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羽此刻說話,句句見粗魯,不是他帶著有sè眼鏡,看不起農村人,而是針對農村聚眾,不厲聲厲sè,人家會嬉皮笑臉的當你默認。中國的農民,小狡猾是大大的有,給他顏sè就敢開染坊。
那人遠遠回過頭,耀武揚威的揚了揚手中的鐵釬,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媽的!”劉羽低聲咒罵一句,身影如風追了上去,短短一分鐘內就追上了那帶頭撬鐵籠的家伙。
“你想搞什么?小張村兒的人你惹不起…”對于追上來的劉羽,他出于心虛還是發懼的,奈何到了手的東西如何舍得丟掉?佯裝要動手的揚起鐵釬。
“去的!”劉羽飛起一腳踹的他一個狗啃屎,在他面前,這人壓根沒有還手之力,挨了劉羽兩拳后方才感到恐懼。
“兄弟,別打,豬我不要了。”說著拎著鐵釬就想跑。
劉羽冷哼一聲“再給你三秒鐘,把豬牽好給我帶回來。”
那人倒是想跑,可那么遠人家眨巴眼就追上來了,跑得過么?只得忐忑不安外加覺得面子過不去的心情下,牽著豬回來了。
不大一會的功夫就有兩輛派出所的公安車和一輛交jǐng車來了。
“劉隊長。”胡紅軍親自來了,劉羽是越來越紅了,名頭在風山愈發的響亮,胡紅軍很有些慶幸早一步結識了他,能給他辦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就在頭幾天,派出所的上級領導到他那檢查,還特意在他那吃了飯,給足了他面子。當然,胡紅軍不認為是自己帥得掉渣,因為吃飯的時候,這位領導就有意無意提到了劉羽。
所以,一聽是劉羽的事,毫不猶豫的來了,下了車還給劉羽敬了個軍禮,打心眼里對劉羽崇敬。
這個舉動倒是把劉羽弄得一愣,按照行政級別,你可是比我大著一級呢。
“大寶,這里你帶著人處理下。”劉羽沖趕過來的羅大寶點點頭,自己則帶著那司機和胡紅軍以及四個民jǐng直奔村中。
“總共損失多少頭豬?”劉羽側頭問道,這事著實氣人,從撿便宜到哄搶,最后到明目張膽的打人搶劫,xìng質可是一步步的變化著呢。
“我數了,有三十二頭豬被搶走了,還有三頭被壓死的也被他們扛回去了。”司機氣憤異常,他打心眼里卻感激劉羽,不是他以一當十,路過時拔刀相助,一車的豬怕都保不住。
“嘿!小張村還真是大豐收了哈,兩百來戶的村子多了三十多頭豬!”劉羽譏笑一聲。
胡紅軍沖跟隨的jǐng察使個眼sè,其中一人便先一步小跑著朝小張村去,等他們到的時候,這位jǐng察正領著一個臉皺巴巴的中年漢子過來,渾身皮膚黝黑,顯然也是長期干活的主。
“報告胡所,這是小張村村長。”
劉羽打量這位村長一眼,快五十的年紀,有著農民特有的滄桑,但與一般農民不同的是,多了一份農民沒有的自信。
“公安的領導,我是小張村村長,張勝強,你們找老大有么事?”老大是這位村長的自稱,帶一點風山本土口音。
劉羽指了指身后那顯眼的側翻的大卡車:“張村長,有點事需要你配合,我們這位司機同志的貨被你們村的人搶了,他損失比較慘重,張村長行個方便,半個忙。”說著,劉羽還遞過去一根煙,算是好話好說,比較客氣了。
張勝強擺擺手,拒接了煙:“我不抽煙,這位領導,這兄弟丟了么東西?”
司機指了指那哼哼直叫的豬籠:“豬,三十多頭豬,張村長,你行個方便,幫個忙,我送你家一頭行不?”
張勝強聽了,想都不想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牽回家的牲口沒有放出去的道理,不吉利,不行不行,說什么都不行!”
喝!牽回家的牲口放出去不吉利?全國就沒聽過有這種說法。
胡紅軍惱火了,你一個破村長,干部都不算,倒是擺譜哈?給你面子你就以為自己是如來佛了轉世?
