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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月夜暗潮

  君皓轉到她的面前,看見那平靜無波的臉上一雙暗淡的眼眸,無悲無喜,無欲無求,心里一沉。

  “在我答應你留下的那一刻就想的很清楚了,正如你所說,無論今夜我在這里做過或者沒有做過什么,世人都知道方破的妻子在太子府中留宿一夜,我還有什么臉面再回去見他?明日離開太子府后,我自會尋個去處,了此一生,希望太子能記住今日誓言,好好送冬兒回家,不要為難方破,冷顏在此謝過。”冷顏說著,盈盈一拜。

  “了此一生?這是什么意思?你難道想…”君皓身上一寒。

  冷顏漠然一笑:“上天既然要我活到現在,我也不會去做那些最懦弱無能的事,我會好好的活著,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也許是在天地間一日日的行走下去,最后到老到死,世間再無冷顏,方夫人,只有——我。你滿意了?”

  君皓后退一步,眼神復雜地看向冷顏:“你是說此生再也不見任何人?我,方破,還有所有的人?”

  冷顏點頭:“倘若不是當初有樁早已約好的決斗,離開皇宮那刻起,我早已經在這個世上消失了,如果不是再次遇見方破,今天我也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既然你要幫我徹底的了斷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很好。”

  月色下,她果決而清冽的目光就像她曾經揮過的那把劍,帶著寒意與不能回頭的力度,叫他心慌。為什么這個女人每次都會不按他的打算行事,要打亂他全部的算計和安排,一切都要根據她的意志和想法,叫他再重頭做過?可是這樣的她才是他心底最喜愛的那個她,罷罷罷,他就是著了她的道,中了她的毒,這一生,誰叫他遇見了她,虧欠了她,愛上了她?

  沉思一會,君皓抬頭笑道:“既然你早已經做好打算,那么從現在起就兌現我們之間的約定,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輕輕松松的離開,一切我都會按照你要求的那樣去做。”

  那夜,太子府中的人雖然都被遣得遠遠的,但是他們還是遠遠看見了太子與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從花園里出來后,攜手并肩,就像一對至愛深情的夫妻一樣,彼此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對方,那樣神仙般美眷,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蓮花之上,那般高貴淡雅的香氣好像飄過每一個人的鼻息。

  在這府邸里,沒有人見過太子象今夜一樣溫潤含笑,周身猶如披上了日月之間柔潤的光輝,照亮著他與身邊女子,仿佛是她的到來開啟了屬于他不為人知的燦爛,而這燦爛又返還于她,使得原本就與這府中往日進進出出大不相同的女子身上更顯得高雅素潔,絲毫不遜色于今晚才像個真正太子的君皓。

  他們泛舟湖上,君皓取出玉笛來,那飄渺的樂聲,還是府中人第一次聽見。船頭的燈光照亮湖心那一方碧水,船頭執著玉笛衣袂飄飄的男子風神如玉,坐在一邊抬頭仰望他的女子嬌俏如花,那般相對無言,任柔情蜜意靜靜隨波流淌的畫面,令見過的人在多年后想起來都覺得那夜自己見到的不是凡間男女,而是路過的天神下凡,剛好在一刻落到湖面演繹了一場人間不可再見的奇景。

  夜色如水,冷顏與君皓攜手來到他安寢的殿閣之中,這里如同鸞鳴宮一樣有花有草,但是它們開得那樣妖嬈烈艷,濃郁的花香顯得有些夸張的做作,屋子里的陳設也都很華麗奢侈,卻透出一種遙遠的冰涼,無奈的凄清,這些都不是君皓曾經喜愛的東西,卻被繁復而累贅的堆砌在這里。

  是他們已經相距太遙遠,還是從來不曾真正走進彼此的心里,好好了解對方?

  “我去沐浴更衣,你在這里乖乖的等我回來。”君皓笑著叮囑完,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終于走出了屋子,門被隨手關上。

  剛才還是一派臉頰帶笑,你儂我儂模樣的冷顏,用力揉了揉那已經笑得發酸的臉,長長吐出一口氣。

  君皓表示可以不勉強與她行那夫妻之事,但是要想冬兒平安,方破平安,青禾村無事,除此之外別的都得依他。

  所以在他的要求下,她必須要做一個與夫君恩愛無限的妻子,要以滿心的歡喜與他相伴,假如這府里有任何一個人能看出來她的表情不自然,感情不真摯,對君皓的愛不夠纏綿,那么君皓的承諾就不算數。

  于是冷顏發現自己好累,笑原來也是這么難的一件事情。

  不過現在君皓離開,她可不想坐以待斃。于是君皓前腳離開,冷顏后腳就忙開了。功夫不大,君皓的寢殿后窗昏暗處,好似一溜青煙地閃出一個蒙面身影,飛快地溶入了夜色之中。

  冷顏不知道從此刻開始,她的前進路線早已經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浴桶中,君皓閉著眼將頭擱在邊緣上,看似享受,實際上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看出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一側的窗紗微微一擺,門開了,瞬間又合上,他連眼都沒有睜,緩緩說:“她現在到哪了?”

