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道人說完就消失無蹤,不問可知是上天與傳旨天官說話去了。
阿九指著禁錮西側簡陋的窩棚未語先哭,“這就是你的住處?”
“冬日我可以去下方山洞避寒。”莫問說道,在此之前他幻想過無數種與阿九再見的情形,但眼前的情形與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種情形都不相符,他沒想到阿九會以這種方式脫困,更為擔心的是不知道彩衣元君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莫問話音未落,阿九已經哭著撲了上來抱住了他,作為一個女人,最幸福的事情是在落難之后,自己的男人能夠不離不棄,她不是第一個犯錯被囚的異類女子,但她是第一個活著出來的,沒有莫問的執著和堅持,此時她已然是冰尸一具了。
“好了,好了,別哭,別哭,先想想彩衣道姑此舉是何用意?”莫問環臂抱住了阿九,男人與女人的思維方式不同,哪怕再激動亦能理智的分清先后和輕重,莫問深知此時不是互訴思念之情的時候。
“管她是何用意,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欠你的太多了。”阿九哭喊道,承受莫問的關心和照顧固然令她感到幸福,但是與此同時她心中也極為慚愧,因為她無法對愛人的關愛給予回應,她痛哭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自己終于脫困,而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報答莫問這份厚重的關愛。
“此人絕不會以德報怨,此舉極有可能是為了拆散你我。”莫問輕拍著阿九的后背,以他對彩衣道姑的了解,彩衣道姑絕對不是一個氣度很大的人,阿九的飛升定是她一種報復的手段,其目的是為了讓二人天人相隔,無法再度見面。
“除非我死,否則永遠不會離開你。”阿九悲傷哭道,莫問很少向其訴說在尋找她的過程中以及為其尋找食物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但她知道莫問為了找到她和維持她的生計定然遇到了很多的困難,拋開遠處不說,單說這雪山之巔的寒冷就不是常人所能耐受的。
“此事恐怕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莫問說話的同時自心中快速思量該如何扭轉局面,思維的運轉是最快的,半瞬之間莫問已經想出了唯一一個能夠留下阿九的辦法并否定了這個辦法,倘若彩衣道姑隨后能夠出現,他會立刻向彩衣道姑道歉并應承下來外出救苦,但彩衣道姑出現的可能性不大,即便她會出現,也不會接受道歉,他為了留下阿九而放下的尊嚴會成為彩衣道姑嘲笑他的由頭,為了阿九他不怕被嘲笑,但是彩衣道姑就算嘲笑了他,亦不會滿足他的心愿,還是會帶走阿九。
阿九并不答話,只是哭,她看到了那無門的簡陋窩棚,也看到了窩棚內那半袋冰冷干硬的面餅,莫問將最好的都給了她,她在禁錮內有溫暖的狻猊內丹和各種珍稀靈物,而莫問卻只有這些。
“不忙哭,此事或許還有轉機。”莫問抓著阿九的雙肩將其撐開,“依彩衣道姑性情,其最大的心愿當是讓你失去本體,讓你我永遠不得相見。但天庭對于飛升有著明確的規章,若是讓你證地仙位,就不足以抵消你我之前犯下的大錯。她若想讓你離開此處,讓你我天人相隔不得相見,就只能想法設法讓你證天仙位。”
“我不稀罕,我只要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阿九撥開莫問雙手,上前環手抱住了莫問脖頸,啟唇親吻。
莫問沒有拒絕,匆匆吻過探手將阿九撐開,“要在壽數終了之前證得天仙位需要滿足修為或功德其一,你修為不足,不可能證位飛升。唯獨剩下功德一途,但功德一途僅適用于人類,若是換做異類,哪怕功德再大,亦只能證地仙位。”
“你說,你說。”阿九情緒激動,無法靜心思考,未能了解莫問意圖。
“我們之前的所作所為違反了上清首戒,為大罪,她若想讓你成為失去本體的地仙,就不足以抵消此罪。但她急于報仇,勢必要拆散你我,故此只能讓你證天仙位,先我飛升,讓我見你不著。但她要想做到這一點,必須先行恢復你的道籍,若是你道籍不得恢復,你就是尋常異類而非人類,此番飛升也就不符合天庭規矩。”莫問說到此處探手入懷,取出一張符紙交予阿九,“若是道籍已然恢復,當可畫符做法。”