“張村長,這些豬都是這位司機同志的財產,被你們村的人搶回去,按照法規,必須還回來!”胡紅軍繃著臉。
不料,這張勝強還是個硬脾氣,登時臉一板:“這是咱們這兒的規矩,進了村兒的牲口就沒出去的道理!法規是你們jǐng察講的,咱們這兒不興這個。”
劉羽靜靜的看著這位村長強詞奪理,要說村里的干部,有時候真是膽大得包天,尤其是本村選出來的干部,在為了本村的集體利益時,往往能干出一些叫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出來——比如那個桃花鄉,在村長的帶領下,都敢公然跟派出所對抗,為的就是不讓彭母入土為安。
胡紅軍面sèyīn沉下來,媽了個巴子,老子好不容易找個機會給劉羽辦事,半路蹦跶出你這么個不講理的老東西!
“法規上哪都得講!”胡紅軍呵斥一聲:“張村長,別胡攪蠻纏啊,進了派出所有你苦頭吃!”
“老大怕你!”張勝強脖子一硬,胸膛往前一挺,大有要干架的趨勢,他真就不怕jǐng察打他,后面就是小張村,敢打他,村里人饒不了你們!
劉羽最喜歡跟這些綁架的人干了,真以為代表了村里就不把法放在眼里?
哼!毛病都是慣出來!
“給他上銬子!”劉羽淡淡道:“張勝強涉嫌帶頭搶劫運輸車輛,搶劫罪、窩藏罪并罰。”
劉羽話音落下,早看這張村長不爽的小jǐng員便圍上來,將他反手剪住,上了銬子。
“你們干什么?怎么能亂銬人?我什么時候搶劫了!”張勝強臉sè大變,作為村長,法律底子還是稍稍有點的,這年頭,就屬殺人和搶劫判得最重,哪怕是搶劫一塊錢也要坐穿牢底啊,何況是帶頭?
“這話你回派出所再說,現在我們初步懷疑,你就是主要嫌疑人。”劉羽瞇著眼,對上這些不知所謂的土地主就別講正經法子了,就用他們最怕的,他們最怕的無非就是不亂來。
“我沒搶!你們冤枉我!你們還講不?”張勝強急了,趕緊的辯解。
劉羽冷笑一聲,指了指腳下:“張村長剛才說了,在小張村,法規用不上,現在又想我們規了?”
張勝強語滯,卻胡攪蠻纏:“你們是jǐng察,為人民服務,你們不能瞎來。”
“別跟他啰嗦,送他去派出所,我們找村支書,倒是要看看,這里到底講不!”劉羽大步便朝前走。
張勝強給倆jǐng員連推搡帶拉的朝高速路去,這下張勝強真怕了,去了派出所再想出來不得脫層皮?
“等等!我,我幫你們成嗎?”張勝強回頭呼喊道。
胡紅軍輕聲脆罵“骨頭!早點配合至于么?”使個眼sè,兩jǐng員帶著張勝強又回來了。
“走吧,少塊肉也算你頭上!”劉羽冷道。
張勝強再也“強”不起來,被壓著去了村的廣播站,現在村里有喇叭的不多了,在二十年前還是非常興這玩意兒的,天氣預報啊,廣播啊,都是從喇叭里傳出來的。
張勝強開了大喇叭,用半方言半普通話的語調:“通知,重要通知,jǐng察同志進村兒來查豬了,誰家撿了豬都交到我院子來,重復一遍,撿到豬的都交到我院子來。”
劉羽眉尖一挑,不咸不淡道:“記住,少一塊肉都算你頭上,少給我敷衍!”張勝強明顯還抱著僥幸心理,正經的村長是這么喊話的?不得酸掉一村人的大牙?
張勝強臉皮一個哆嗦,媽的,你來真的?
在搶了豬的村民猶豫不決時,張村長又發話了,這次就是純粹的方言,且語調又急又快:“你們誰家搶了豬,馬上交到我院子來!公安的等著,誰不交抓誰!要敢藏著,給我曉得,親自送你去派出所!”
這下,猶豫的人臉sè終于變了,互相看看,待發現有人把豬趕過去,自己也趕緊跟著,村長這是生氣了呀。都是一個村的人,誰家搶到了豬都心里有數,村口一百多雙眼睛都望著呢,跑得掉么?