  “剛剛進了書房。”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沉穩的說。

  君皓睜開眼,看著站在屏風前,被燭光投射在上面高大威武的身影,微微一笑:“看來,我這沐浴也該要結束了。你不想去見見她嗎?”

  影子晃動了一下,有些驚喜,又有些遲疑:“可以嗎?”

  君皓輕輕地一笑:“當然——不可以,有時候知道的越少,痛苦就越小。我知道你忍的很辛苦,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安排你們相認的,只是現在我還需要你,也需要保留這個秘密。”

  “可是,如果這件事情我不當面對她說清楚,她心里的結就當不開,永遠恨你。何不讓我對她說清楚,顏兒一定會回到你身邊,你又何必那么辛苦…”

  “今天,我先用那些女人來試探她對我的反應,覺得她心里還是在乎我的。本來想用這一夜說服她留在我身邊,重新做太子妃,也許眼前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可是威逼利誘,說舊情,許承諾,甚至我都要以身相誘了,顏兒就是不上當,你說我有什么辦法?”君皓自嘲地一笑,站起來,取過一邊的汗巾擦拭肌膚上的水珠。

  “可是,你要是對她說明一切,夫妻齊心,何愁臨海不退兵?難道真要犧牲顏兒嗎?”影子拿起身邊疊放好的單衣,遞給屏風后的君皓。

  “夫妻?顏兒心里對我愛與恨同樣多。說明一切,你是讓她為了大盛的江山去主動獻身,還是在我對她不夠坦誠上再添上一筆?最后的結果只能讓她徹底在我們眼前消失,我們之間也許只剩下今夜…君皓這個名字就足以讓她矛盾痛苦了,何況,我也照顧不了她多久,何不讓她的愛單純而快樂,在沒有了君皓和太子妃的頭銜以后。”君皓惆然地說完,穿上金蟬絲絹單衣:“看來還是你比較心疼顏兒,真怕我把她拱手相讓送出去嗎?我真那么想,又何必這么大費周折的想要她重新做回太子妃?”

  影子沉吟一會道:“你的意思是顏兒恨的只是太子這個名字和身份?可是她若不做回太子妃,臨海就可以無所顧忌真的以要她為借口,無休無止的把仗打下去。”

  君皓打著衣結從屏風后轉出來:“所以,既然顏兒不聽話,我就只好把她送出去了,讓她要恨就把我恨到底!”

  “這——太子殿下,皇上已經下了三道加急密旨,想必京都里兵馬已經枕戈待發,我們暗中不已經聯系好了江濤,來個前后夾擊,未必就不能勝臨海,何必一定要顏兒去…”

  “你舍不得顏兒了?”君皓邪笑地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我就是要父皇心急來求我,不然,他還真以為我是他手里的一團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嗎?等到他一天下兩次圣旨來催的時候,我就考慮回京。至于顏兒,反正她也不打算回到我的身邊,我為什么不從大局考慮,以最小的犧牲來換取最大的勝利,再次以和談平息這場戰爭?安睿不就是拿準顏兒已經身亡,量我們交不出人來,才以此為和談的條件?我就讓他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何況,顏兒她會主動提出去臨海,不用我逼。”

  說罷,君皓“哈哈”一笑,揚長而去,只留下屋中一地的水漬和屏風上那個愣愣呆立的影子。

  行至自己寢殿門前,君皓臉上的笑意溫和如同這春夜的風,他推開門,走進深處,卻見紅燭搖曳,桌旁端坐著面沉如水的冷顏。

  “怎么?這里沒有外人就擺臉色給我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可是已經一讓再讓,要是惹惱了我,今晚我就派人在某個山上去放一把好看的火…”君皓嘴上說得惡毒,臉上卻笑得開心。

  冷顏“騰”地一下站起來,將手里拿的一疊公文丟在君皓面前的桌子上:“這些你都看過嗎?”

  君皓一撇,滿不在乎地坐下來:“看過,怎么樣?”

  “為什么皇上下了幾道密旨催你帶兵出征,你不去?為什么安睿要和談你也置之不理?這不是在拿大盛的國運和那么多人的性命在胡鬧嗎?”冷顏氣沖沖地站在君皓面前說。

  君皓慢悠悠地站起來:“大盛的國運關我什么事?那些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又關我什么事?尤其是你,憑什么來管這些?除非你是太子妃,否則就閉嘴。”

  “我不是太子妃,但是作為大盛的百姓難道不該提醒你身為太子應該去做些什么嗎?成天就在這里花天酒地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滾在一起,你和廢物有什么兩樣?”冷顏跺腳叫道。

  “廢物?我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廢物?”君皓冷不防一把將冷顏推倒,按在桌子上:“早就知道你在妒忌那些女人,現在就讓她們來妒忌你。”說著他低頭對著冷顏就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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