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翠綠的青山,鳥兒在天空中翱翔歡叫,身邊高大的樹木上繁茂的闊葉遮蔽了令人燥熱的日頭,送來一陣陣涼爽的清風。
山坳間樸實簇新的村落,白墻灰瓦,有雞鴨在其間搖搖晃晃地閑散漫步,村邊的池塘里,耕牛潛在水里只露出犄角和腦袋,愜意地乘涼。
鳴蟬在樹上不知疲倦地高歌,林間的小路上被驚動的兔子“圖溜溜”從這邊跑到了另一邊,眨眼沒了蹤影。
就在小路的盡頭,很是應景地出現了兩人一騎,男子一身玄衣如墨,高大挺拔,意態悠閑,在后面兩手攬著韁繩,坐在他身前的女子身段窈窕,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清新雅致,容貌明麗出眾,卻似乎有點不太自在,正是方破和冷顏。
冷顏看看山腳下的小山村依稀可見,直起身子眺望,喜道:“沒想到青禾村這么快就重新建好了。”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方破馬上自我夸耀道。
“呵,錢多就是好辦事。不過,你為什么這么小氣,偏要兩個人騎一匹馬,你舍不得銀子也就算了,還不讓我買。”冷顏扭頭望向身后的方破,對他這種借故親近自己拙劣的行為送上一個大白眼。
他卻滿不在乎地說:“什么叫小氣?這匹可是日行千里的寶馬,你隨便到哪里就能買到和它跑得一樣的?我想早點帶你回家,你都不領情。”
“日行千里我就沒看見,我只知道它比最差的馬走要走得慢,是走!連跑都沒怎么看它跑過。”冷顏大聲地揭發道。
方破傷好,因為他有生意需要經營,不得不離開那個竹屋,本來冷顏想自己反正無處可去就留在那里,過得也還舒坦,可是方破力邀她一起去自己家做客,按他的描述那里是山美水美,人也好。
冷顏知道方破是孤兒,自小在市井里混大,沒有什么親朋,可是現在他已經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肯定是高門大院,仆從眾多,還——妻妾如云!
方破從來沒有跟冷顏說過成親與否,冷顏也不問,只是象他這樣能文能武,又懂得討女子歡心的男人,現在歲數也不算小了,按常理應該是成了親,否則他怎么會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說得那么順溜,若無其事?
當冷顏以此為借口推脫時,方破眉毛高挑,邪笑道:“難怪顏兒總是防著我,原來是怕我討你做小,吃虧了?”
冷顏有些羞惱,轉身就走。
方破從身后拉住她的手:“好了,這里就我們兩個,開個玩笑還害羞。我的確成過親,不過,也就娶過一個妻子,是我喜歡的人。我們在一起經歷了很多,那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時光,可是她已經離開我很久了,是我沒有珍惜她,好好對待她,咎由自取。”
冷顏驚訝地回頭,看著方破,他那看似平靜的表情下隱隱有些傷懷,忙說:“抱歉,我不知道,提到你的傷心事。”
方破搖搖頭:“我知道她希望分開以后大家都能好好的過,所以我把她放在心里,卻依然尋找我想要的生活,你不用抱歉。”
說到這里,方破又活躍起來:“我不喜歡弄得滿屋子女人吵吵鬧鬧的,就象咱們現在這樣,你只喜歡我,我只喜歡你,簡簡單單,干干凈凈,顏兒現在可以放心跟我回家了?對了,我還有個好兄弟住在一起,他看見你肯定會很高興。”
冷顏沒想到方破說的家會是青禾山里這個郭三紅她們住的小村子。這里正如方破所說,非常適合她這已經“死去”的人隱居。
“你敢小瞧了這匹寶馬良駒?現在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它的厲害。”方破說著一抽馬,那馬一驚,飛快地向山下沖去。
他這不是存心故意的嗎?一路上走得象蝸牛爬,就是想跟冷顏多單獨相處一會,兩人擠在一匹馬上多親近!可是現在這么一跑下去,讓全村人看見她們兩這么摟著抱著,冷顏以后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打死都沒人相信她跟方破沒有點什么特殊的感情。
冷顏氣得直擰方破的胳膊:“這就是你說的不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這不是你懷疑這馬的能力,我才讓你驗貨的。”方破忍著疼,在呼嘯的風聲中,大聲貼到冷顏耳邊叫道,遠遠看去就好像兩個人在耳鬢廝磨一般,羞得在村邊小溪旁洗衣的少女們臉蛋紅紅捂了眼睛。
好你個方破,看我等會怎么跟你算賬!冷顏看著一路上閃過的全是好奇,害羞,或者是看好戲的眼神,在心里恨恨道。
當初冷顏救這一村子的人,大家還記憶猶新,不少人將她認了出來,冷顏是太子妃身份的事情只有郭三紅一家清楚,村民們只知道她是一位來歷不凡高貴的,但是又沒有什么架子的夫人,雖然不是方破的妻子,可是兩人關系不錯。
馬行至靠近村子中間的地方,面前出現了一個與別的農家小院區別不大的人家,幾間廂房,院子里沒有象別家養著雞鴨,堆放著些看起來也沒有怎么使用的農具,只是一邊的馬棚里那幾匹毛色油亮,神駿不凡的馬,是真正少見的寶馬。
方破到了這院子前,猛然一帶馬韁,那馬跑得正歡,一下高高地揚起前蹄,幾乎與地面成了垂直狀態,長嘶一聲。
冷顏清楚地聽見了方破惡作劇般的輕笑,抱緊了自己,牢牢地握住韁繩,那馬也無可奈何,只是堅持了一下,就老老實實地落下前蹄,站在了原地。
聽到這樣的動靜,原本在屋子里的人被驚動,一個清秀俊朗的青年男子從側邊的廂房里走了出來,向外張望。
方破料到冷顏輕饒不了自己這樣的作弄,馬一停下就飛身跳了下去,逃得遠遠地,冷顏正欲飛身而起,撲到他身邊,先來三個大耳瓜子,再狠狠踹上三五腳,然后揪住耳朵…
“咣當”一聲,將冷顏的注意吸引到了院子里呆呆站著的那個青年身上,他腳下的地上是一個摔得四分五裂的壇子,微張著嘴,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冷顏,滿眼是激動,不敢相信的神色。
這人認識自己?可是自己并不認識他啊,至于這么激動嗎?冷顏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可這張陌生的臉,又的確不認識的感覺,矛盾地交織。
“顏兒,這就是我的好兄弟——云天。”方破斜倚在院門上,一絲冷顏并不曾發現的緊張稍縱即逝,只見他打著哈哈說:“云天,我不是早說過會帶我最喜歡的女人回來嗎?這就是顏兒。怎么傻了?肯定是沒想到顏兒會這么漂亮驚呆了吧?”
