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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章太炎】

  “雨農,我輩革命者,要堅定信念,大無畏的精神。”

  “雨農,革命者是要有不怕死的信念,但這還不夠。”

  “回到浙江,會比在上海對革命更有效。”

  要說戴春風對蔣介石的印象,眼前浮現的都是他在上海初識那個把革命放在嘴邊,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目光,似乎如同海邊的頑石,面對驚濤駭浪,卻巋然不動的豪放革命者。

  可不是一個用革命當借口,放人鴿子的,不負責任的大哥。

  漂亮話,誰不會說呢?

  可笑的是,他當時還信以為真的把蔣介石的每一句話都當成至理名言,甚至記在筆記上,用來揣摩,雖時間過去久遠,但每每想起來,總是有點意味未盡的不舍。可是這一次,他的這位大哥,似乎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也讓他深刻認清了蔣介石的為人。

  辦不成的事,卻滿不在乎的一口答應,這不是玩弄兄弟們的感情嗎?

  眼神呆滯的走到窗口,眺望遠處的碼頭,就差一口淤血吐在玻璃窗上了。心中泛起無數個鄙視老蔣的原因,什么十萬火急,革命到了生死存亡?

  在戴春風看來,這不過是一句借口,他甚至連一句真話都不想和自己明說?他卻不知道,蔣介石這樣性格的人,是絕對的死不認錯,可一旦心中愧疚,臉上肯定是掛不住的。

  但也要分人,比方說,陶成章的死,其實是陳其美的授意。但是蔣介石就去做了,一來他不過是陳其美手下的團長。而陳其美對他有知遇之恩,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二來,他當時還很年輕,快十年前的事情,說起來。當時還存著殺人一舉成名的心思。只不過后來各界的反應,讓他有些猝不及防,找出兇手,以正國法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不僅袁世凱的人要殺他。連‘國黨’內部的人,對他也是殺之而后快。

  唯一不變的,是陳其美對他的保護,但這種保護能持續多久,他心里卻沒底。這才心虛起來,可已經悔之晚矣。惶惶不可終日之中。只能遠走日本避禍。

  活了三十多歲,蔣介石這輩子唯一見面會產生愧疚之心的,或許也就是章太炎了。

  原本在他剛剛刺殺陶成章不就,是沒有這種愧對的心思的。

  但是之后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蔣介石的看法,章太炎和孫中山的關系,并沒有讓這個國學大師,在大是大非上為難孫中山。反而。在袁世凱稱帝之后,孫中山在南方豎起討袁大旗,當時的檄文還是章太炎寫的,不過之后的章太炎,顯然逐步退出了政壇,也沒有再追究蔣介石的殺人之舉。和孫中山的關系也逐漸冷了起來,但在‘國黨’之內的影響力還在,孫中山也并沒有把章太炎當成敵人看待,還是同志,不過心中都存有了芥蒂。難以和好如初。

  可蔣介石很清楚,當時的章太炎只要多說一句話,這輩子他就完了。

  所以,要說蔣介石這輩子最怕見的,最愧對的。或許也就是章太炎這個年過五十的老人了。

  這些往事,戴春風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這段時間,國內的大事發生了很多,醞釀了近一年的直皖戰爭終于打起來了,但這件事情好像和蔣介石無關吧?

  就是孫中山的身份,在報紙上上躥下跳的,也沒人搭理他。畢竟,這是曹錕和段祺瑞的內斗,是一場注定會用武力解決的政治分歧,獅子和老虎的戰爭,羊注定是沒有資格調停的。

  有種被出賣了之后,猛然之間的驚醒,戴春風的后背涼颼颼的,心中也空蕩蕩的,宛如迷途的羔羊,不知該何去何從。這時候,他手下的一個保丁提著兩個看上去還算過得去的禮盒,走了進來:“戴哥,你要的東西我們都準備好了。這是要去走親戚啊?還是要見長輩?”

  “滾…”

  戴春風用盡全身的力氣,吶喊著,瘋狂的大喊大叫,似乎想要發泄心頭的怒火,但是卻毫無用處。

  良久,房間里才安靜了下來,戴春風這才回過神來,心說:“沒有人引薦,難道我戴春風就不能給自己引薦?機會是別人給的,也是自己爭取的。”

  不甘心就此沉淪的戴春風,咬著牙,心頭卻越見的冷靜了過來。

  王學謙,王家,盧筱嘉,盧永祥,怎么會在一列火車上,還是在同一節車廂下車,難道其中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些,蔣介石知道嗎?王學謙是否真的對‘國黨’毫無興趣?還是已經看準了京城的局勢,在段祺瑞失敗之前,獲得更多的機會?

