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起初瞅見紙條,微微愕然,開早會遞什么紙條?又不是開大會,搞這些鬼名堂!
皺著眉,一邊口若懸河的講著話,一邊隨開,余光朝下掃了掃,登時臉sè猛變!
“劉隊長在辦公室。”
崔亮的話戛然而止,綜治辦的人一頭霧水,紛紛詫異的看向門外的王小燕。
“趙主任,你接著主持。”崔亮沖綜治辦副主任點了點頭,自己則神sè不變的出了門。
“劉羽隊長來了?”崔亮出門就繃著臉sè的問王小燕。
王小燕趕緊點頭:“劉隊長一來,我馬上就趕過來了。”
“嗯,那就好。”崔亮松口氣,旋即眉頭微微皺起來:“李艷呢?在招呼劉隊長?”崔亮在開會前就說了,讓李艷在辦公室侯著,務必不要耽擱。
王小燕表情為難道:“李姐在衛生間,走的時候讓我留意劉隊長。”其實李艷壓根就是去買早飯了,也完全沒跟王小燕交代什么,都在領導眼皮底下,一個廟的和尚,關系能多好?王小燕這么說,可不是為了包庇李艷,恰恰相反!這句話看似為李艷開脫,實則是在不著痕跡的抹黑,李艷關鍵時候掉了鏈子!而王小燕也不會給崔亮留下貶低同事,借以抬高自己的印象。
這個王小燕,心思很多啊。
果然,崔亮眉頭登時皺了皺,雖說不大可能立刻讓李艷滾蛋,但一點不好的印象還是有的。
這就是辦公室的斗爭了,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滲透,刀光劍影的反而不怎么常見,所以辦公室的斗爭往往被戲稱“溫柔一劍”。
崔亮四十出頭,頭發烏黑,帶著薄薄的青光眼鏡,人很削瘦,加上一張國字臉,不怒而威。就沖這長相,擱在九幾年的革命電影里,妥妥是正派革命份子的料。
“哎呀,劉隊長,不好意思,剛才開會,怠慢了。”崔亮方一進辦公室,便異常熱情的笑著握手,常梅芳親自打電話,也就是這是齊建華的意思,他能不陪一萬個小心?
劉羽放下報紙,微笑著握了握手:“崔主任哪里話?是我冒昧打擾,影響崔主任開會了。”
王小燕極有眼sè拎著開水壺出去了,給領導私人空間。
寒暄幾句,劉羽就直奔主題:“崔主任,我有個朋友,父親含冤入獄,我想陪她去看看她父親,監獄那邊有什么需要打點,崔主任能指點一下么?”
崔亮總算明白劉羽的來意了,合著是找他開門的,監獄那邊沒法子進去,希望他能搭個話。
“呵呵,打點就不需要,我給那邊打個電話就行,他們會安排,我親自去太給他們面子了。”崔亮似乎沒聽到“含冤入獄”四個字,不是崔亮有意回避,而是冤假錯案真的能少管就少管。一個冤案要平反,遠沒有報道上那么容易,像報道上,某某意外之下,抓到真兇,然后平反,這基本是在扯淡!
尤其是,冤案的時間不長,想平反,那更不可能!留意下那些冤假錯案,很容易發現這么一個共xìng,往往這些被平反的,都是有了很久年限的,鮮有一年兩年的冤案。原因就在于,平反冤案,那是在讓誰難看?公安難看,檢察院難看,法院也難看,你說他們會平反?
縱然最后抓到了真兇,多半也以其他罪名將他收拾掉,冤案繼續冤下去吧,你不冤了,被打臉的就是我們!
所以,冤案的平反,很多都是新一屆司法機關發現上一屆的問題,本屆公正無私,光明正大,怎么可能有問題?然后下下一屆發現,上一屆有問題,他們最新一屆才是真正的毫無瑕疵,以此循環下去。畢竟,有瑕疵的只能是前任,本屆必須高大全!
崔亮要是非要插手管冤案,那是一定能管的!綜治辦行使的是檢查、監督、指導職能,他都插手不了,就沒科室能插手。只是,這完全是得罪人的差事,天知道這起冤案除了涉及了當時的司法機關以外,還有沒有別的權貴。因而,錯非逼不得已,冤案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政法委的人基本是見著就跑,太招罪人了。
“那麻煩崔主任了。”劉羽也不客氣。
驅車去了風山監獄,地方還挺偏僻,在郊外三十里外,還往山里開了五來里路,遠遠就見到一所平坦處的墻體高聳的大型建筑。
接待劉羽的是風山監獄的政治處出任,副科的干部,四十中旬,與劉羽想象中不一樣。在劉羽看來,監獄的人沒點威嚴如何鎮得住一群犯人?
