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么喊?沒看見我正在忙,有事情等會說。”冷顏哪里知道某人現在正滿心的柔情,想說些感激的話,她正在心里盤算方破的傷口怎么辦,如果被困在這里,別說傷藥就要沒有了,只怕凍死,餓死的可能還來得快些,于是她很不客氣地一邊幫方破包扎傷口,一邊看也不看他就惡狠狠地說。
方破被她突然發飆吼得一愣,隨即聽話地住了嘴,躺在地上含著一抹淡淡的笑看著冷顏忙碌。
包扎好傷口,冷顏拿過火折子,站起身:“我去找路,你別動,等我回來。”
“把衣服穿上。”方破將身上冷顏的外衣掀開,向她遞過去。
冷顏一皺眉,接過衣服又給他蓋上:“你不是說冷嗎?蓋好,我可不想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具尸體。”
“那就一起去,不然你走了這里有野獸出來把我吃了,你回來的時候可就連尸體也看不到了。”方破一本正經地說著調侃的話。
“我可不想帶著個拖累,萬一真遇見野獸,帶著你怎么跑的動?”冷顏的確不想帶著方破,不過主要是因為他受了重傷,大量失血,要是一般人早就昏迷不醒,也許是他身體特別好的緣故,才能撐到現在,要是再和她一起去尋找出路,只怕身體吃不消,真會要了命。
她的話語剛落,方破就象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以為意地一笑:“那不正好,把我丟給野獸吃,你逃跑的機會更大,這么說,我還非得和你一起去不可。”他知道自己現在行動不便會拖累她,但是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前面會遇見什么樣的危險不知道,這個火折子也用不了多久,萬一她再找不到回來的路,萬一她遇見一個人無法應付的意外,他不想就這樣一個人遙遙無期地象個廢物一樣地空等。
說著,方破一翻身,爬起來,為了表示自己其實沒有那么虛弱,他動作迅速了點,用力猛了點,完全憑著一股蠻力撐著站了起來,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腳下虛浮,就往下撲倒過去。
冷顏正伸算去扶他:“你起來做什么…”冷不防方破高大的身軀就象座山一樣壓了下來,她手上的火折子被撞飛,人也被方破撞得連連后退了幾步,身體貼在了石壁上才停下來,后腦勺也重重地磕了上去,眼前金星飛舞。
一切靜止下來,黑暗中,只有方破虛弱而急促的呼吸聲。
冷顏不是被撞暈了沒呼吸,而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地被方破緊緊地擠壓著,也不敢貿然地強行去推他,唯恐再將他的傷口碰著。
可是方破的鼻息一下下拂在她的耳邊,吹得她耳熱心跳,整個臉頰滾燙起來:“你,你到底行不行?”
呵——方破喘息了一下,輕笑一聲,曖昧地說:“行,當然行,只是需要你配合,要不要試試?”
明知道黑暗里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冷顏還是羞得一閉眼,一挺身,馬上又軟了下去,方破正好是迎面將她撲個正著,此時就像是牢牢把她按在石壁上一樣,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她一直身體就像是投懷送抱一樣與他貼得更緊,只得示弱。
但是冷顏嘴上強硬道:“你想干什么?還不快走開。”
“你說我這樣是想干什么?不是你問我行不行?我說行有什么不對?”方破調侃道,故意將冷顏的話意思扭曲,此時他正偷笑不已。
“你再說,別怪我不客氣。”冷顏見方破抓住自己的話不放,示威地將雙手搭上了方破的肩膀,做出準備往外推的姿勢。
“別碰到我的傷口,不然等會就只有一具干尸在這里陪著你作伴了,連野獸都不愛吃的。”這會方破倒像是想到了他身上的傷極有可能流血身亡的事情來了。
然后冷顏感覺到他舉起手,于是她馬上警惕地也相應地舉起手,只要方破敢動手動腳,圖謀不軌,就管不了那么多,先一下拍暈他再說。
可是方破只是將雙手撐在冷顏雙肩上方的石壁上,用力地撐著,他的身體一點點離開了冷顏,就像那次被關在木箱里一樣,隨著身上壓迫感減輕,冷顏的心頓時安定了。
“你再不配合扶著我點,我可又要撲…”方破話沒說完,冷顏已經伸手扶住他一只胳膊。
拗不過方破一定要共進退的決心,冷顏只得答應兩人一起走。
他們找到火折子,冷顏將外衣穿上,去看了看他們滾落下來的地方,這個斜坡上窄下闊,因為火折子的照明范圍有限,前面黑黝黝的看不出來有多長,而且這一段的石壁上結滿了厚厚的冰層,根本無法行走。
冷顏扶方破坐下給她照明,試著運用輕功往上跑去,可是到了上面,洞壁成了個橫著的橢圓形,除非是躺著,站著絕對無法前行。
冷顏勉強貓腰再上幾步,于是腦袋又很悲慘地被磕了一下,然后“骨碌碌”地滾了下去,直到方破的身邊才算是被他抓住停了下來。
“顏兒,我懷疑你是不是龍族啊?”方破一手舉著火折子,一手很是自然地去幫她揉腦袋。
“什么?”冷顏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你看,你頭上都長了兩個角,那還不是龍女變的?”方破取笑地點點冷顏腦袋上一前一后被撞的地方,都微微鼓起了小包,可不像兩個正欲破土而出的犄角?