說著,他走過去,熟稔地在那個叫云天的男子胸前不輕不重地擂了一拳。
云天如夢初醒,臉上露出大大的歡喜,卻是笑而不語,邁步上前,一伸手,竟是想扶冷顏下馬的意思。
這是什么狀況?冷顏更加覺得這個云天有些古怪,說他和方破一樣大方不拘小節吧,他卻有些不自在地躲避自己的眼光,說他連個歡迎的話都不會說,好像有些內秀,卻又做出這么自然親密的舉動來。
“云天,你看看,這個可是我未來的娘子人選,也算是你的妹妹,緊張個什么?跑了一天快累死我了,這里你就別管了,快給我們做飯去。”方破支走了似乎有些戀戀不舍的云天,將已經下馬打量院子的冷顏帶進了正中間的屋子。
屋子里干凈整潔,還有淡淡的花香,這可有些特別,冷顏不覺循著花香看去,一大束紅的白的黃的野花插在窗臺下一個陶罐里,雖然顏色有些雜亂,卻是生機勃勃。
這絕不可能是剛才那個云天做的,只有一個可能,是某個少女想討好這屋子的主人用心做的吧。因為方破何時回來,并沒有通知任何人,而這花顯然采下才沒多久,要想讓方破隨后回來都能看到這么水靈的花,可是得天天堅持來換才行。
冷顏看看花,又看看方破,笑了笑:“看來你還挺討人喜歡的。”
方破上前一步,將陶罐拿在手里,看樣子是想給它安排個好去處,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訕訕笑道:“我正打算安排你住這個屋子,有點花花草草正合適。”
冷顏一挑里屋的門簾,別的倒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一張金色幔帳的大床,上面的被褥卻是金絲銀線繡的富貴牡丹,顯得富麗堂皇,松軟舒適,與周圍的一切都不太搭調。
見冷顏一副神情了然地對自己笑得曖昧,方破忙把手里的陶罐往地上一放,微微有點窘,馬上又嬉笑道:“睡覺的地方當然要舒服才能睡得著,睡好了,才能有力氣去賺銀子…”
“我又沒問什么,你那么緊張干什么?”冷顏想難得還有他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君子不奪人所好,你那旁邊還有一間空著的屋子吧?我就住那,反正也不知道住多久,隨便點就行。”
“怎么能隨便呢?我可是想你能永遠住在這里,不把最好的給你用,把你招呼好了,萬一你跑了,可就再難找回來了。”方破討好地走到床邊,拉拉那紡織刺繡精美的幔帳,有些炫耀和誘導冷顏留下的意思,不妨卻將床上折得整整齊齊的一沓衣物露了出來,上面居然還有一朵粉色的小花,這一看和外面窗臺上的花顯然是一人所為。
冷顏越是表現出不在乎,卻又好像什么都明白的輕笑,越是讓方破背后流冷汗,這都是哪個傻乎乎的家伙搞出這么些玩意來,純粹是栽贓陷害,費了半天力,好不容易把顏兒誑回來,不,是請回來,可千萬別弄砸了。
就在方破急急地解釋,卻意外狀況層出不窮時,云天來叫他們去吃飯,這才化解了尷尬。
飯后,方破與冷顏在院子里閑聊,云天忙出忙進一聲不吭。
等到大家倦意上來時,冷顏驚訝地發現云天已經將那原本閑置的屋子打掃的干凈整潔,被褥用品一應俱全,擺放的也合乎她的習慣,用起來很順手,甚至屋中還有一股淡淡的艾草味,連蚊蟲都見不到一只了。
這個云天和方破的性格完全不一樣,而且他怎么會這么了解自己,這也是巧合嗎?
冷顏不覺對云天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