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叫他做什么?還嫌他害人不夠?”皇上坐到黎貴妃床前,大聲叫道:“來人,朕命你們將太子捉拿回來先行關押,待朕得空好好教訓他。”
“請皇上息怒,晧兒頑劣,現在只是一時糊涂,臣妾恐怕逼迫太急,他會做出更激烈的言行來。現在救治黎貴妃要緊,皇上的身體也不易動怒,不如將晧兒的事情交給臣妾來處置,可好?”皇后知道君皓今日這樣的表現,讓一向溫和的皇上都失了控制,他心中必定也在責怪自己這個母后的寵溺,才縱容了太子。可是現在她顧不了那么多,只能盡力在他們父子之間周旋緩和。
皇上握住黎貴妃的手,卻是看也不看皇后,不耐煩地說:“朕就依你,你們都趕快出去,不要再驚擾了黎貴妃。”繼而軟言溫存地對黎貴妃道:“愛妃,苦了你,朕饒不了那無端生事的孽障…”
“是,臣妾告退。”皇后輕輕應道,神情黯然地起身。多年前他也曾這般呵護體貼自己,只是隨著韶華的流逝,那對情深意濃的少年夫妻繾綣甜蜜已經不復往昔。
冷顏本想去追君皓,讓他把話說清楚。可是君皓憤怒中,將上前欲勸阻他的君卓一下幾乎撞飛出去,倒在地上不能動彈,冷顏追出幾步,只得又折回來扶起他,請一旁的御醫趕快查看君卓有無受傷。
君卓緩過一口氣,忙焦急地對冷顏道:“太子妃,你快去把皇兄追回來,這一鬧不知道他會跑出去做些什么。”
皇后疾步走過來,心疼地看了看君卓:“你沒事吧?”
君卓忍著身上仿佛被拆散了架的疼痛,溫順地搖頭:“兒臣沒事,只是皇兄他——”
“這些都不用你們操心,咱們暫且都回去。”皇后說著,儀態端莊地穩步出門而去。
冷顏和君卓對視一下,又看看那邊床邊恍如一家三口,旁邊還站著不斷關切看向黎貴妃的姜幼萱,皇后的離去都沒有人注意,又何況是他們?
冷顏和君卓慢慢出了門,看見小安在百花宮外耷拉著腦袋,看來皇后剛才已經狠狠教訓過他,見到冷顏,小安忙巴巴地哈了腰跑上前來:“太子妃,這下可不好了。太,太子怒氣沖沖地帶了黑龍騎出宮去了。”
冷顏腳步一頓:“你知道他上哪去了嗎?”
“奴才不敢問,也追不上那四蹄的馬跑得快。這可怎么辦?”小安沒料到這事情會鬧得這么不可收拾,幾乎要哭出聲來了。
“不用著急,他那么大的人,還有那些黑龍騎跟著,不會有事的。”冷顏想,他這一去,不去找別人的麻煩就算是好了。
想了想,冷顏又吩咐小安:“趕快找人去通知冷將軍,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太子貼身保護。還有,找到太子要他務必立刻通知我,否則,宮里要是沒了太子的消息,鬧出什么事情來,后果他自己負責。”
小安應承著,看著冷顏從容而去的身影,暗想,太子妃做起事情來可是越來越有當家主事的風采了。
“太子妃,你看皇兄會自己回來嗎?”君卓試探著問。
“你對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冷顏神情凝然地問。
“皇兄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但是也決不會無理取鬧,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應該不會這么莽撞。只是他那么孤高自傲,這么一鬧,只怕是再也不會輕易說出這么做的原因了。”
“對,這次在他心里恐怕對我們全部都失望了,所以,你覺得他會主動老老實實的回來嗎?”冷顏吐出一口悶氣:君皓,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想做些什么?事先都不知會我,弄到如此不可收拾。
這次君皓大大栽了個跟頭,有苦說不出,黎貴妃成為了最大的贏家,雖然她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慘重,卻是值了。皇上竟是滯留百花宮,什么失寵,黎耀祖謀逆牽連,都化作了人人可見的無限恩愛和相依相伴,籠罩在黎貴妃和君曜頭上的陰靄被君皓這么一鬧,卻是撥云見日,陽光普照了。
而君皓據說是去了那煙花之地,尋找慰藉和尊嚴,竟是留戀不歸,皇上無心去管,皇后鞭長莫及。那剛剛豎立起的良好典范,眼看又將毀于一旦。
美人笑的樓上,語琴閨中,修長靈動的柔夷正拂若蘭花地砌泡茶湯,精致飄逸的衣飾再美卻沒有這杏眼柔美的頭牌清倌美麗動人,她寧靜若空谷幽蘭卻又落落大方,絲毫沒有世俗獻媚之氣。
語琴雙手捧了茶水,遞到正在窗前遠眺的君皓面前,嬌語婉轉道:“盛公子,請用茶。”
君皓撤回遙望的目光,微微一笑,接過茶水,幽香沁入心脾:“若能每日都這般悠閑地喝到你親手所制的清茶,倒也是讓人神清氣爽,世上那些污濁之事的煩惱便也覺得遠了。”
語琴一絲淺笑,仿佛新蓮初綻:“人都道這龍城中美人笑的佳麗聞名天下,可這院子里的姐妹們都說盛公子是冠絕天下的絕色美男,語琴卻要說還有一樣比公子的儀容更絕的。”
見君皓目光中閃出詢問,語琴故意頓了頓,才略帶了頑皮道:“那便是公子這張嘴,甜如蜜,哄起人來可比咱們這些受教多年的都要惹人喜愛。你喜歡語琴沏的茶,吩咐一聲便是了,這么大力的夸贊,語琴可受之不起。”
“是嗎?我這個人最老實,說話向來不撒謊,好就是好。”君皓品了口茶,狡黠地笑:“我只出了半年的銀子,唉——,看樣子我還得和金花媽媽再續簽契約,她這銀子也賺得太過容易了些吧。不如,我給你贖了身如何?”
