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我的話,今晚之前滾出風山。”劉羽頭也不回,帶著陳小慧揚長而去。
曹華章當著雷山交jǐng被劉羽掃面子,臉面很有些掛不住,氣得猛拍桌子:“豈有此理!風山的交jǐng就是這么對待客人?
“曹局,我馬上聯系本地公安!問他們討說法!”沈洪武不遺余力的拍馬屁,他是看出來自家局長似乎瞄上陳小慧了,這才于酒桌上頻頻作興。
曹華章沒點頭也沒搖頭,黑著臉離開包廂。
第二天上午,劉羽接到政治處通知,政治處找他談話。劉羽當眾叫學習小組滾,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人家雷山市打來電話過問,風山也不好裝聾作啞,只得請劉羽這位當事人,以及曹華章等人當面解決問題。
政治處主任羅幼山,快到點的人,在公安里各方面評價一般,但劉羽卻是知道,這位羅幼山是為數不多的清官了。并不是說他兩袖清風,分文未貪,他上半年為自家女婿攬了點公安采購的活,這事不少人都知道。在此之前,他風骨是相當正,奈何快到點走人,女兒、女婿埋怨他,人家當一年官,真金白銀蓋房子,可他呢,當了一輩子官兒,啥也沒落著,你當清官兒就不管女兒 ì子了?羅幼山沒法子,最后瞄上采購的油水,此舉頗招人不喜,采購這一塊都是既得利益者包了圓場的,陡然插手一人分誰的?
羅幼山的阻力很大,眼看要丟面子,最后看在羅幼山一輩子勤勤懇懇,兩袖清風的份上,范東亮看不過眼,親口發了話,這才從采購里扣了一塊出來,可以說羅幼山是臨老入花叢,晚節不保,叫人不勝唏噓。
對他,劉羽心眼里有著尊敬,這才肯前往政治處,否則你換個人試試?就沖那幫子鳥蛋的德行,沒抽他們人就是他們祖墳冒青煙,更何況是接受調解?
劉羽進了院子,正準備開車,猛地一塊石頭從他背后朝他砸來,速度不快,可拿石頭砸人,這份惡意卻是實打實。
劉羽頭未回,手卻仿佛長了眼睛,反手將其抓住,這才回頭看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嗚咽的流著眼淚,以極度仇恨的目光盯著他,待劉羽回過頭轉身便跑。
這讓劉羽惱火之余一頭霧水,那女孩的仇恨目光著實讓他心凜,我劉羽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用得著這種眼神看我?
猶豫一下,心里放不下這塊疙瘩,轉身沖出去,將那女孩抓住了。
“放開我,你放開我!”女孩十五歲應該上初三的樣子,衣著來看是平凡人家孩子,此刻被劉羽抓住,表情又驚又怒,但更多的是仇恨,一雙流淚的眼睛死死盯著劉羽,嘴里一個勁的呼喊,還想張嘴咬劉羽的手。
“喂喂,你認識我么?”劉羽避開她的嘴,壓著火氣問道。
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滿都是恨意:“是你!是你害死我爺爺的!”
劉羽愕然,他承認自己做過的事很多具有破壞xìng,可基本都是破壞官場,他干了這么多事,還真沒一件是損害百姓的,此刻聽女孩說他殺了她爺爺,要多茫然有多茫然。
“來我辦公室說吧。”劉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需要好好問問,眼下路邊不是說話的地方,不由分說將其帶回了辦公室。
方小花泡了杯熱茶,仔細打量女孩幾眼,十五歲左右,皮膚粗糙暗黃,還有絲絲干裂,生活的環境多半是鄉下,坐在沙發上她的身軀輕微顫抖,臉sè發紅,手掌紅脹,看樣子凍得不輕。
“你認識我?”劉羽再度問道。
那女孩卻以為自己被拘禁了,以害怕和怨恨的目光盯著他,一言不發。
劉羽給方小花使個眼sè,自己則先出去。
方小花蹲下身,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小花,這位女孩jǐng惕心少了許多,至少沒以仇恨的目光看她,悶頭道:“趙薇”
“小薇,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拿石頭砸劉隊長嗎?”方小花把茶遞到她手上,溫和的問道。
聞言,眼淚才止住的女孩,又嘩啦啦的哭起來,嗚咽道:“他害死了我爺爺!”
“是什么時候的事?在哪里?”方小花臉sè微變。
“就在前天,在石林風景區,他把我爺爺害死了…哇啊嗚…”女孩凄厲的抽噎。
方小花愣了愣,遲疑道:“小薇,你怎么肯定是我們劉隊長?”前天,劉隊長一直都在隊里好吧,如何跑到yīn平縣去害你爺爺?
趙薇目中迸shè著仇恨的火花:“因為那群人說,找三中隊負責!”
