通的小事,說能修改就能修改的。

  更要命的是,朱子興說了,女人成年之后,享受和男人一樣的政治權力。還以為是混蛋兒子胡編亂造消遣他,這才一氣之下,把兒子從辦公室轟出去了。

  可沒想到,原本以為是天方夜譚的玩笑,原來是真的。

  這讓朱葆三在吃驚之余,內心非常不安,而在此時,他身邊缺乏一個能夠商量大事的人,也就是王鴻榮。

  雖說朱葆三身邊也聚集了一些謀士、參議,但在重大抉擇上,他還是更加信任王鴻榮。

  尤其是,他知道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新派人物。

  女人能夠享受和男人同等的政治權利,這種新鮮詞,說不定身邊的人還真的會受到鼓動,比方說他的政務參議楊杏佛,可能就會贊同王學謙的想法。

  “子高啊!你怎么…怎么就下了這么一個昏招呢?”

  自從歸國后,在上海的朱公館和朱葆三第一次見面之后,王學謙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一次朱葆三反對他的提議的事情發生,哪怕是先斬后奏,也是如此。

  可這一次朱葆三的反應,確實讓他有點猝不及防,不過當時在上溪村的情況,如果他不果斷的修改選舉資格,那么他休想成功的將這次選舉辦下去。

  而作為試點地區選舉的上溪村的選舉半途而廢,對于在報紙上接連報道的民主選舉的命運,將意味著什么,王學謙閉著眼睛都能看到。

  一場無疾而終的改革。在籌備階段,就因為沒人支持,而成為一個笑柄。

  想到這里,王學謙認為他必須要解釋一番,或許能夠消除朱葆三心頭的疑問,這才開口道:“市長…”

  朱葆三擺擺手,愁眉苦臉道:“就我們兩個,還是和家里一樣,叫伯父。”

  王學謙只好順著朱葆三的意,好在朱葆三是對事不對人。絲毫沒有因為王學謙的善做主張,而看輕他:“伯父,其實小侄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

  “哦。”朱葆三挑眉道:“是否是村子里的男人都不想選舉?”

  朱葆三一聽之下,就感覺到了王學謙可能遇到了麻煩,而最可能發生的麻煩就是,政府雖然下令要各地開展民主選舉的籌備,在試點區域實行之后,全地區開展。

  但畢竟是新鮮事物。很多人不理解,認為選舉不過是當官的閑的沒事干的消遣。

  其實朱葆三的耳朵里,也聽到過類似的風言風語,要說他心里沒有擔憂。那是假的。可王學謙給他帶來的消息,確實讓他非常震驚。而王鴻榮去了北侖,籌備港口的事宜。也是讓他心中一時失神的原因之一。

  王學謙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苦笑道:“比村民不配合。嚴重的多。我們去的那個村子,剛剛抵達村子,全村的輕裝男人都害怕是拉壯丁。都去了臨近的村莊躲避。有些人甚至進山躲避。全村,腿腳稍微利索一點的只有女人。”

  說道這里,王學謙偷偷的看了一眼朱葆三,后者非常認真的聽著,表情凝重,似乎還咬著早就松動,不堪重負的后槽牙,拳頭攥的緊緊的,似乎面對生死仇人一樣。

  “可是選舉必須如期舉行,無奈之下,小侄百感交集,卻毫無頭緒。想要說服村子里的族老,卻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多次被阻攔,無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徑。”

  朱葆三聽到這里,連著叫嚷了幾句‘可恨’、‘可恨’…像是聽到一個讓他非常投入的故事一樣,追問道:“后來呢?村里的人是否刁難你?”

  “為難?”王學謙裝出回憶的樣子,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故意的為難。只是不配合。可當時跟著我同去的記者卻無法隱瞞他們,想到不久之后,整個市政府都將成為政壇的笑料,我心急如焚。”

  朱子興剛才真的回去了,他身上黏糊糊的,畢竟天天有洗澡習慣的人,要是在天氣并不是太冷的季節十天半月沒有洗澡,肯定會渾身不舒服的。

  即便身上沒有發臭,自己也會有種呆在咸菜缸里一樣的難以忍受。

  等到洗完澡,神清氣爽的朱子興,拐了一個彎,再次來到老爹的辦公室,見走廊上沒人。

  即便有人,誰有膽子去呵斥市長的公子?

  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著房門,正好聽到王學謙用極其煽情的語調,說著他們在小山村的經歷。

  不過,朱子興可以指天發誓,王學謙這混蛋,就會蠱惑人心。可問題是,他卻絲毫沒有辦法去指責王學謙的述說。畢竟比如,心急如焚、百味陳雜、輾轉反側,之類的詞語,只是形容一個人的內心有多么的焦急。即便一個人表情不變,也不能說這人的心里是否焦急?

  更讓他生氣的,當老爹的竟然不相信他的兒子,反而相信一個外人。

  朱子興有種想要沖進去,當面質問王學謙的沖動,就是一剎那的猶豫,想到剛才老爹朱葆三怒不可赦的指著大門的位置,讓他滾出去的氣勢,頓時膽子小了很多。

  咬著牙,暗自在門口生氣,心中暗道:“小子,看你口吐蓮花,小爺和你叫上了。”

  讓朱子興著急的是,市長辦公室內的談話聲音好像小了很多,這讓他像是小貓爪子撓心一樣難受,一不小心,碰了門鎖。

  “誰?”