白忙活一場,陡然把豬還回去,不少村民一臉沮喪。
半個小時后,司機欣喜連連:“三頭死豬都回來了,活豬也回來三十頭。”失而復得一大批豬,經濟損失降低了一大截,他心里狠狠松了口氣,至于說車和壓壞了護欄,有保險和運輸公司,他不用太擔心。
“還有兩頭豬。”胡紅軍請示劉羽的意思,照他看來,能找回絕大多數的豬非常不容易,類似遭哄搶jǐng察去回收東西的事,他干過好機會,通常找回一半失主就該捂著嘴巴笑了,這回把人家村長逼上絕路,發了狠氣才找回這么多來。
“劉隊長,謝謝,謝謝你!剩下兩頭豬就算了,這錢我出得起。”司機喜得樂開了花,很慷慨的表示,剩下兩頭豬就不要了。
哪知,劉羽臉sè就是一冷:“兩頭豬就不是豬了?張村長,找不回來豬,你跟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張勝強想跳腳罵娘,這事能怪我嗎?又不是我帶頭的!
氣歸氣,他真不敢觸怒這年輕的干部,媽的,城里的干部就是拽哈!
張勝強馬上挨個的問,搶了豬的就那么些人,聚在一團,對對人就能對出來,這不,還沒五分鐘就找出誰家沒還了。
“這個,兩位公安領導,是張二狗張大牛兩兄弟牽了兩頭回來,我帶你們去?”張勝強顯得有些猶豫:“這兩兄弟不好惹,我只能做做思想工作。”
“不好惹?是哪路神仙下凡吶。”劉羽哂笑聲,幾乎都這樣,每個村都有那么一兩個難剃的剌頭。
“張二狗兩兄弟娶的都是流芳的媳婦兒,可厲害著呢,上回隔壁村的李富貴家的牛吃了他兄弟二人的田,為此打起來了,結果呢,張二狗的媳婦兒兩家來了三十多個人,開著大車來的,打得李富貴一家全去了醫院,嚇人著呢。”
“流芳?”劉羽詫異之余,冷笑一聲,流芳怎么了?流芳就了不起?
“嘿!流芳的人聞名全市啊,這個旮旯也能知道他們的兇名。”胡紅軍嘿然一笑,流芳那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風山的腫瘤,誰都沒得治。
“去見識見識吧。”劉羽神sè平淡,他最喜歡的就是不講理的人,拳頭就能解決,講理的人你還得跟人家講大道理。
張二狗和張大牛兩兄弟住在村頭,當一幫jǐng察站在他家院子的時候,要說他們尚能鎮定自若自然不可能。
“你們搶了豬拒不交還?”劉羽朝著緊閉的門里淡淡道,瞧著還不開門,劉羽笑了:“給你們三秒鐘出來,等我們破門進去就不是那么好說話了。”
張勝強嘴角抽抽,就不知道你哪蹦出來的jǐng察,作風叫一個蠻橫。
這話說出去,門方才開了,怪的是,出來的居然是張二狗和張大牛媳婦兒,兩個男人家反倒在后面,看著一幫jǐng察,眼神泛怯。
倒是兩人的媳婦兒不含糊,大牛的媳婦兒兩手一叉腰,兩根腳如同圓規岔開站著,不太好看的臉上傲氣十足:“你們憑啥說們搶了豬?有證據嗎?”
“就是!不就是jǐng察么?我表弟也在流芳當jǐng察哩,沒見他們像你們這般不講理。”
劉羽笑了,不愧是流芳出來的人啊,天生一股悍匪氣,女人也如此。
“你們流芳的jǐng察怎么樣,我比你清楚,至于我講不講理,那要看你。”劉羽淡淡掃他兩人一眼,沖司機道“你跟倆jǐng察去他們豬圈看看,有沒有你們的豬。”
倆媳婦兒幾乎異口同聲:“你們敢!”一前一后就要撲上來。
“她們要是敢阻攔國家機關執法,先銬起來再說。”劉羽眼皮都不帶掃她們一眼的,在我這,你這點悍匪氣最好收斂,別人怕事鬧大,我可不怕!