阿九已無法印在身,要想驗證道籍是否已經恢復只能以血畫符,阿九亦不猶豫,快速接過符紙咬破中指畫火符一道。
火符脫手,并未著火。
“道籍是否恢復,對你我有何意義?”阿九不解的問道。
“此乃彩衣道姑的疏漏,當以此為借口,力求拖至明日飛升。”莫問話音剛落,上空已然傳來了仙樂天籟,與仙樂一同傳來的還有清新花香,花香入鼻之時上空已然出現了一位手捧黃絹的傳旨天官。
見到天官和諸多異象,再看時辰正是辰時,莫問由此判斷出先前猜測無誤,這正是天庭接引天仙的規格。
確定了阿九證的是天仙位,莫問暗自松了一口氣。
“上清坤道天璇子,聽詔。”天官凌空定身,朗聲開口,這一次來的天官是一位中年天官,并非先前那位老天官。
阿九聞聲緊張的看了莫問一眼,莫問沖其點了點頭。
阿九會意,跪倒在地,“罪婦阿九,跪接上諭。”
天官先前與天門道人說了不少閑話,耽擱了不少時間,故此雖然發現阿九稱謂不妥卻并未深究,展開黃絹朗聲念誦,“玉帝詔旨:上清坤道天璇子,以六竅入道,承道門玄妙,雖違禁律卻悔過心誠,受禁三年朝夕思過,日夜反省。修行不輟,持經不怠。受千家香火,引萬人向道,實為三教有過門人之表率,經彩衣元君稟奏,天庭五部同議,特授天璇子天仙位,升冥司婕妤,即刻飛升領職,欽語如上。”
莫問和阿九聞言對視了一眼,彩衣道姑果堊然發壞,竟然給阿九弄了個地府的差事,冥司是天庭對地府的稱謂,而婕妤則是酆都帝宮中的司職女官,此銜一般由犯錯的天仙擔任,常年留守地府處理鬼部事務,永無閑暇可得,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苦差。
“嗯?”傳旨天官見阿九沒有立刻接旨,不由得面露不悅。
“天恩盛隆,赦罪擢升,罪女本當即刻接旨,奈何不敢逾越天庭禮法,罪女修為粗淺,且已無玉籍,玉籍不復,焉敢以異類之身飛升謝恩?”阿九低頭說道。
“可先行飛升,玉籍隨后補填。”傳旨天官遲疑片刻出言說道。
“此事無有先例,罪女萬不敢逾禮。”阿九再度說道。
天官聞言面露愁容,阿九的這道飛升旨意下的極為倉促,這份差事他接的也很是突然,仔細想來確實有所疏漏。
“福生無量天尊,天官容稟,阿九乃是貧道內人,天恩浩蕩,加封擢升,貧道亦為其歡喜,然此事有違天規,即刻補添玉籍亦錯過了今日的飛升吉辰。”莫問稽首過后,沖那天官說道。
“不若這般,天璇子且自凡世多留一日,明日辰時,本官再來接引。”天官堊商議道,阿九是罪人,且證的是無足輕重的天仙位,任的是苦差事,玉帝亦不重視,早一日晚一日無甚關系。
“罪婦當沐浴潔身,祭祖斷俗,明日辰時飛升受職。”阿九急忙答應。
“可。”天官點頭答應,飄身而上,率部天庭樂師歸去。
待得天官離去,莫問稽首向天,“真人今日翼護,貧道永不敢忘。”
莫問言罷,周圍并無動靜,天門道人亦未現身。
莫問見狀立刻猜到了其中緣由,天門道人不現身極有可能是因為彩衣道姑已然到來且窺于暗處。
求得一日時間,阿九激動非常,探臂抱住了莫問,再度獻吻。
莫問沒有迎接,長嘆一聲坐于石臺,“此事乃彩衣元君一堊手促成,旨在分離你我,你這差事無暇分身,你我再見無期了。”
阿九并不知道莫問此舉用意,只當他說的是真話,出言安慰,“總有希望,不要灰心。”
“何來希望?陰曹地府非本部官吏不得出入,即便來日我能夠證得金仙位次,亦不得越界前往,不該開罪她的,明日一別,當是訣別了。”莫問嘆氣說道,必須讓彩衣道姑以為她的復仇舉動起到了效果,不然她日后還會想方設法的傷害阿九,而且今日亦不會讓二人從容度過。
阿九很是聰慧,見莫問言語反常,知道他此舉大有深意,便隨之附和,“可否負荊請罪,求得寬恕?”
“我先前沖撞了她,即便請罪她亦不會諒解,你我耗時三年苦心營造了這片世外清凈地,本想于此處長相廝守,未曾想一時沖動,令得三年之功毀于一旦。”莫問說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一聲得意的冷哼自三丈外傳來。
莫問聞聲急忙稽首說道,“元君請留步。”
“哼。”遠處傳來了一聲冷哼。
冷哼過后,莫問和阿九轉頭對視,良久過后,阿九低聲問道,“走了嗎?”
莫問點了點頭,女人是不能得罪的,一旦得罪了女人,她們一定會設法報復。不過她們在怒火攻心之時所用的方法通常不太聰明,彩衣道姑此舉無異于幫了二人大忙,再差的差事也是天仙位,天仙是可以與天地同壽的。
“金仙亦不得隨意進入地府,若要長相廝守,你非證大羅高位不可。”阿九靠上了莫問的肩膀。
“這些話稍后再說…”