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了,這位中國首都的副市長、副部長、公安局長,終于怒了!
“所長是誰?叫他出來!”王叢山眸子一瞪,怒容滿面,這副官威在外面或許還能嚇唬人,可在這群無法無天慣了的收容所警察眼里,屁都不是!什么剌頭他們沒剃過?就是黑老大來,也得當頭豬,老老實實趴在豬籠里!
王叢山的怒斥,這幫人視若無睹,反而氣焰愈發高漲,人手一根警棍沖上來,圍著他們幾人就打。王叢山大駭,想他身為公安局長,高高在上,何曾想過自己有被下面人打的一天?登時愣在了那里,以至于肩頭上狠狠挨了一警棍,傳來劇痛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的咆哮。
不曾想,他這聲咆哮,引來更猛烈的警棍,背上、腹部、肩膀是重點區域,這幫警察也怕打出明顯傷嘛。
可惜,有個不學無術的警察,媽的,平時沒練到家,警棍在空中拐了個彎,砸在了他腦門上,登時啊,首都的副市長,腦門的血水故里哇啦往下冒,甭提多猙獰。
而這時,劉羽堪堪踢開幾個攻擊他和小可兒的警察,大吼一聲,英勇的踢開了圍攻首都副市長的警察敗類!保護了領導安全!
好吧,劉羽承認,他是故意等著大公安局長挨了幾棍子才出手的,若不如此,怎能讓他看到咱們公安警員對待盲流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呢?
王叢山滿臉的血,顯得過于猙獰,劉羽轉個身捂住小可兒的眼睛:“小可兒。先跟媽媽里。大哥哥待會變魔術你玩。好不好?”
小可兒搖晃著腦袋,想擺脫掉劉羽的手:“不嘛,大哥哥好厲害,像電視里的大俠一樣,嘩嘩嘩的就把人踢飛了,可是,為什么大哥哥要打警察呢?爸爸說,警察是保護我們的好人。”
這從孩子嘴里蹦出的天真話。如同針刺一樣,諷刺得王叢山面紅耳赤。在平時,在感受不到基層民警這般暴戾黑暗的時候,他自是不介意這般說,可是眼下,他渾身的劇痛,臉上流淌著的鮮艷的血水,讓他開不了這個口。
警察,從來不分好壞,因為。警察也是人來干的。
“小蓉,帶小可兒出去!你們先回去!”王叢山臉色陰沉得可怕。若在剛才,他尚且只是怒,現在便是恨了。
怒和恨,兩者的區別是很大的。
怒,是上火,可以吃兩片牛黃片,消消火,再不淋一桶冷水,說散就散了。
恨,那是病,得治!不除掉病因,這恨就治不好!
所以,王叢山僅僅是發怒的話,也許回去跟下面人發個話,注意下這里就完事兒了,然后不了了之。而恨的話,不把這里攪個底兒朝天,那就對不起他腦門冤死的千千萬萬的紅細胞!
其實,還是那句話,天大地大,不如我個人事大。個人的仇恨,比家仇國恨來得深刻而激烈得多。
劉羽,也是用心良苦啊,真的苦…
王妻花容失色,至今嬌軀仍不住的顫抖,太嚇人了!生平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幾個警察揚言要輪.奸她!這收容所的盲流,在這群警察眼中到底有多低賤,她算是深切感受到了。
王妻抱起倔強的小可兒,快步往外走,小可兒一個勁的要回頭,被王妻給摁住了。
“我不!我要看大哥哥當大俠!”小可兒哭鬧的聲音,慢慢遠去。
直到最后一個音節消失,王叢山才大有深意的看劉羽一眼,悶哼一聲:“你的目的,達到了,這里,我會關注!”
劉羽無所謂的聳聳肩,絲毫不覺得愧疚之類的。
就在這時,那黑胖的所長察覺到外面動靜,或者是喊打喊殺聲突然沒了,狐疑的走出來,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居高臨下掃一眼,赫然發現自己的人被干翻在地,登時怒容滿面,一手摸出對講機,幾近咆哮:“全員集合!拿好槍,有人逃跑…”
王叢山倒背著手,遙遙望著黑胖子,重重一哼:“拿槍怎么樣?槍斃我們?”