聞言,倆媳婦兒均是一臉憤然:“你們憑什么搜我們的房子?”
“法律規定的,公安機關有權搜索民宅。”胡紅軍張嘴便來,當然,這也是瞎扯淡,純粹嚇唬人而已,jǐng察搜索民宅是要開具搜查證件的,沒這個便是違法。
“胡所,豬圈里有六頭豬。”jǐng察探明情況,一群人移步過去,院子里活蹦亂跳的有六頭豬。
“劉隊長,那兩頭就是我運的。”司機指了指兩頭不跟另外四頭合群的豬,豬脖子上明顯有勒痕。
劉羽回頭看了看倆媳婦兒:“有話要說嗎?”
大媳婦兒微微仰著脖子,嘴皮子利索:“他說是的就是的?我說這是我家養的豬!”
司機怒了:“你們兩個女人要不要臉?看,豬脖子上的勒痕不是剛才弄得?還有,這兩生豬不合群,說明他們是剛拉進來的。”
二媳婦兒指著司機的鼻子嗤笑:“放的狗屁!這是我家昨天買回來的,當然有勒痕,當然不合群。”
司機給這倆無賴女人擠兌得臉sè通紅,看得出來,他不是個善于言辭的人。
“你還有證據么?”劉羽看向他,見他一臉焦急說不上來話便提醒道:“比如有沒有標簽,記號等等。”
司機一拍腦袋:“噢,對了,今天剛上車的時候,每頭豬都打了預防針。”
劉羽微微點頭,指了指院子里的六頭豬:“都帶走吧。”
倆媳婦兒臉sè頓時都變了,死死護在豬圈旁,又急又怒:“你們想干什么,憑啥帶走我的豬!”
“帶回去做鑒定。”劉羽面無表情:“司機說是他的,你說是你的,只有全部帶回去檢驗是不是打了預防針,你們不要阻撓民jǐng辦案,不然帶你們回派出所。”
倆媳婦兒對視一眼,嗚嗚咿咿呀呀蹦出幾個亂嗓音就準備撒潑打滾。
“你們哭也好,罵也好,就是別給我動手,誰攔我烤誰!”劉羽神sè毫無變化,跟我撒潑打滾?對不起,哥們兒免疫了。
見這招不管用,倆人咬咬牙,只得妥協:“那四頭是我們的,這兩頭你們帶走!算我們倒霉!”
司機大喜,豬終于回來了…
一眾人也心下大定,事情圓滿結束了,全要回來了。
不料,劉羽依舊面無異sè:“六頭都帶走。”
倆媳婦兒跳腳了:“你!你!你憑什么帶我們的豬?我們都還給你們了,還想怎樣?”
劉羽冷著臉道:“你們說這兩頭不是你們就不是你們的?剛才你們還說是買的呢,一切講究證據,這也是你倆說的話,全帶走,送檢疫局殺了檢查,整出證據來,鑒定出結果再送回來。”
聽說要把豬都殺了,倆媳婦兒終于慌了,驚怒交加的想罵不敢罵,就這人的架勢,沒準罵人也要帶派出所去。
事到如今,不低頭認錯是不行了,倆媳婦兒終于低眉順眼的說好話,給司機道歉,加上張勝強在一旁說好話,劉羽才作罷。
“記住,下不為例。”劉羽帶著一群人趕著三十頭豬離去。
在路上,胡所長忍不住問了:“呵呵,劉隊長,你跟他們太較真了。”在胡紅軍看來,這么一件小事,好幾次明顯都可以揭過,劉羽卻一管到底,他有點不解。
“不較真,不狠狠震他們一次,他們還會搶下次,這次有我們幫助,下次受害者有誰?”劉羽微微嘆口氣:“小事也是事,一頭豬雖小,反映的卻是咱百姓的jīng神面貌啊。”
聽到這里,胡紅軍終于理解劉羽的心意了,聽到最后一句話,有些感嘆:“也是,社會不一樣了,轉去三十年,我十歲那會,運北方大棗的車翻在我們村門口,半個村的人幫著撿棗子,一車百來斤棗子,加上被踩爛的,只少了三斤,現在呢?都開始哄搶了,社會發展了,人卻少了一些值得敬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