半個小時后,方小花凝重的將事情經過講述給劉羽聽。
一天前,yīn平縣石林風景區迎來了十位身著便裝的官員,沈洪武事先聯系了風景區,對方專門作出安排,請了一位當地導游,趙老漢。趙老漢五十多歲,身材佝僂,是臨近的趙溝村的,他人老了,體力活干不成,兒女常年在外給人打工,一年掙不了幾個錢,加上趙薇上初中,方方面面都需要用到錢,所以就跟村支書說明情況,跟村里借點錢用。村支書哪有錢?有錢也不能給啊!可趙老漢的處境他也清楚,琢磨一陣把他介紹到了風景區給人當導游。
風景區起初還不樂意,咱們風景區的導游都是年輕漂亮姑娘,搞一老大爺是砸回事?奈何,風景區還就得買當地人的賬,幾番溝通方才勉強答應下來。
沒想到的是,趙老漢年輕時是村里打鼓說書的,不僅嘴皮子功夫了得,對石林風景區更是了如指掌,比風景區管委會都清楚,他隨便指一處就能說出點典故來,聽得人津津有味,可比那些現學現賣的小姑娘導游有意思得多,于是,趙老漢就出名兒了!有些單位去過的一批人,再組織另一批人時會專門拉上趙老漢,尤其是機關老領導,就喜歡聽故事,小姑娘的嘰嘰喳喳反倒不喜歡。
所以,風景區給曹華章他們安排了趙老漢,只是弄巧成拙,曹華章對趙老漢不太滿意,他想要的是年輕小姑娘,可這話沒法說,只能膩歪的跟著趙老漢上山。
在風景區里,有當地人賣土特產,形似土豆的串成一排的黑不溜秋的果實,曹華章帶的人感興趣,趙老漢就提醒:“領導啊,這東西不好,不要買!這叫黒串子,是yīn平的作物,不好吃,槽牙齒,而且你看這一串大小不一,破損厲害,領導們真想要,我帶你們去別地兒。”
趙老漢說的是良心話,可聽在曹華章等人耳中,是這老漢不知好歹給他們推銷。
“不用了!”沈洪武厭惡的擺擺手:“這串不錯,我要了!”
沈洪武發話,跟來的大隊長們也有樣學樣,一人挑了一串,那賣的人也是有眼力的主,瞧出這幫人不為錢發愁,開了個一串一千的黑心價。
沈洪武哪里不知道這是訛詐他們?可用的不是自己錢就懶得爭,給風景區管委會打個電話便有人上來給這位小販開白條。
他們一人拎著一串,走不了多久就嫌得礙事,全扔給趙老漢扛著。這黒串子,一串兩斤,十串就是二十斤,趙老漢有苦難言,咬著牙扛著沉甸甸的黒串子繼續帶路。
最后,他們到了石林風景區最高的山頂,絡繹不絕的有人拍照,最為受歡迎的還是山崖邊,有一塊跟山體剝離開的巨石,中間形成一條一米寬左右的縫兒,也叫一線天,跳過一線天就能站在那塊dú
lì于山體之外的巨石上照相,此時上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曹華章等人來了興趣,紛紛跳過去,拍個不停。
最后沈洪武起哄,邀請曹華章跟他們合影留戀,曹華章點頭同意。
“你!過來,給我們照相!”沈洪武搖搖指了指站在山上的趙老漢。
在一線天照相,趙老漢也沒少干,輕車熟路放下黒串子準備跳過去,別看他快六十的人,跳過去這一米多的裂縫還是沒問題的。
“嘿嘿嘿!你放下弄臟我們怎么吃啊!扛著不行啊?”沈洪武瞧他要放下黒串子,立即出聲制止,厭惡道。
趙老漢猶豫一下也就沒卸下來,可扛著二十來斤的東西往對面跳,他沒嘗試過,有心說個不吧,又怕得罪這些人,管委會的主任說了,這些人是市區有來頭的領導,得罪不得。他這猶豫,沈洪武他們就不耐煩的催,絲毫不照顧老人的身體狀況,趙老漢被逼無奈,扛著黒串子就往對面跳。
背著二十多斤的黒串子,上了那么多山路,趙老漢體力本就到臨界點,加上人負重了,居然沒能像以往跳過去,一只腳跳在了邊沿上,若是尋常時候重心往前一撲還能險之又險的趴在巨石上。可二十多斤的黒串子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帶著趙老漢身體向后仰,跌入了寬一米,深達十來米的一線天中,人被卡在了石縫里。
事情引起驚呼,曹華章皺了皺眉,覺得這事最好別沾身,惹麻煩,所以連求救電話都沒打就帶著一行人悄悄離開風景區,回來后對此閉口不談。
還是好心的圍觀群眾報了jǐng,jǐng方才人來救援,因為是風景區,消防車輛無法上來,靠簡單的登山工具才在三個小時后,艱難的將趙老漢救起。救起來的時候,趙老漢因為被卡太久,加上人老身體不行,差不多快閉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