但這位叫宮多福的政治處主任卻又矮又胖,眼睛不比綠豆大多少,肥胖的臉還掛著笑,把一雙眼睛擠沒了,若不是仔細看,你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是睜著的。
其實以職能而言,政治處主任比較虛,也就給監獄的jǐng員做做思想工作,傳達一下上面的jīng神,宣傳意義大于指導意義。但再虛也是個官,探視犯人,這點小忙還是能幫到。
通常進監獄探視,一切有攝像照相及通訊功能的電子產品都必須提前上交,否則被發現是要受處理的。當然,現在的監獄普遍采用了屏蔽儀,手機帶進去也未必有用。
劉羽推著滿臉激動的秦山瑤,自己卻在思索:“早聽說監獄黑幕重重,待會要是看到獄jǐng毆打犯人之類看不過眼的東西,我是管還是不管呢?”
宮多福聽了笑的下去安排,他們則在辦公室等候消息。
從辦公室望下去,剛好能望到犯人“放風”的場,人并不是很多,星星散散。其實現在的監獄,主體都跟加工生產廠結合了,犯人平時的 ì常就是上班,下班之后要么睡覺,要么在場放風。類似電影里的,犯人除了吃飯和放風都要關在牢房里,不是太準確,這是重刑監獄才有的待遇,一般監獄其實不是很常見。
劉羽隨意瞟一眼,驀地,目光一凝,陡然發現兩三個犯人把一個男獄jǐng逼到墻根,還挨了其中一人一個耳光,周圍的獄jǐng趕過來他們才散了。
“犯人打獄jǐng?”劉羽怔了怔,失聲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電影里的監獄,那可是獄jǐng的天下,動則挨打的是犯人才對吧?
宮多福恰好這個時候辦完事回來,聽到這句哈的笑了聲:“劉隊長,你是從電影里看來的吧?”
“獄jǐng欺負犯人,動則毆打之類,肯定是有的,只是監獄一再改革,各方面健全了不少,動不動就打犯人的時代過去了,反而是犯人毆打獄jǐng成了趨勢。”宮多福很有些感嘆的說了句。
“這是怎么回事?制度再健全,也不該犯人毆打獄jǐng吧?”劉羽隱隱有些不爽,靠,這不是公然襲jǐng么?
宮多福摸不準劉羽來頭,但政法委副書記崔亮親自打電話,來頭一定不小,所以話語間不介意多透:“時代不同了,現在監獄對待犯人是以教育說服為主,更多的是做思想工作,這是上頭的要求,也會定期有監察部門的人下來調研,抓得比較緊。漸漸的,個別犯人也察覺出來了,所以行事也大膽起來。他們打了咱們的獄jǐng同志,頂多單獨關幾天,可是咱們的獄jǐng要是打了他們,那是要受組織的批評,嚴重點記過,開除都有。”
劉羽有些惱火:“好好的法規,到下面就變形!”劉羽能想到教育說服為主這一要求本來想要表達的意思,無非是遏制獄jǐng暴力,建立和諧文明獄jǐng的局面,但下面的領導怕被問責,對此上綱上線,無限擴大這些法規的輻shè范圍,搞的一些應該得到暴力嚴懲的兇徒受到了庇護,獄jǐng則處在了被動的局面。
“可不是么?”宮多福倒著苦水:“上個月咱們監獄好不容易來了一批年輕的女同志,結果有兩個在執勤時受到sāo擾,其中一個還被了上衣,嚇得請假到現在還沒上班,同志們怨氣不小。”
“你剛才看到的打獄jǐng耳光的叫鄭老六,一個殺人犯,進來十來年了,算是這監獄里的頭頭,他判的是無期,經過十來年的改造,再過幾個月就能出去,咱們獄jǐng同志不少都挨過他的打。”宮多福指了指那個打人的鄭老六,爆炸xìng的肌肉,發光的光頭,發福的臉顯得兇神惡煞。
“不過這種犯人畢竟還是少數,多數犯人還是能配合咱們獄jǐng工作的,被打只是偶爾發生,劉隊長來得不太湊巧而已。”宮多福帶著他們到了探視間。
有宮多福的安排,倒無需有人在一旁盯著,雙方隔著桌子就能對話。
秦山瑤的父親秦耀強,四十多的人,此刻看起來目光略顯呆滯,人非常削瘦,帶著一副眼鏡,怎么看怎么文弱。想當年,這位可是一手辦起上千萬煤礦的老板啊!政界要人都見過無數,現在卻落魄到這般地步!