  戴春風是一個喜歡琢磨的人,有時候一些分析也能契合現狀,只不過沒有他嶄露頭角的機會而已。腦子冷靜下來的戴春風,一下子沉浸在自己不停的推論,還有不斷的推翻設想的循環之中,良久,才嘆氣道:“了解到的信息太少,怎么辦?”

  而在此時,王學謙辭別了茅以升等人,實際上,來勘探的一隊人馬,有的去江邊雇船,有人去翻閱杭州的水文縣志,翻閱所有關于錢塘江的信息;也有人沿著錢塘江口,在丘陵上設立觀測點…

  王學謙即便跟著茅以升等人,也多半無所事事。

  而他來杭州并不是探勘建造大橋的地址的,而是在段宏業和盧筱嘉的引薦下,解決王家和浙江督軍府之間的矛盾。還有就是,爭取在浙江的利益。

  這個利益,取決于段祺瑞在北方的戰爭敗的有多慘。

  大井巷,杭州城中富人聚集的巷子,但是不同于元寶街,歷史人物輩出。因為元寶街那條小巷子,雖然短小,可出來的人卻是名聲響亮,遠有秦檜,近有胡雪巖。雖說,這兩個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有點不倫不類的,聽上去也不太妥當。

  可無疑這兩人是杭州城遠近聞名的大人物。

  和昨天的打扮不同,今天管家王福安穿了一件白綢的涼衫,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在,抹上了發油之后,光可鑒人。顯然是把這次見面,當成王府的節日一樣鄭重看待。相比之下,王學謙的穿著略顯隨意,皮鞋,吊帶亞麻西褲,皮鞋是棕色的,看上去沒有黑色的皮鞋那么光亮,歪著腦袋,站在一座門楣不算高達的宅院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

  “大少爺,我去叫門。”

  “等等…”

  王學謙喊住了準備踏上臺階的王福安,心頭也百感交集,按理說,他現在的情況有沒有家族的支持,已經問題不大,可為什么心里頭會緊張不已呢?

  難道怕王家不承認?

  臉是這張臉,雖然十年不見,褪去了少年臉上的青澀,但真要說變化,最多是不如十年前白凈了。但也不妨礙像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認出,他就是王家的大少爺。

  王學謙扭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急色的王福安,看樣子,他好像比自己都還著急。可他也心里頭不太舒服,心說:“對付女人好像比較容易一些,畢竟當媽的那種天性,很容易無條件的接受他,已經陌生的兒子。而父親…”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王管家,我覺得這樣不好。還是先去余姚來的妥當一些。”

  “這么多年沒沒有回鄉了,祭拜一下祖宗是頭等大事。”王學謙舔著臉說著瞎話,可王福安受不了了,他可是跟著王老爺幾十年的老人了,大奶奶的厲害,能不清楚。

  如果里面那位…

  哎,都是事趕事,這關鍵時刻,宅子里住著的這位要是被大奶奶賣掉了,老爺非要大病一場不可。

  王福安當時就急了,說話間膝蓋就彎了下去:“大少爺,老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你先來見他的啊!您要是走了,老奴可怎么向老爺交代啊!我給您跪下…”

  真要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跪倒在自己的面前,這人來人往的巷子口,讓他怎么對待?

  王學謙眼急手快的拉住了王福安的手,沒讓老頭跪在他的面前,無奈道:“我去,去還不成嗎?”

  “哎,大少爺,您稍等。我馬上去叫門。”

  王管家身手靈活的宛如少年人,蹬蹬的跑到門前,拍響了黑漆大門上的銅環。

  咚…咚…咚…

  正當里面還沒有應門的時候,忽然他聽到背后有人似乎再叫他,當然語氣頗為隨意:“咦,這不是王小子嗎?”

  “老爺。”

  王學謙回頭一看,看上去有點眼熟,這不是昨天在西湖邊上遇到的那個老頭嗎?

  不過這老頭看上去挺悠閑的,整天在大街上晃蕩著玩。其實在老頭的眼中,王學謙更是悠閑,不過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這小子好像不該出現在這里啊!

  拍了拍腦袋,老頭似乎自言自語道:“還了,這不是王賢弟的外宅嗎?這小子油頭粉面的,昨天差點被他蒙騙了,還以為真的是歸國學子。沒想到是個浪蕩胚子。”

  說話間,老頭氣呼呼的沖到了王學謙的面前,一把揪住了王學謙的領子,怒氣沖沖道:“小子,說,干什么來了?我章太炎…呃…”說話間,老頭打了一個酒嗝。

  王學謙微微皺眉,正要不耐煩的掙脫,卻聞到了刺鼻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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