語琴搖頭:“盛公子真會說笑,別說咱們早就約好你只出銀子包下日子,就是你當真要贖,又如何安排我?難道要接我進那皇——,最多是偷偷摸摸私下置下宅子,將我藏于其中,那可真是飛鳥入籠。我在這里豈不逍遙自在,才不去受那個罪呢。”
君皓越發笑道:“我求著贖你,你倒端起架子來了。不過你倒真是個聰明人,不如你把我從那籠子里贖出來好了。”
兩人正在談笑間,只聽得樓梯作響,媽媽金花滿面春風地扭動著那已經不復苗條的身段,卻依然是作風情萬種的樣子一陣風地出現在門口,爽朗地笑道:“哎喲,盛公子,您看看,我就說了咱家語琴是個可人兒。前幾天,您來的時候,那個心情糟的,臉色黑的,現在哪里還有半分苦惱的樣?”
語琴步履輕盈地走到金花面前:“媽媽說笑了,語琴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罷了。”
君皓卻是穩坐不動道:“你來有什么事情?”
金花見君皓直來直去,忙陪了笑臉道:“盛公子是個爽快人,老身也就不多說廢話了。語琴姑娘雖然是個清倌,可也是和這美人笑簽下了賣身契,現在有人想給姑娘贖身,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你可真會賺銀子,這是玩著花樣想來提價吧?”君皓不以為然地調笑,那帶著幾分邪魅的神情,看得金花眼前一片繁花燦爛,什么樣的美人她沒見過,這來往的各色男子也見識了無數,唯有這盛公子之美入骨髓,不經意間就足以令人心蕩神搖。
“盛公子,老身這可是看著您和語琴姑娘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才先來打個招呼,想成全你們這對如花美眷。若是盛公子無心,那么老身可就去回話了。”金花恭敬有加,卻是把話說得明白。
“媽媽,我雖然簽過賣身契,可是也言明只賣藝不賣身,如今媽媽要將我的賣身契轉賣他人,這恐怕不太合乎情理吧?”語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語音輕柔道。
“語琴啊,說實在的,媽媽哪里舍得把你賣掉?別說這喜歡聽你彈琴唱曲的大爺多了去,就是這盛公子包上你一次,就比別的花館頭牌姑娘賺上一兩年還要多。只是這點名要給你贖身的人可是有來頭的,且說是贖了身后給你自由,不會強迫什么,人家有財有勢,又有禮,媽媽我可得罪不起啊。”金花一臉的為難。
君皓只當她是在演戲,開口道:“本公子還要續約,你想要什么價盡管說,只有你不敢要的,沒有我拿不出來的,不要再浪費大家的功夫。”
“唉喲,盛公子,老身可是句句實言,您可別不信。假如您不打算給語琴姑娘贖身,那么包期一到,您可就真見不著語琴姑娘了。”金花急忙表白。
就在這時,一個姑娘急急跑進來伏在金花耳邊低語了幾句,金花那臉上的表情本來是很高興,可是見到君皓有點不快的樣子又做出一副苦相來,轉變之快頗為滑稽。
“今天怎么人都趕到一起來啦。盛公子,這話怎么說的,現在又來了一位爺,也點名要贖語琴姑娘,老身先去看看,你們也好商量一下。”金花說著,帶著那姑娘離開。
“看來,她不像是說假的。”語琴不在意地開玩笑說:“不如,我直接跟你走了吧,也不用贖身那么麻煩了。”
君皓站起身來,來了興致:“要我拐帶了你?那可真是沒地方藏了。真要帶你走,也得走得光明正大。沒聽得你那媽媽說,對方是有來頭的,我倒想看看是誰想跟我搶人?無聊了這么多天,你就不想找點樂子?”
語琴掩嘴輕笑:“看來有人要倒霉了。”
“反正不是我。”君皓胸有成竹地說。
很快,美人笑轟動了,頭牌清倌語琴姑娘在一日之內有三位公子都要與她贖身,而且個個都是不愿露出真面目的闊綽客,每人都誓言不將語琴贖出誓不罷休。
誰都知道美人笑的頭牌姑娘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這要贖身那得什么價才會放人?何況還是個清倌,那價格可是更不敢猜想,還三人要爭買,這下美人笑可要賺大發了。
當日,那美人笑的院子四周回廊上全是摟了姑娘看這盛事的大爺。就是那些不找姑娘,得了消息的常客們,也甘愿交上不菲的茶資,在院中求個座位,看這龍城里多少年來最轟動的風流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