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擱在以前，一拿到好的專利申請，西蒙尼早就一溜小跑趕到摩根銀行大樓下的花壇邊上，躲在一邊等待約瑟夫·雅克下班。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專利掮客，那種偷偷摸摸干私活的灰色小人物了。
他現在是大公司的股東，將來還是要進董事會的。
要未雨綢繆，想的更深遠一些，做的更漂亮一點。至少對得起王學謙給他開的工資。
年薪1萬美元。
這筆錢可不是好拿的，要不是能給王學謙帶來百倍的收益，西蒙尼相信，除了他預支的那五千美元之外，他將一無所有。
對，去找專利持有人聊聊，發揮他對專利評估的長處，分析一下冰箱專利的優劣，是否有將技術轉化為產能的能力。工業品的生產，并不是說技術多么先進，設計多么超前，就能為公司帶來巨大的利益。
能否大規模的制造，是否具備成本壓縮空間，能讓消費者承擔等等，這些才是一項技術有被轉化為產能的最基本的條件。
其實，西蒙尼的把握也不是很大，因為在西方世界，冰箱并不是稀罕物。早在19世紀20年代法拉第發現氯氨化合反應，在催化劑的作用下，能夠帶走大量的熱量，冰箱就已經開始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了。近100年過去了，冰箱有了一個長遠的發展，但還存在著制約冰箱成為家用家電的致命缺陷，冷凍液腐蝕性很強，壓縮機的壽命很短，冰箱無法密封等等。
一系列的問題，讓人們對冰箱走進家庭還是抱有很大的抵觸情緒的。
噪音大，冰凍效果不好，強酸溶液還會引發廚房災難…
為此，西蒙尼補足了功課，這才聯系到了在新澤西的發明人，后者對能引起投資者的重視非常意外。
壓縮機技術的改進，吸收式冰箱，可以很大程度上減小能耗，進而降低噪音的危害。
將說有的數據整理完成之后，西蒙尼這才有了一點底氣，當然他也擔心這項技術無法引起王學謙的重視。確實如此，當約瑟夫在住所聽到西蒙尼對冰箱技術改良的報告之后，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打著哈欠問：“你有把握這項技術能夠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并占據市場的主導權？”
任何一樣工業商品，如果無法再同行業中獲得領先的地位，只能苦苦掙扎在破產的邊緣。
這也是為什么在工業體系中，大公司做研發，中等公司做制造，小公司做維修的格局會出現了。
因為技術，只有掌握了最頂尖的技術，才能獲得最為可觀的利益。
“我…”西蒙尼被約瑟夫這么一問，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雅潔集團的重心是家化用品，屬于快速消耗的產業，訂單不缺，資金周轉靈活。如果往深層次想，王學謙將來可能會進入汽車行業，畢竟他手中還拿著一個汽車底盤的新技術。
冰箱的前景可能會不錯，但和汽車相比，絕對無法同日而語。
尤其是，冰箱制造業，無法和現有的產能相融合起來，完成完美的統一。
想明白這一層，西蒙尼如墜冰窟，渾身冰涼，眼神落在茶幾上的技術文件上，右手已經伸出，想要將文件拿回來，說話也哆嗦起來：“我覺得…應該…慎重一點。”
約瑟夫·雅克哈哈大笑起來，說：“不必擔心，威廉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他不會介意屬下做錯事，反而擔心屬下不做事。放心吧，我會向他解釋的。”
“那么，我先回去？”
西蒙尼畏首畏尾的樣子，讓約瑟夫·雅克不覺好笑，顯然，王學謙的威懾作用已經在他的內心種下了一顆種子，專利總監的位置可不好坐啊！
在昆斯的別墅中，西蒙尼再次見到了王學謙，這次見面，讓他再一次很直觀的感受到王學謙又有了點變化，但這種變化又有些琢磨不透，可能是地位的變化，造就了一個普通人不一樣的氣質。
“來一杯？”
王學謙笑著倒了一杯葡萄酒，并給了一個一口干掉的眼神。
約瑟夫·雅克卻在邊上頻頻搖頭，沒想道王學謙卻不樂意道：“我可沒有準備你的份。”
隨即眼神看向西蒙尼，問道：“怎么樣？”
“什么？”
“這酒如何？”
“不錯。”西蒙尼如實回答：“這得要一塊錢兩瓶吧！”
說實在的，西蒙尼也喜歡葡萄酒，如果晚餐有肉，有酒，這才是在享受生活呢？但過度拮據的生活，讓他連這點愛好都無法滿足，只能在節日里，買上一兩瓶，小心的喝上一點。
杯中的酒，從剛入口的那一刻，他就有點熟悉，很像自己買的長島葡萄酒，不過比自己買的稍微好一點。入口微微有些酸，回味過后層次感很足。
對西蒙尼來說這已經是好酒了。