黑胖子氣笑了,麻痹的,在這里囂張,找死么?張嘴就罵咧一句:“艸!老子就槍斃你…你…你是?”黑胖子罵完才注意到王叢山,初看之下,登時心驚,麻痹的,怎么跟首都的大公安局長長這么像?
黑胖子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如果擦掉那臉上的血,可不就是王叢山?他身為所長,在首都混,哪些人該記住,自是有譜兒的,這管他們的公安局長,能不記得?哪怕他沒資格見王叢山本人,電視上能少得了他?
“你叫什么名 ?”黑胖子所長故作鎮定的喝問。
王叢山怒笑:“你說我是誰?下來!我問你話!”這氣定神閑的態度,舉止沉定有章,是大人物不假了…
艸!真是王局長!
黑胖子喉嚨發干,再無遲疑,哆嗦著小腿,蹭蹭蹭的踩著鐵板搭建的樓梯往下跑,心里頭心驚膽戰,駭然欲絕!王局長,王市長,王部長,堂堂一個大人物,怎么會沒有通知,突然跑來呢?這些是重點,更大的重點是,他的人,把王部長給打了!這麻痹是要炸天的節奏啊!
心里焦急如焚,黑胖子黑黝黝的臉龐跟抹了蠟似的,黃得發亮。黃得漂亮!頂著蠟黃的臉。黑胖子強擠著驚喜之色。快速下樓,可因為太過緊張,加上平時的鍛煉都在女人肚皮上,腿腳不利索,下到一半,忽地腳下一軟,矮胖的身子跟一頭豬似的,“砰咚砰咚”連續滾了八圈。終于從樓梯上滾下來,他也終于血流滿地,更是終于,斷了氣…
脖子扭斷了,劉羽去檢查的時候,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兩眼無神倒映著收容所那牢籠外藍藍的天空。也許昨晚,他還在某個可憐的女盲流哀求下,大展淫.威,又也許他準備待會去女盲流那轉轉。物色今晚陪床的新目標,再也許他準備過完年踹著今年撈到手的錢。跑跑官…可惜,一切都沒機會了,一個腳下踩空,什么都沒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算是一語成讖。
王叢山瞪大了眼睛,媽了個巴子,你敢死得再奇葩些不?跟地方的公安不同,地方里,若是市公安局長弄死了個把下屬,多少得忌諱點。
可王叢山,淡定得很,上前摸出黑胖子所長的對講機,直接發話:“所有人到院子集合!我是首都公安局長王叢山!立刻集合!”說完,隨手把對講機丟了。至于有沒有人拿這個死胖子做他的文章,這個完全不用擔心,能當上中國首都的副市長,分管重要的公安力量,他有多大靠山,這個不用多說。
再說了,這死胖子自己摔死,怨得了誰?
事情差不多得到解決,王叢山包含復雜的深深看了劉羽一眼,沉默半晌,不怒自威的發話:“這里我會處理,現在你還有機會走,看在你沒有傷害我家人的份上!但是,下不為例!”被人挾持的滋味,誰也不喜,哪怕這人沒有惡意,甚至出于為民請命,也沒有多少人能容忍這種人!王叢山能放劉羽離開,已經是心胸寬闊了。
劉羽聽著遠遠響起的警笛聲,并沒著急著走,似笑非笑道:“王局長真以為,這就是你見到的真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黑暗的犯罪!先通知醫務人員處理這里面的傷者和老人吧,尤其那個喊著愛祖國愛人民愛共產黨的孩子和他爺爺,別讓他們繼續諷刺我們的社會了…”
王叢山頷首,那個孩子和爺爺的場景,著實觸動了他,隨即目光卻又是一凝:“還有什么地方?在哪?”聽劉羽的意思,并不僅僅是收容所。
劉羽聳聳肩:“勸你一句,去之前,帶足武警部隊,有必要的話,讓軍隊也配合,與那里相比,這里,是天堂…”
說完,留下一個地址,在大批警察趕來之前,就飄身離去。
王叢山愣了下,有那嚴重么?但是發生在收容所里的事,讓他不得不慎重,調集了一千武警部隊,趕赴黑暗農莊。
直到晚上九點多,王叢山滿身是灰的回到家。
“你終于回來了!傷沒事吧?快吃飯,我去燒熱水。”王妻給小可兒做了飯,自己則滴水未沾,一直等到王叢山安然無恙的回來,繃緊的心終于放下來,欣慰的張羅。
王叢山無力的擺擺手,嗓子發干:“不用了,我坐會就好。”
本以為收容所已經夠凄慘,可到了農莊,才知道什么是慘絕人寰!
