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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識破】

  張彭春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在王學謙的住處,撇著嘴,嘖嘖的一陣贊嘆:“子高,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你也成資本家了?”

  王學謙新買的住處在上東區,站在窗口就能看到中央公園。距離第五大道商業區只要走十五分鐘的路程。精心設計的四層公寓樓,都是單梯獨戶的房子,從底樓到頂層,都屬于一家使用。

  高端大氣的外表,加上內涵豐富,都是精雕細琢的高檔家具,樓梯比較單調的地方,還會擺放一副油畫什么的。

  主人的品味上去了,面子也就更足了。

  王學謙嘿嘿一笑,掩飾道:“這房子也不是我的,我不過是一個房客。主人去歐洲了,我替他看房子,房租也能便宜點。”

  張彭春小眼珠子眨巴幾下,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道:“我猜也是,你才畢業多久?能靠工資買下這樣一棟房子,除非娶了富婆,用幸福換財富,不過我看你不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才幾天沒見,你這嘴可毒了不少。”王學謙苦笑道。

  領著張彭春去客廳,也沒準備茶水,兩人都是要馬上動身的。坐下之后,王學謙將事先整理好的包裹帶上,就準備拉著張彭春直奔火車站。

  “錢呢?”

  “什么錢?”

  王學謙一愣,隨即想起來,剛才在打電話的時候,是有這么一說,但這筆錢雖說是支持張氏兄弟辦學,但他也是有條件的,并非是白送。

  “對方有條件。”當然,王學謙也不太好說這筆錢是自己的,一來,他不太好宣揚這段曰子的豐功偉績,說出來,張彭春也不見得信,反倒是讓朋友之間的關系搞復雜了。

  “條件,學校的名字可不能變。”

  張彭春當即就給自己下了一條底線,張氏兄弟辦學,旨在辦一所華國人的學校,絕對不會將學校變成一所外國人的學校,要是這樣的話,還不如不要這個錢。

  “放心,沒有白讓你們兄弟忙活的意思。學校的名字不會變,學校的董事會也不會變,你哥還是校長。”王學謙話鋒一轉道:“但是開辦的科目要有一些變化。”

  “變?怎么變?大學還在草創階段,只有預科班,你要是覺得古文不錯的話,倒是可以加上。”張彭春壞笑道,典型的豬腰子臉,臉盤也大,可就是長了一對瞇縫眼,正兒八經的時候還算嚴肅,可要是咧嘴一笑,總給人一種賤賤的感覺。

  王學謙玩笑道:“仲述,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笑起來很難看。”

  張彭春的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不自然的用雙手搓著臉上的肌肉,似乎那一刻,臉頰都沒有了知覺。

  “好吧,不跟你打啞謎了,對方要去你們學校創建一個工學院,開辦冶金專業。”

  “冶金專業需要有實驗基地最好依托大型的鋼鐵廠,不然只能是閉門造車。而且如果創辦實驗室的話,這筆錢可不少,都要從國外采購,沒有5萬美元可辦不下來。再說,師資也很難請。你要是辦個文學院什么的…”張彭春心里盤算了一下,冶金專業學起來容易,但國內沒有相應的鋼廠可以實習,最主要的是請不到老師。

  王學謙瞪眼道:“辦文學院還算是條件?國內哪個大學沒有文學院?這年頭,文學院都快爛大街了。”

  “也沒有你說的這么差。”張彭春心虛的嘀咕了一句,南開辦學艱難,張伯苓和嚴修兩人為創辦國人自己的大學,已經竭盡全力,津京兩地的社會名流他們都一一拜訪過。

  也堪堪在十來年間,籌集了十萬辦學基金。

  要不是當年盛宣懷允諾的20萬大洋的資助,他們連辦大學的心思都不敢有。

  而且根據南開的現狀,張伯苓和嚴修兩人決定在大學籌備初期,最先和重點發展文科,也就是王學謙所說的爛大街的文學院。幾乎每個國內的院校都有一個這樣的學院,或者干脆就只有文學院一個學院。

  一個文學院的籌辦,只要有老師,有場地,能招收到學生,就能辦起來。如果有錢的話,誰不愿意辦工學院?連籌辦耗費最小的數學系,也需要從國外留學的學子擔任教授,普通文學院的講師一月薪資摳一點,80塊大洋也能打發了,要是國立大學,就像是胡適留美博士生,雖說還沒有畢業,一進大學就是副教授,月薪220塊大洋,前倆月領到錢的那個興奮勁,在寫給老家的信中,就像是發了大財似的,從此胡家光大門楣,眼瞅著要發達起來。

  嚴格的說起來,胡適還是張彭春的師兄,他們都是師從著名哲學家,教育學家,杜威。

  要不是張彭春回國之后,再次出國,說不定他們還能同窗聆聽導師的教誨。即便如此,兩人也有頗多聯系,時常通信,私交甚篤。

  見王學謙堅持,張彭春也知道無法改變對方的想法,只好問道:“你能募集來多少錢?”

  王學謙一翻白眼,心說:這哥們好說歹說也是個博士,說話怎么就那么直接呢?談錢說俗氣?伸出兩個手指頭,朗聲道:

  “20萬美元。”

  很明顯的看到張彭春瞳孔都縮起來了,心說:20萬美元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很多美國的大學創辦的時候也不過是百萬美元起,而且還是像范德堡大學這樣的名校,創辦之初也不過只有這么多錢。常青藤名校康奈爾創辦之初,只有獲得50萬美元的辦學資金。

  可張彭春明顯心里是滿意之極,卻愣是冷不丁說道:“這不夠。”

  “都說老張家不是天津衛的人,原先是從關外逃難來的皮貨商…”

  王學謙滿口跑火車道,原先還以為張彭春是個厚道人,沒想到,這個叫心黑,比用老樹根糊弄地主老財的參商都要黑。

  “不帶這么埋汰人的啊!”