  朱子興推開房門,討好的臉上堆滿笑容:“父親,是我。”

  “進來吧!”

  朱葆三不是沒有想過要培養朱子興,這個老三,在他的心目中還是很重的。

  不過讓他無奈的是,他的這個三兒子。別看三十多歲了,還是一個四六不著調的人。在上海的時候,整天和盛世才的兒子混在一起,兩人臭味相投,是滬上有名的花花公子。

  開最快的汽車,勾搭最美的女人,犬馬聲色,這讓性格穩重的朱葆三很不喜歡。

  當然,朱葆三不喜歡的理由更是牽強,他固執的認為。他的兒子被‘盛老四’給帶壞了。好在盛恩頤也不知道朱葆三的想法,盛世才在三年前撒手人寰,盛老四就更加變本加厲的折騰。

  好在朱葆三還在,朱老三就不得不收斂一些。

  這些天,朱葆三有意無意的把朱子興安排在王學謙的身邊,目的很明確,給他豎立一個榜樣,好讓他學好。政治這個東西,人走茶涼那是常有的事。朱葆三也擔心,雖然王鴻榮是一個德行不錯的人,可架不住兒子不爭氣,可見其良苦用心。

  “父親。其實我…”

  朱葆三指了一下對面的沙發,說道:“坐下,聽著。”

  如同小學生一般,朱子興規規矩矩的坐下。眼神不住的打量王學謙和老爹朱葆三,他也納悶了,擺明了王學謙是錯了一件錯事。可讓他吃驚的是,王學謙卻總是有話可說,總覺得這家伙占著道理。

  后面王學謙描述的事實,朱子興都已經經歷過。

  有時候他還能做一些可有可無的補充,這讓他心里頓時輕松不少,也有點沾沾自喜起來,看來他還是有用的。

  朱葆三放下煙斗,其實他早就已經戒嚴了,不過習慣難以改變,這煙斗拿在手里,才會顯得自在一些:“子高,你是說,如果當時不把婦女選舉權提出來,那么選舉就無法進行?”

  “沒錯。伯父,我也知道,婦女的選舉權的提出,會給政府帶來一定的危機。不過我認為,這還是利大于弊的情況。而且我已經給《大公報》的記者說過,這是我的個人行為,政府可以有修改的空間。”王學謙笑著解釋道。

  似乎他一點也不擔心,這樣的決定,會讓他遭受多大的打擊。

  而王學謙的這點從容,更是朱子興的心中非常羨慕,又嫉妒的。明明是做了虧心事,卻像是一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一樣,讓他氣憤。可問題是,這種淡定,恰恰是他學不來的。

  每每想要學,可一到朱葆三的面前,膝蓋也不直了,腰桿子也彎了,要命的心肝俱顫,讓他怎么也硬氣不起來。

  朱葆三惋惜道:“可你想過沒有,這等于是把你置于風口浪尖,要是過不去這條檻,你這輩子的政治生涯將受到很大的挫折,甚至一蹶不振。”

  “伯父,我可沒想去燕京當官,也沒想過去廣州。”王學謙卻還有心情開了一個玩笑,繼續說:“其實我認為,婦女在寧波地區,尤其是浙江的地位,應該被重視。‘南茶北絲’的農業結構,在浙江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大部分女人需要在家帶孩子之余,在山上,蠶房里勞作,有些還要下地。男人在社會分工上占主導地位的局面已經岌岌可危。”

  “而且,伯父你想過沒有,如果寧波的工業投資持續增長,就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這會讓寧波將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農村的主要勞動力變成女人。給予相應的社會地位,也是大勢所趨。與其到將來因為矛盾激化,而出現不必要的變故,還不如照做打算。”

  朱葆三沉默了很久,才點頭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朱子興指著王學謙的鼻子,大為驚訝的想要向朱葆三解釋,王學謙滿口胡言亂語。哪里有這么多的道理可說,當時他看也在村子里,王學謙之所以讓女人參加選舉,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男人產生危機感,讓他們下鄉的那個村子的男人難堪。

  “爹,這個,不是這樣的啊!”朱子興叫屈道。

  朱葆三虎著臉,沉聲道:“不學無術的東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道理還不明白?”

  面對老爹的區別對待,朱子興卻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淚。

  朱葆三其實心里也下不了決定,王學謙的話,確實已經說動了他。但還欠缺那么一點。不過他維護王學謙的心思是從來沒有減弱過的,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似乎想要寬解王學謙的緊張心情。

  卻看到王學謙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再看看兒子,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子高,你投資的鐵路已經開工了嗎?”

  鋪設的鐵軌還沒有送來,不過洋行已經籌備了機器和設備,準備在曹娥江上開始為大橋打樁了。

  朱葆三開口道:“既然大橋已經開工了,你不放去哪里看看。這可是上千萬的投資啊!”

  朱葆三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他準備力保王學謙,至于全寧波是否需要將婦女選舉權寫入地方法律,這還要看失態的發展。

  王學謙愕然,這話的意思,不是讓他出去躲躲嗎?

  (抱歉,最近的書里面出現的一家報社《字林西報》被我寫錯了,成了《西林字報》特此道歉!其實對這家當時遠東最有影響力的英文報紙,其實水鬼還算熟悉,無奈手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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