活生生的人,在那里被當成了奴隸,武警部隊在一個正在開會的封閉小房子里,擒獲一個血腥的現場,一位盲流正被四個農莊管理人員重毆,進去時,那位盲流已經不省人事,滿屋子都是驚恐的盲流和濃濃的血腥氣。
在工作現場,更是截獲了諸多手持刑具,逼迫盲流從事勞動的管理者,一些盲流遭受了極重的虐待,渾身上下都是傷,被致殘的也有十來位。而在一個廠房里,一大批脫光了衣服的男盲流,被幾個死刑犯毆打辱罵,在另一處更是有被強行扒光了衣服的女盲流,遭受著一批管理者的猥褻。
這里不是農莊,是黑暗的奴隸社會!
觸目驚心的畫面,讓他這位平日里坐在溫暖的辦公室處理文件的大局長,深深震撼。
而當他慰問被解救的盲流,從許多人口中得知了另一個真相,他們許多人,其實是有暫住證的,不過是被警察給撕掉了,被強行帶來。
派出所、收容所、農莊,這掩藏在繁華都市下的罪惡鏈條,徹底曝光在他眼前。
一樁樁丑聞,讓王叢山心情沉重,到底該怎么處理這批人?又該怎么處理收容所和農莊?這并不僅僅是收容所和農莊的問題,而是暫住證制度的問題!制度本身沒問題,相反還很正確,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弊端就太觸目驚心了!
他這沉思著呢,小可兒撅著嘴,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爸爸,大哥哥呢?”
王叢山無力的扯出一個笑容:“他有事,先走了。”
小可兒委屈的咬著嘴唇,泫然欲泣:“騙子,大騙子!說好的魔術呢?說好的大俠呢?”她在沙發上氣呼呼的蹦著,一腳踩上了遙控器,不經意將王叢山經常看的央視一臺換到了幾乎從不關注的中州衛視。
“呀!是大哥哥!”小可兒不滿的瞪著電視,驀地,眼前一亮,乖乖的盤腿坐下來,兩眼一眨不眨盯著電視。
電視里頭播放的正是對劉羽的專訪。
看到電視里侃侃而談的警察,王叢山陡然色變,驚異的凝視著播放到一半的欄目,這穿警服的年輕人,不就是挾持他全家的那號么?這叫王叢山感覺是在做夢,一個地級市的小警察,跑到京里來挾持他這位中國首都的公安局長?這天方夜譚吧!
他從介紹詞條上豁然發現,這個年輕人,才25歲,級別和職稱卻不低,赫然是分局的公安局長。
他注意力完全轉移到這上面,將節目看完,越到后面越驚悚,其中介紹的幾件案子,他本人就有所耳聞,沒想到是這個年輕人在操辦!當然,這些還不至于讓他這個副部長驚悚,他驚悚的是,“劉羽”的名 ,他聽過!最近報紙上吵得熱熱鬧鬧的可不就是這個叫劉羽的火箭式升遷的家伙么?
可是,這種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居然上了省衛視?他極其敏銳發現到其中的不尋常,這中州是打算跟全國輿論抗衡?中州的省書記和省長達成一致了?
說不得,他要查查劉羽的底細,一個國家首都的公安局長,能量還是非常大的,幾乎在當晚,就傳回了消息——是齊家的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王叢山如遭雷劈,登時坐立不安。
難道劉羽的行為,是齊家授意的?對方一個小小的縣區級公安副局長,怎么敢挾持副部長?對方敢這么做,一定是有憑仗!所以,多半是齊家暗中授意了!
可齊家為什么要關注這個收容所制度呢?人一旦鉆進了死胡同,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不巧的是,還真叫王叢山找到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