本來冷顏郁悶的心情被他這么一說,倒輕松了許多:“我要是神仙還用在這里發愁?‘嗖’地一下不就變出去了,想去哪里去哪里,多自在。”
“你出去以后想去哪里?”方破趁著冷顏拿出流瑩留下的那口寶劍在冰上鑿坑時問。
“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我現在的親人就只剩下弟弟小峻,他有皇后撫養,我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對大盛來說,太子妃已經死了,我也不存在了。我去哪里都行。”冷顏離開了皇宮后在江湖上飄蕩了這么久,竟然對那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沒有太多的懷念,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是那么的不喜歡那個地方嗎?
“顏兒,你——難道對那里一點牽掛都沒有了嗎?比如某個人?”方破見冷顏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遲疑了一下問。
冷顏手上的動作一頓,很快又向上挖去:“當然有,不過她們應該都過得很好,不用我牽掛也有很好的人在牽掛她們。”君卓,安雯,姜幼萱…想必她們現在應該都過得很好吧。
“你說的她們里面包括太子嗎?”方破有點試探著問:“突然就這樣消失,就不怕他會難過?”
對了,昭告天下的榜文里只是表彰了一番冷顏和冷家對大盛做出的貢獻,說她是不慎墜入山崖身亡,并沒有提到是太子妃什么原因離開皇宮外出,皇后與冷顏說過的那些話,只有她們兩人知道,而君皓的那封休書只怕除了君卓也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難怪方破會這么問。
不過,冷顏早就已經想清楚了,大盛皇宮也許這一輩子她再也不會回去,自從太子妃死后,她就是她,一個名字叫冷顏的女子,被夫君休掉的不祥人而已,那些遙遠的人和事都再與她無關。
于是她坦然道:“當然不包括他,天下牽掛他的人多了,不缺我這一個,何況我與他之間除了恨,再也沒有別的好想。”
方破沉默了一會:“你是這么想,可是太子也許和你想的不一樣。知道你死的消息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他一病就是三個月,身體沒有全好就急著離開了龍城,因為他怕自己一個人面對到處都充滿了和你在一起回憶的地方。難道他在你心里就真的一點牽掛都沒有了嗎?”
冷顏停下手,抬頭看向方破:“要不是你事先根本不知道會在這里遇見我,我簡直要懷疑你是太子派來的說客。對他來說,我死了更好,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以后不要再提他,否則,別怪我不把你當朋友。”
“最后一句,說完就不再提他。”方破看冷顏埋頭繼續挖坑,并不阻止自己,接著說:“你怎么會想他覺得你死了更好?你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夠了,最后再跟你說一次,不要再跟我提到那個人,他是太子,未來的皇帝,父母雙全,有兄弟,妻妾,兒女,不需要你和我為他操心。”冷顏黑了臉呵斥道。
“據我所知,太子除了那個姜妃并沒有再娶太子妃,更沒有其他的側妃妾室,而且至今也無子女,你剛才說的那些消息都是從哪里聽來的?”方破皺皺眉認真地解釋說。
“沒有子女?”冷顏驚訝地問:“姜妃肚里的孩子呢?那孩子應該快半歲了吧?”
“太子妃死后,太子心情不好,有次姜妃惹得他不高興,兩人爭吵起來,他一時火起動了手,只是輕輕推了一下,沒想到姜妃跌倒就滑了胎。”方破小心地選擇描述這事情的措辭,力求能盡量將冷顏對君皓的反感減小到最低。
“你說什么?”冷顏那一直有些無動于衷的表情終于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她幾步竄到方破面前:“姜妃的孩子也沒有了?還是被君皓親手害得?”
“顏兒你別激動,太子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碰了一下,姜妃就會摔倒,孩子就沒有了。”方破一看冷顏炸了毛,更加緊張地解釋。
“什么不是故意的,分明他就是有意的!我知道他不太情愿娶姜妃,可那是他自己做下的孽,不該他承擔后果嗎?他一直對姜妃處處刁難挑剔,姜妃就只會忍,于是他得寸進尺,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世上再沒有比他更無情狠毒的人了,最好叫我以后再沒機會見到他,否則…”
冷顏咬牙切齒的樣子在跳躍的光線里變得猙獰,方破追問:“否則怎么樣?”
“我就殺了他,決不手軟。”冷顏一握拳,堅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