  “我說,適可而止,這筆錢已經不是小數目了,再說了,這些錢給南開,是要培養出合格的冶金行業的人才,到時候我還是要用的。”王學謙一臉的不忿。

  張彭春眉開笑顏道:“子高,現在你總算承認這筆錢是你拿出來的吧?”

  “不是。”王學謙心虛的道。

  “別裝了,你還記得那次二月二你來找我給我帶來的兩瓶白蘭地嗎?”張彭春收斂的笑容,眼珠子賊亮。

  “那又怎么樣?”

  “當時我們喝了一瓶,還留下一瓶。你還記得嗎?”張彭春提醒道。

  王學謙想起來了,兩個人的酒量都一般,兩瓶白蘭地肯定是喝不完的。拿出去的東西,總不能再拿回家吧?

  再說,他也壓根就沒想起來。

  “路易十三啊!兄弟。”張彭春用力的在王學謙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興奮道:“你知道我后來把那瓶酒賣到黑市,拿到多少錢嗎?350美元,一輛別克D形車才只要320美元,連一個空瓶子都賣了10美元。雖說美國禁酒了,黑市的酒價有些虛高…”

  說著,說著,張彭春有點樂極生悲的看著王學謙,后者勃然大怒道:“你把我給你的酒賣錢了?你很缺錢嗎?”

  “子高,你聽我說。我不是平時不喝酒嗎?留著,回國的時候也帶不回去。所以就準備把酒賣了,到時候回去的時候多買一些圖書。”張彭春訕笑的解釋道:“不過,子高。你可不夠意思,沒想到才多久沒見,都成富豪了。不過你那個生意,回國之后最好不要說…”

  能拿到庚子賠款留美的人,都是粘上猴毛能成精的家伙,沒一個缺心眼的。

  張彭春當然好奇王學謙送他這么貴的酒,總是要下心思查詢一番的,最后被他了解到他的這個交往才一年多的朋友,原來是雅潔集團的股東。

  為此,他還了解了一下雅潔集團的產品。

  主打產品竟然是女姓用品,當時就把他嚇了個半死,都不知道再次見面的時候,該不該提起。免得尷尬,月經帶這玩意,在東方,還是很私密的。

  張彭春大概也預料到,王學謙是擔心說出來尷尬,畢竟民國商人出來做生意,把節艸都做沒了,還是很少數的,而在張彭春的眼中,王學謙正是此中代表。尤其是王學謙之前還是以學者的身份出現的,能在《科學》雜志上發表重要論文的,基本上美國的大學都是敞開大門歡迎的,混個教授沒問題。

  可話趕話,都說到嘴邊了,一時沒忍住,就說禿嚕嘴了,想要收回來,卻是不能。

  另外,他也是希望王學謙能多出點錢,向外國人募集辦學資金,總歸是有些風險的,但向同學,多半是情分,情深清淺的都在一個數字上體現了。

  王學謙窘著個臉,揶揄道:“雅潔集團也做肥皂和香波生意,你怎么就盯著衛生巾不放。”

  既然說開了,王學謙所幸有多少說多少:“仲述,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明說好了,我看中了漢冶萍,但是手上缺少能作為技術骨干的儲備人才。所以才想讓令兄的學校幫忙培養部分人才。不過,20萬美元真不少了。如果令兄不辦的話,我找其他學校。”

  “漢冶萍?這可不是一兩百萬就能拿下的,子高,這一年你到底掙了多少錢?別到時候堵不住那個大窟窿,把自己給搭進去。”張彭春關心道,還有點試探的意思。

  “痛快點,要不要吧?不要我可找別人了。”

  “別啊!”張彭春忙攔住看著就要變臉的王學謙,賠笑道:“你剛才也不是說了,現在國內的大學不少就只有文學院,少數幾個大學有物理系、數學系,但基本上都是以文科為主。創辦一所工學院所需要的資金,絕對不容小覷。你總不能讓我哥辦個學院,紅火了幾年之后,就歇菜吧?”

  “這個…”王學謙沉吟了一下,問:“一年后開始招生,每一屆招收120名學生,不收學費,培養四屆人才,總共480人,你估計需要多少錢?”

  “不收學費,這不是虧大發了嗎?也不利于辦學的持續不是?”

  “這些學生都是要簽訂用工合同的,畢業之后,需要為鋼鐵廠服務的至少8年以上。”

  “這不是賣身契嗎?”

  “工作也是拿工資的好不好?我還沒摳門道要讓那些寒門學子吃了我的都要吐出來的地步。”王學謙怒道,有種被看遍的不忿。

  “這倒是可以。我先算算,按照現在的物價,加上實驗室,教師的薪資,至少需要25萬大洋,加上實驗室的用品,少了5萬美元,打不住。加上運費,都是一筆不菲的開支,20萬美元,余不小多少了。”這種小賬,他算起來也不費事,心算就成。

  “余不下多少,也就是說,還能余下些,這就不錯了。”王學謙沒想到張彭春如此難纏,原來挺大氣的一個人,可一說到贊助辦學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讓我哥也賺一點,賺一點…就一點辛苦錢,好為祖國的教育事業添磚加瓦不是?”

  最后,王學謙還是被張彭春多敲詐掉了5萬美元,拿到支票的張彭春撫摸著花旗銀行的印記,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都快找不齊五官了。

  “等我,子高,我去去就回來。”

  正當王學謙準備趕往火車站的時候,張彭春去一轉眼跑了。

  “你去哪里?我讓車送你。”

  “就幾步路,馬上回來。”說完,張彭春揣著支票,飛快的跑了出去,一轉眼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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