但王學謙滿懷希望的眼神一下子又暗淡下來了，當他成為酒莊老板的那一刻，他還希望把酒窖里上千只橡木桶中的葡萄酒販賣到歐洲，掙一筆大錢。
可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品嘗者對這款葡萄酒有過高的期望。
總之，屬于劣質葡萄酒的范疇之內，1美元賣5瓶不算賤，1美元賣2瓶不算貴。屬于最廉價的葡萄酒之一，缺乏推廣的品質。更不要說賣去歐洲，跟法國葡萄酒比拼，連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葡萄酒都要比長島葡萄酒好上不是一點兩點。
“威廉，你就別想著把一酒窖的葡萄酒變現了，這不現實。這酒要是運送到巴黎，讓法國人喝了絕對會罵街啊！”約瑟夫·雅克幸災樂禍的笑道，酒莊的老板也不是傻子，美國不能賣酒，如果能運到歐洲販賣，他會讓錢打水漂嗎？
要不是這酒沒有銷路，或者說運費都比酒貴，這才打消了出口的念頭。
王學謙沮喪的放下酒瓶，但賊心不死道：“我決定了，把酒窖內的酒都提純，變成白蘭地。”
“對了，西蒙尼還沒有恭喜你搬到了新家。”王學謙看到在邊上裹著大衣，手里拿著文件的西蒙尼，卻有種戰戰兢兢的緊張，一扭頭問約瑟夫·雅克：“他怎么了？”
“沒什么，去了一趟新澤西，可能路上著涼了。”約瑟夫·雅克避重就輕的說道：“不過他帶來了一項新技術，可能你會感興趣。”
“新技術？”
王學謙頓時來了精神，其實二十世紀初的美國貨并沒有像后世那么硬霸，反而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在機械，制造工藝上，很多都落后歐洲大陸。
除了汽車等新興產業，擁有超越歐洲的強大消費市場和規模化的汽車工廠，很多美國商品在國外都不受歡迎。
材料拿到手上，王學謙翻開一看，壓縮機？這是一個很泛泛的概念，很多工業品都需要這個關鍵部件，比方說冰箱，空調等等，但都缺乏量產的可能。
“是電機壓縮機？”
正在翻看材料的王學謙冷不丁抬頭問了一句，約瑟夫·雅克肯定是說不上來的，扭頭用眼神詢問西蒙尼，后者猛然驚醒，這才想起來，他是在大老板跟前，可不能再出神了。
“是的，材料部分是專利局的存檔材料，不太詳細。而我又去了一趟發明者在新澤西的作坊，見到了實物。跟眼下的冰箱相比，確實有很大的優勢。”西蒙尼如實回答，這些都是準備好的資料，已經熟讀于心。
“購買專利，對方要價多少？”
王學謙的思維絕對是屬于跳躍式的，不給一點旋轉的空間。
“三萬美元，對方原本希望自己開工廠，但可能是銀行貸款缺乏擔保，不得不轉讓專利。”西蒙尼回憶跟發明人見面的場景，對方卻是很自信，這種極度的自信雖然會讓邊上的人不舒服，誰也愿意成為天才的襯托，再說他也不是天才。
王學謙點了點頭，卻意外的說：“拒絕他。”
“好的。”西蒙尼很無奈的點頭認同，面對王學謙的絕對權威，還沒有人能夠挑戰其權威。
尤其是王學謙的工業帝國，是建立在自由資金的基礎上的，就像是梅隆和洛克菲勒，他們都有規模龐大的實業基礎，又有銀行。是一個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局面，除非一方能夠主導政策，打壓對方。
可王學謙并不認為冰箱無利可圖，反而感覺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
家電行業啊！
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業契機，甚至不會比汽車行業差多少，關鍵性問題就是，擁有成熟的技術。
制約冰箱發展有兩個因素，安全和方便。
王學謙感覺單單一個壓縮機，對于擁有足夠資金的研發機構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但是制冷劑的卻有些費周折，氟利昂是什么構成的，對于后世學畫出生的他來說，無疑是一道難解的空間數學題，光看題目就能睡著。
不對！應該有機會，王學謙靈光一閃，氟利昂？不會是氟氯昂吧？
從字面上來解釋，不就是氟和氯的混合品嗎？
合上資料，王學謙已經下定決心，對約瑟夫·雅克說道：“我們也上馬冰箱流水線。”
“威廉，你不是喝醉了吧？不購買冰箱專利，卻要制造冰箱，技術從哪里來？”約瑟夫·雅克準備極力勸解，但卻見王學謙揮斷道：“你認為冰箱技術要攻克，比汽車會困難嗎？”
約瑟夫·雅克一下子啞口無言，確實如此，冰箱最重要的就是三個技術難關，密封的環境、擁有循環利用的壓縮機制冷劑、還有就是安全的制冷劑。
只要攻克這三個難關，其他都不是難題。
沒想到王學謙根本沒有在意道：“我們自己開發。”
最后，約瑟夫·雅克只好認同道：“但愿你是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