自從腿斷之后,秦山瑤再也沒機會來見父親,此刻父女闊別已久的見面,自然話題多多。
劉羽靜靜等著兩人說了半個小時之久,秦耀強目中終于恢復了一點靈xìng,嘶啞著聲音:“你是山瑤的丈夫還是男友?”
“朋友。”劉羽簡短道“今天來沒別的意思,確認一下,當時檢察院起訴你時,證據充足么?如果有實證,要平反我無能為力。”意思是你確定自己是被冤枉?
秦耀強老軀一震,震撼許久才激動道:“平反?你能幫我平反?”
“回答我的問題!”劉羽皺了皺眉,他現在可以說是不要任何回報的幫助人。
“好好好,我說我說!”秦耀強激動道:“檢方當時并沒有提供任何我違規作的證據,只有我被逼供的一份供詞!而法院居然也采納了!”多年已過,被打磨了脾氣,秦耀強此刻連生氣都沒有。
劉羽眉尖一挑,心里松口氣的同時又默默一嘆。
法院居然僅憑一份供詞就宣判,如此違反規定卻無人提出質疑!可見當時張青松和段長城該是使了多少力!松口氣的是,指控以及宣判存在這么大的漏洞,要平反就容易得多。
推著秦山瑤離開探視間,秦山瑤咬咬嘴唇,回過頭:“劉羽,我不會忘恩負義,會信守承諾的,答應做你的女人就一定會做到!下次,我告訴父親,我是你女友!”
劉羽正在想別的事,吃這么一問,微微笑了笑:“等出來再說吧。”
秦山瑤咬咬牙還待說什么,冷不丁的,在穿過場外側的鐵闌珊時,里面陡然響起一陣口哨,耳畔更是傳來洪亮的聲音:“娘們,喂喂,那邊的大娘們!陪大叔聊幾個兒?”
秦山瑤登時臉sè冰寒,俏眸含煞的惡狠狠瞪過去。
劉羽目光冷下來,側頭看去,一個光頭大漢趴在場的鐵絲網上,興奮的望著秦山瑤的,目光猥瑣。在他身旁,還有好幾個流氓相的小弟在起哄,鬧哄哄的看好戲。
秦山瑤生氣的樣子,叫鄭老六更為興奮,嘴巴里諱言穢語的喊著,從褲襠里把那玩意兒掏出來,對著秦山瑤做擼管的動作,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饒是劉羽都微微怔了怔,這是遇上神經病了?
“算了,別理他,這樣的人見多了。”秦山瑤羞憤不已,卻抓著劉羽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因為自己添麻煩。
劉羽笑了,燦爛的笑了,若是有被劉羽收拾過的人在場會知道,這是劉羽暴走的征兆!
這個猥瑣光頭不是別人,正是那所謂的鄭老六!
靠!真以為獄jǐng不敢隨便打你,就成玉皇大帝了?監獄是缺女人,但你麻痹對我的女人…我的朋友下流,想死不找地兒!
找到宮多福,他猶豫一番方才咬牙答應,媽了個巴子,鄭老六啊鄭老六,政法委副書記介紹過來的人你也敢招罪!打你個半死也沒人說我們!
宮多福找了身獄jǐng的jǐng服給劉羽換上,走走形式還是要的,不然放一個外人進重要監視區,那是要吃排頭的。
劉羽掂量掂量手中的jǐng棍,笑的大模大樣朝著鄭老六走去。
“麻痹啊,剛才那娘們你們瞧見沒?那叫一個漂亮啊!活似老書里的狐仙似的。”鄭老六眉飛sè舞的沖幾個根本閑侃,看臉sè興奮之外,居然以遺憾居多。
“還有那,嘖,真大呀!可比上回來的那倆女jǐng大多了!”一個跟班目露.sè。
“嘿嘿,那倆女jǐng算個吊啊!告訴你們,我趁機還抹了一把,則,彈xìng是有彈xìng,可麻痹的小了撂得手疼啊!剛才那娘們,真想捏一捏!”鄭老六砸吧砸吧嘴,腦子里滿滿都是秦山瑤的倩影。
“鄭老大,要不托人打聽打聽那娘們哪的?反正老大快出去了,到時候找她聊聊天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